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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   绎之哥哥?

      徐从绎起身捡起她的绣鞋,字字清晰入耳,偏生似隔着重重阻碍,听得他如在梦境之中。

      “你终于记起来了。”

      他如释重负,抿紧的嘴唇微微颤动。

      裴炜萤笑了笑,不满道:“是啊,你绑架尤管事,阻止他告知我的身份,这些我也都一清二楚。”

      被她拆穿,他面上闪过一丝羞愧,随后轻轻托起她的脚掌,替她穿上,“踹疼了吗,要不要再来一脚?”

      他闻到药味,立即就要脱她的袜子,被她一掌拍开。

      裴炜萤动动脚踝,疼痛稍减,哼了一声,“不必,我担心弄伤我的脚。”

      可他还是固执地,取来药油,替她脱下罗袜,掌心搓热药油耐心涂抹好。

      裴炜萤有些难为情,好似眼前人陌生许多,收回脚用裙摆遮住,好奇问:“你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我从没忘记过,我只是一直装作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因为我害怕陛下和娘娘会抛弃我。”

      彼时尚且年幼,她无依无靠,整日整夜提心吊胆,思念逝去的家人,忧虑今后何去何从。

      徐从绎思及此,眸中怜意漫出,“他们很疼爱你,你安心当着万千宠爱的公主,剩下的不必考虑。可是你明知你我是幼时玩伴,却还是毫不手软,想对我下手,难道仅仅是担心我拥兵自重,危害陛下的地位吗?”

      裴炜萤不想坦白,徐家上下为替周恕复仇,已经付出太多,她竟险些恩将仇报。

      她握住他的小臂,轻轻摇了摇,“带我去见于效和杜谧。”

      提起这两人,徐从绎神色沉肃,最终仍扶着她来到关押二人的地方。

      于效和杜谧被扣押着跪下,被迫仰起头,看着坐上的裴炜萤,只觉得她眉眼冷清,却蕴含过多的情绪。

      其中最为突出的,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当年沄城之战,河东战败,你们俘获周恕将军,毁他尸首逼迫河东退军,是不是?”

      二人早已被徐从绎下过警告,下意识看向他,徐从绎心中了然,回握住裴炜萤冰冷的、颤抖的手,“如实相告,绝不能由半句虚言。”

      裴炜萤听完,只觉字字似利刃,将她浑身血肉割离骨头,疼痛钻入骨髓,胸口闷得透不过气。

      撑着徐从绎的手臂离开后,艳阳当空,抵消不了身心彻骨的寒意。

      “你现在可以相信我,攻打北燕,绝不为一己私利。”徐从绎手掌扣住她的腰,牢牢搂紧怀中,一手揽着她的肩安抚临近崩溃的她。

      “周家满门,还有我的父母兄长,死去的将士们,皆为北燕所害,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今年,北地的雪来势汹涌,铺天盖地砸下,落在坚硬贫瘠的土地上,很快被人的脚步践踏坚实,广袤大地一层厚厚冻土。

      战火难以消融,空气中弥散着硝烟和鲜血的气味,浸透到冰天雪地中。

      裴炜萤站立在风雪中,似乎在呼啸的风声和呐喊的人群中,听见来自母亲的呼唤,穿越时空而来。

      一连酣战半月,直至北燕溃不成军,四散逃亡,归降求和。

      北燕全部兵力削减大半,而京城正是多事之秋。

      三皇子五皇子夺嫡之争,越演越烈,萧洵带着残兵回京,迅速清扫局面,可北燕王朝已经摇摇欲坠。

      “陛下,割地赔款,只要能让河东军停止北上,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萧洵面无表情,近乎麻木,“传使臣领旨,照丞相说的做。”

      一去一回,使臣双腿打颤爬回殿前,涕泗横流,“陛下,徐从绎说要北燕王室所有人,为周氏满门,他的父母兄长,以及所有因此家破人亡的将士陪葬。”

      “如若不然呢?”

      使臣被侍卫拖下,哭喊道:“河东军已经包围京城,不容拖延了陛下!”

      萧洵大笑,提剑冲进太上皇的寝宫,剑尖对准他的脖颈,“你当年造下的孽,是时候该了结了。”

      太上皇声音沙哑,“十二弟,北燕军队征讨来的钱粮,你难道没享用过?徐从绎要我们所有人的脑袋,一个都不放过,他很公平。你动手吧。”

      “高处不胜寒,你梦寐以求的宝座是血肉堆出来的,可惜我参悟得太晚。”

      他眯着眼,流出浑浊的泪,“这么多年,我一直为梦魇困扰,常常感觉无数人的冤魂压在我的肩上,想用周恕的佩剑镇住他们。徐从绎来得正是时候,他来助我解脱了。”

      萧洵双唇发抖,静默片刻,手起刀落。

      随后亲笔书信一封,带着导致今日局面的罪魁祸首,太上皇的头颅单骑出宫。

      “替我向公主道歉,没能帮她杀了你,反而食言威胁她。但看在我曾帮她骗过袁鄯的份上,劳烦她在我死后,将这封信交给萍影。”

      徐从绎才不管他后半句,目光紧锁,“公主要你杀我时,怎么说的?”

