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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2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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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垣从来没觉得在家的日子这么难熬,他盼星星盼月亮的盼到开学,结果到了教室钟述竟然还没来。
就这么等了半天,大家都报完名,钟述还是没来。
这一刻,井垣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钟述说他要复习回他信息不及时这他理解,可为什么钟述现在还没有到学校?而且他从早上发的消息钟述也一直没回,就好像今天成了什么不用言说的分界点。
井垣直觉许潇潇和邱栀子不会知道什么,但这一刻他又透出些许侥幸,可问过以后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好不容易盼到下午龚老头的课,龚向海面色也不是很好,他眼神瞟向钟述的位置,最后下课才简单说了句:“那张桌子搬一搬吧,钟述同学休学了。”
底下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在讨论钟述为什么会休学,毕竟钟述成绩那么好,他人也很努力,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又为什么要休学。
井垣听见消息,所有怒火都涌到一处,他紧跟着龚向海的步伐就进了办公室,然后面色很不好的问:“老师,钟述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休学?他还会回来吗?”
但其实井垣心里更在意的是,钟述竟然什么都不告诉他…!
龚向海显然也是没想到井垣反应会那么大,但后面又觉得两人做了这么久的同桌,钟述又什么都没说,有点反应也正常。
他于是叹了口气:“只是休学,他自己复习,到时候高考他应该还是会去。”
“什么叫应该?!老师,你能不能告诉我,钟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龚向海说:“回去吧,井垣,好好学习。”
“老师…!”
“我们还是要尊重钟述的意见,对吗?”
这句话仿佛击中了井垣心口,让他无法反驳,在龚向海沉默的眼神中,井垣近乎颓丧的走了出去。
钟述什么都不告诉他。
所以他是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骗子…
井垣上学期到了后面会悄悄把手机带过来学校,于是他立马躲到厕所给钟述发消息,一条连着一条。
「你他妈骗我?钟述,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从那天你来找我你就决定好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和我说啊,你凭什么擅作主张决定这一切。」
「钟述,你他妈把我当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他…?
井垣一拳砸在墙上,眼底怒容却逐渐消散,钟述还是没回他消息。
「钟述,你还欠我一个条件,你看见了吗?我要你立刻马上现在就给我滚回学校?!你听见了吗?!」
「你说过你不会忘的…你说过你不会反悔的…」
钟述,你骗人。
井垣当晚回家就和龚向海请了病假,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其他的。
他连夜打车到了梅林县,路上过去好几个小时,他到的时候甚至都已经凌晨两点。
急匆匆的奔向钟述家门口,里面的灯都关着,敲门也没有人应。
甚至那两声还把对门的邻居吵醒,打开门喝斥了井垣两句,井垣也不放在心上,抓住机会就问:“请问您知道对面住着的人到哪里去了吗?”
男人脸上还余有怒气,但好在井垣态度不错,还一直在道歉,他也就耐着性子回答了句:“不知道,你以后别来了,房子都卖出去了,人肯定也不会再回来。”
说完他就准备关上门,结果从屋里窜出来一个小身影,迷迷糊糊的走到门口,看样子也像是没睡醒,他努力睁大眼睛看了看,后不确定的叫到:“井哥哥?”
“杳杳”,井垣看见小孩脑中想起的全是有关钟述的事情,心中郁结更甚。
高三开学早,所以杳杳还没开学。
杳杳爸爸看见儿子手里好像拿了什么东西,于是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杳杳探出去半个身子,把东西交到井垣手里:“钟述哥哥说,如果你来找他了,就把这封信交给你。”
井垣拿着信,半天没有反应,但他对杳杳说了句:“…谢谢。”
杳杳爸爸将儿子往屋里一带,对井垣说:“回去吧。”
房间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屋内流泻而下的暖光,井垣一个人再度被黑暗挟裹,心脏好似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狠命揉捏,不让他有半分安稳。
井垣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了一个人走这么远的夜路,不计后果的从一个县横跨到另一个县。
夜里的黑好像不只是黑,也成了压在他心口的稻草,一根一根望不见穷尽。
井垣向后靠在斑驳的墙皮,也不再忌讳所谓干不干净,他好像短暂失去了思考一切的能力。
他坐在楼道的地面,打开手机闪光灯,带着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的心情展开那封信。
这个时代,很少有人会写信了吧。
也只有钟述这个傻子会给他留一封信,要是自己没来,他的信没被人看见,他又该怎么办。
不过钟述这个人,事事都是经过仔细考虑,所以他不可能没想过这一点。比起一定会收到的消息,他为什么又要选择写信这种方式?
他是自信自己一定会来找他,还是他从始至终都觉得自己只是一时兴起?