      “她说……”

      萧洵嘴唇弯起,“你不如崔晏温柔,不如他体贴,还管得宽,控制欲强,不许她养男宠,不许她改嫁,她受够你了。”

      徐从绎明知他胡言乱语,心里还是不由自主比较,“崔晏还活着?”

      提起崔晏,萧洵冷笑道:“我就知道他贼心不死,杀掉郭岐断我臂膀,后来也不知他为什么要救裴舒月,落入我的圈套之中,现在尸体已经凉透了。”

      “将他的尸体带给我。”

      萧洵不明白,但还是命人照做,反正很快就要上路,他打趣道:“怎么,想在你和公主百年之后,将他也迁入陵墓,陪伴公主?”

      不行吗?

      徐从绎被他说中,但深知是面上无光的事,冷着脸道:“你羡慕的话,我会在公主面前说好话,或许萍姑娘许你同葬。”

      “那就多谢美意。”萧洵笑着,最后看了一眼天边的日轮。

      雪后初霁,北燕皇室百余人殉国。

      而此时,南边的大齐正在庆贺除夕,各地藩王节度使纷纷入宫守岁,史无前例。

      裴敏言 看着殿内歌舞升平的景象,心头忽然涌起一丝不妙的预感,正巧撞上庆王的视线。

      小姑姑猜得不错,今夜宫中要生变故了。

      殿中央高高坐着的陛下精神不振,只浅浅抿了一口酒,而此时,庆王却忽然站起来,高举酒杯奉上。

      “父皇,此情此景,儿臣想到故去的太子殿下。他以前常常劝解父皇少饮酒,如今兄长不在,作为弟弟的自然代劳,肩负起责任,希望父皇早日康复。”

      提起太子,一旁的皇后蓦然落泪,在寺庙修行的这段日子,她时刻都在为太子诵经祈福。

      “也祝愿母后及早走出丧子之痛。”庆王一口饮尽,冲皇后怪笑道:“尽快查明太子殿下的真正死因。”

      皇帝骤然睁大眼睛,低沉的声音呵斥道:“你什么意思!”

      庆王不在伪装,摔掉酒杯,拿起身旁内应早就准备好的匕首,冲上前去,刀口逼近皇帝的脖颈。

      阶下群臣慌乱,伸着手指斥骂,但眼见皇帝脖颈出现一道极细的红痕,立马住嘴。

      庆王高声道:“都听好了,太子坠马身亡是假,陛下赐死是真。谁让他不懂审时度势,非要和父皇对着干呢!”

      皇后似乎猜到如此,痛苦地闭上眼睛。

      庆王解气般看她一眼,转而阴恻恻道:“可是父皇,我很听你的话,给裴炜萤和徐从绎和离,也是你授意我做的。凭什么用完我,就毫不犹豫丢弃我,我哪里比不过裴炜萤那个野种!”

      “她能有什么用,嫁去河东后,徐从绎非但没被你抓住把柄拿下,反而将东西二川,半个范阳收入囊中。后来她嫁去北燕和亲,途中竟然失踪了,你说可不可疑?”

      他低声,刺激着皇帝,“没准,她临阵脱逃,不顾你的死活了。”

      皇帝敛目,平静地呼吸,最后苍老的声音低缓道:“萤儿有情有义,她初来乍到时,总拽着你的衣摆,是你一直容不下她。”

      这句话刺激到他,他尖利叫道:“可她后来亲近大哥了!你们都是!明明我才是陪你打江山的人,就因为他出生早,我要喊他一声兄长,什么都让给他!”

      皇帝叹气,眼里闪着泪光,看向下首惊慌的朝臣,劝道:“老二,是父皇对不住你……你放过他们,你在战场上最恨杀降,他们会听话,顺从你的。”

      “好,父皇,我听你的话。”

      庆王点头,目光触碰上裴敏言,忽然狰狞笑起来,“可是我不能放过那小子,他早就想替父报仇,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了。”

      裴敏言察觉到庆王危险的眼神,缓步朝后退去,直至撞到门板,身后响起一阵嘈杂纷乱的呼喊声,脚步声震耳。

      “是左沛,你哪都别想逃。”

      庆王大笑着,看见踹开殿门的另有其人时,浑身僵直。

      裴敏言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下,“小姑父,你可算来了。”

      这句小姑父还算中听,徐从绎难得夸奖他:“多亏你送信及时,否则要让这大逆不道的东西得逞了。”

      此时,看见徐从绎的庆王退缩向后,挥舞着匕首命令,手腕颤抖,“出去!徐从绎,带着你的兵滚回河东,否则……”

      “否则如何,你要弑君?”

      徐从绎冷静地看向他。

      庆王浑身战栗,“你以为我不敢吗?”

      徐从绎轻笑,“你当然敢。可是后果呢,你终归是不能活着出去的,何不求个全尸?相信陛下会原谅你的,庆王,你受过太多委屈,今日犯下的小错误陛下不会放在心上。”

      他和皇帝对视一眼。

      皇帝默契道:“老二,他说得对,你难道忘记,你一身武艺,都是父皇亲自传授给你的吗?你要用父皇教你制敌的手段,亲手残害你的父亲吗?”

      庆王松手了,他看着皇帝,“可是父皇,我今日输了,裴敏言不见得笑到最后。”

      皇帝目光一颤,殿前高大的男子风华正茂,手段滔天,而裴敏言一身书生气,恰如修竹对松柏,气势薄弱许多。

      庆王低声附在他耳边,“你忘了,你的好女婿可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率兵包围皇宫,进殿救驾的。他会将唾手可得的皇位,让给你的好太孙吗?”

      “就让儿子,帮你最后一次。”

      庆王不等皇帝说话,阴沉的眼睛骤然亮起,高声询问:“徐从绎,你想救陛下是不是?你敢不敢放下武器,和我决斗?”

      满殿文武沉默不言,静得呼吸都听不见。

      徐从绎解开腰间剑鞘,低头放下的瞬间,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宫中夜宴,任何人不得携带武器,群臣手无寸铁,焦急地看着对峙的两人。

      庆王束着皇帝的脖颈,步步向前紧逼,眼睛追随他的动作,生怕他耍花招。

      也就没注意到隐藏在人群中,一支利箭破空射出,刺入他的手腕,匕首哐当一声坠落在地。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趁庆王怔愣片刻,徐从绎抄起长剑迅猛扑向他,庆王只得松开皇帝赤手与他搏斗,可是看见青年强劲气势,目光落向寒光森森的剑,拽起皇帝的腰带,将人推向剑刃。

      满殿惊呼,此时殿外将士破门而入,迅速有序团团将庆王围住。

      裴敏言冲上跟前,扶起地上的皇帝,却见他胸前的团龙图案沾满血污,一旁的大臣惶然跪地,战战兢兢看向那柄剑的主人。

      徐从绎手中空无一物,浑身上下看不见半点血迹。

      而本该刺中皇帝的剑,此时已刺透庆王的胸膛。庆王临死前垂眸向下看,双眼惊惶地瞪大,满目不可置信。

      风云后,天朗气清。

      宫门外,新帝登基仪式后,徐从绎一身洒脱,看向身旁的裴炜萤,“说了让你别来,万一庆王发现你,我可就真的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了。”

      裴炜萤目不斜视,脊背挺得笔直,不乐意说什么心疼的话抬举他,哼了声,“我不来,你反悔了怎么办?”

      徐从绎失笑,摸向她袖中找到手腕,紧紧握住,“所以我若反悔,那支箭就该射在我的头上?我这是娶了位什么样的妻子?”

      裴炜萤挣了下,放弃抵抗,“后悔也来不及,你现在上交兵权,只能在我身边混个闲职。”

      左沛已死,朔方正值混乱,朝廷派遣官员管理各地军镇,先从朔方下手。而河东和范阳由魏雱,李荆,郑绍和钱偲分别管制,听令于朝廷,各自制衡。

      徐从绎领了个无实权的爵位,落得一身轻松,他畅想着,笑了笑,“给公主捶腿捏背,听起来倒也不错。”

      “想得美。鹤云忙着操练禁军,开春后我要亲自下南洋,身边正好缺个得力的护卫。”

      她停住脚步,拉起他另一只手腕,倾身贴在他怀中。

      “海上风浪大,我一人去是不是太危险?你也舍不得吧?”她仰起脸,看着他翘起的嘴角。

      “那我得时时刻刻,寸步不离保护殿下,夜里恐怕也要陪着殿下。不知道这回,殿下会不会将我认成别人。”

      他沉吟一会,语气泛酸,“记得季临在你身边当护卫时,很是认真体贴。”

      季临在她身边时,也没少受他的苦。

      “你这个笨蛋。”

      裴炜萤摸着他掌心的薄茧,踮起脚在他耳畔亲昵地吻一下,话音柔软。

      徐从绎兴奋到昏了头,快步揽紧她送入马车,屈身半跪在她身前,双手按在她两侧,将她笼罩在身形之下。

      “你再说一遍。”

      裴炜萤搂着他的脖子,向下压,亲吻似温热的流水,拂乱他的气息,“我说,我给你上药,碰到你时,我就已经知道是你了。”

      “你不必取代别人,你在我心中,无可替代。”

      新年后,向来车马奔腾不息的长街有些许安静,暖阳铺满整个街道,驱走纷争算计,覆上平淡与宁静。

      他们十指相扣,彼此依靠,河东地界高耸连绵的山脉如同蛰伏的巨兽,经年不休守护在此,看着马车辘辘南下,流水缓缓向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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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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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