「井垣:
对不起,原谅我最后还是没能当面说出这些话。
比起你来到这里,我其实更希望你能生我的气,一辈子也不要知道这些,因为我根本不值得你喜欢。
你太好了,不该被牵扯进来,是我的错。
曾经我以为我可以从这个烂透的家里挣脱出去,靠我自己给我妈好的生活,我以为我能好好和你在一起。
但是井垣,现在不行了,我妈生病了,我得陪着她。
你曾经说过:看见这些门窗小巷,就能感觉到那种扑面而来回忆的味道。
我明白你看见的美,可是井垣我是这片场景里努力挣扎的人,所以我看见的不是它的美,我看见的是残忍,是现实,是我从小到大永远摆脱不了的梦魇。
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骨子里和钟林一样,是个烂人。
所以,算了吧。
别喜欢我了,井垣。
你值得遇见更好的。
祝:前程似锦!」
井垣想把这张纸撕成碎片扬在楼外大树底下做花肥,可刚才准备撕开一个角,心就痛的要命。
钟述,你混蛋!
我有没有说过我轴,有没有说过我认死理!
你又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夜里风刮的很大,楼道转角窗户外常青树“簌簌”的响,偶尔鬼哭狼嚎似的,夜晚的空气一片寒凉。
井垣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去的,他只知道后来钟述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信息发过去也是红色的感叹号。
就像他说的那样,以后他们再不会有什么关系。
陈与川和江送说了井垣请假的事,所以第二天中午江送不由分说的就开始敲门。
看见江送,井垣“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虽然这样做很没面子,可他憋在心里实在太难受。他快要受不了了,尤其这屋里每一处都还有钟述的影子。
钟述第一次来在趴在茶几上写作业,钟述和他窝在沙发看他拍的步行道上的照片,钟述和他一起吃薯片、看电影,钟述还说他要考榆城大学…
他当初…他当初就不该把钟述带回来!
陈与川这次没有落井下石,而是把空间留给两人,自己一个人回了屋。
这事不能告诉井垣家里,但井垣的情绪也不能不在意,所以下午江送请了半天假,但陈与川不行,龚老头肯定会问他们究竟怎么回事。
下了晚自习陈与川回到住的地方,江送竟然还没有回来,他于是开着灯坐在客厅等,又过了接近一个小时,江送才轻轻打开门。
“你怎么还没睡?”,江送神情明显愣住。
陈与川拍了拍沙发的位置:“他怎么样了?”
“刚睡着。”
“没事了吧?”
“劝过了,听没听进去不知道,不过小垣有分寸,我只是怕明天到了学校他会把自己憋着。你以后在班上,能不能帮我多看着点他?”
陈与川看着江送明显疲惫的神色,手伸到他眉心,替他抚平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烦心。
“我答应你”,陈与川说:“去睡吧。”
江送站起身,真挚的和陈与川说了声“谢谢”。
分明还是那样端着,但陈与川却早就不觉得假了。
许潇潇和邱栀子觉得井垣变了。
他下课再也没睡过觉,上课从来都认真听讲,他还经常主动问老师题。老师不在办公室,他就问自己和陈与川,总之再也没让自己闲下来过。
他还是会向以前一样开玩笑,但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而且井垣学了陈与川,从这学期开始就死命霸占着最后一排,因为他要留着钟述那张空课桌。
他是怕钟述有一天还会再回来,毕竟只是休学,又不是辍学。
但钟述把他们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这不就是明摆着不会再回来,井垣为什么要装不知道。
江送无数次路过后门,都只看见井垣一个人坐在教室,笔下不停。有时候是空茫的盯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有一天,升旗仪式井垣上了台,却不是因为要受表扬,而是念检讨。后面江送才知道,是他们班上某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恶意议论钟述被井垣听见,然后四个人动了手。
日复一日,井垣最后也没能等到钟述回来。
但是他把自己学进了年级前十,然后在榆大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天,和父母出了柜。
毫不意外的,井垣传统的老爸给他上了有史以来最严厉的一课。
边宝事后说过他冲动,但井垣不觉得,因为他没有机会和井迟他们细水长流,也因为细水长流这一套对井迟根本没用。
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爸,所以时间他挑的是最合适的时候。他如果不一早说清楚,以后会有更多的麻烦。
杨淑恩一直在哭,不知道井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井迟狠狠教训了井垣一顿,最后甚至还让他滚出去。
井垣没觉得自己有错,他只是喜欢男人。
他最后给两人鞠了一躬,然后沉默着回到房间收拾东西。
井禾害怕这种场景,尤其害怕她爸生气。
但这一刻,她不顾一切的冲进井垣房间,从身后抱住他,井垣手往后摸察觉到那片衣料润湿,心口还是忍不住会发疼。
“哥…我错了…我收回以前对你说的那些话,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说话没大没小,我也不管你究竟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只知道你是我哥!你别走…我求你了…你别走…别丢下我…”
“我以后都听话,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再也不和你斗嘴了,你别走行吗…?”
井禾直觉井垣这次一走就会是很久很久,她知道爸爸妈妈一时半会消不了气,她怕井垣再也不回来。
她拼命抱住井垣,不肯让他离开半步。
井垣强忍住心中不舍:“小禾,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