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犹厌言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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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破晓。
被一口气憋醒的李素馨扒拉着李莲花压在她锁骨上的胳膊。她到底是恼了，膝盖一顶，一脚给他揣地上了。
李莲花被她这一脚踹醒了。他习以为常，只是默默爬起来，把自己又塞进被窝里面，李素馨磨了磨牙，侧过身子卷走了被子。李莲花手脚并用，抱着李素馨和她身上的被子眯上眼又继续睡。
李素馨被他这虎虎地一抱，顿时睡不着了，睁着眼想了一阵子果断起床，把人用被子包起来，从杂物间翻出来一条麻绳，将李莲花捆成了个粽子。
李莲花在床上滚了滚，又继续睡了。
这人才是条被子虫吧！
她气鼓鼓收拾收拾自己，烧好饭菜，看了看天色，撑着素色的油纸伞，拎着药箱出诊去了。
镇上的酒坊娘子袁若安前些日子肩胛骨出了些毛病，镇上的大夫治了一半没治好，阴雨天还是阵阵发痛。她和李莲花恰好游医至此，袁若安知道后死马当活马医上门求医。
徽州一带雨季漫长，袁若安也不想成日里吃不好睡不好，李莲花当时思考半秒，就把这人推给了外出采买物资的李素馨。
这是李素馨难得出诊一场的原因，也是他们停留在这座僻静的小镇的唯一原因。
窗外雨潺潺，李莲花迷迷糊糊睁开眼，想动一动却感觉自己动不了，一瞬间就清醒了，回过神了发现是自己被绑的紧紧的，裹着被子被绑成了春卷，能干出这个事儿也只有他的同居人了。
他没敢挣脱麻绳，但一动不动又极度无聊，只能在床上不老实的滚了滚，结果一个没控制住摔下了床，栽到了地上。
“这个地，她起来之后扫了吗？”春卷躺在地上，双目失神的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不管扫没扫，这个被套肯定是要洗的。
李莲花算算时间，觉得自己还困着，决定再睡一会儿，过那么一个时辰，李素馨就回来了。
他算得不错，李素馨确实在一个时辰后回来的，她回来的时候除了五两银子的诊费，药箱里还额外放着两小坛酒。
镇名平丘，酒名解语。李素馨眼光自有独到之处，袁家酒坊的解语，本就是难得的佳酿。可惜这镇子没名气，巷子太深，导致这酒也不出名。
她乱七八糟想着事情，等到进了屋子，就看到一条被子虫孤零零躺在地上睡得正香——反正她是不可能去陪他的。
“……”李素馨诡异地沉默了，按照正常的流程，她应该把人解开放人去河边捣衣，但今天她带了两坛酒回来，还是两坛好酒。
先去温酒，酒香会叫起这个被子虫的。李素馨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果不其然，李莲花是被酒香馋醒的。他也算半个酒虫了，这四年来喝的酒比他过往二十年都多——他过去喜欢喝茶。
“先喝酒。”李素馨听见响动，低头见人醒来，轻摇茶杯。
李莲花看着明显醉意有些上头的李素馨，叹了口气，“你倒是先把我解开啊。”
李素馨双颊泛上浅浅的粉红，显然有些微醺的样子，可李莲花觉得她清醒的很——无论在什么时候，素馨从不会主动让自己陷入不清醒的境地。
她眉眼弯弯，如远山翠黛点秋水，风过池塘惊起鸥鹭一片，“唔……好的哦。”
李莲花终于从春卷中解放出来，把被子叠叠放到了一个箱子上——毕竟后来还要洗，而且他也有点洁癖在。
等他换了衣服，坐下饮了酒才明白，“解语”味道浅，其实不醉人。
李素馨和他惋惜这酒毫无名气，他却觉得，这酒该没名气。
“因为它不够浓烈，也不够醉人。不浓烈、不醉人的酒，是不招江湖客喜欢的。”李莲花高举茶杯，仿佛天上升起了明月，他在同诗仙李太白碰杯，，“江湖是浓烈的红尘地！”
他好似醉了，可李素馨知道他没醉。
“那些个江湖客关我们两个寻常游医什么事情。”李素馨道，她倾身，抬手轻抚李莲花的眉间，“花花，你也别魔怔了。
万事皆会起波澜，世间无处不红尘。”
“馨馨，你说的也对。”他仰头饮下一杯酒，明明着的是灰白衣服，身却如月下流光。他与李素馨一弯眉眼，举起茶杯，露出白皙的手腕，恰似日升春山，鸟鸣春涧，言道:“春兰秋菊夏清风，只笑桃源非梦中。”
“莲花花，你醉了。”同样一身灰色的麻布衣服的女子发现了他迷梦的双眼，于是叹道:“解语解语，通人心窍，这便是醉人处。”
细雨蒙蒙，空气中氤氲一些香气，李素馨早日在博山炉中点了些艾草驱驱蚊虫，如今看起来效果不错，一只虫子都没看见。
“清明天气醉游郎。莺儿狂。燕儿狂。翠盖红缨，道上往来忙。记得相逢垂柳下，雕玉珮，缕金裳。
春光还是旧春光。桃花香。李花香。浅白深红，一一斗新妆。惆怅惜花人不见，歌一阕，泪千行。”
李莲花敲着桌子唱，声音婉转哀怨。
这倒是新奇的曲调，雨鸾师父会喜欢的。可在这里的是对唱歌根本也不擅长的李素馨，无论她如何努力，唱曲儿也只会念白。
“今年春浅腊侵年，冰雪破春妍。东风有信无人见，露微意、柳际花边。寒夜纵长，孤衾易暖，钟鼓渐清圆。
朝来初日半衔山，楼阁淡疏烟。游人便作寻芳计，小桃杏、应已争先。衰病少悰，疏慵自放，惟爱日高眠。”
李莲花有些惊讶的看向李素馨。
“你这是……”
她微笑着，指了指窗外的细雨与绿叶，又指了指莲花漏刻。
“被子虫，你应该唱这个才是。”
李莲花莞尔一笑，道:“春卷卷，那我应该唱这个才对。”
“朔风吹飞雨，萧条江上来。既洒百常观，复集九成台。
空濛如薄雾，散漫似轻埃。平明振衣坐，重门犹未开。
耳目暂无扰，怀古信悠哉。戢翼希骧首，乘流畏曝鳃。
动息无兼遂，歧路多徘徊。方同战胜者，去翦北山莱。”
“我还以为你会唱权舆。”李素馨道，她拍着手朗诵，“於我乎，夏屋渠渠，今也每食无余。
于嗟乎，不承权舆！
於我乎，每食四簋，今也每食不饱。
于嗟乎，不承权舆！”
李莲花若有所思，“确实该唱唱，话说，馨馨你不会唱歌？”
“花花啊，我是杏林弟子，又不是商羽弟子。”李素馨无奈道，“雨鸾先生要是有我么一个硬木头，她呀不得操心死。”她也若有所思的打量李莲花，“感觉颜先生会喜欢你的……不过，谷主会和他打起来吧。”
李莲花微笑:嗯？
“玩笑话啦。毕竟你这么好的一个领导型人才，谷主不塞一些人让你管管都可惜了，或者让你出去外交也不错。”
“你醉得不轻。”李莲花叹道。
“彼此彼此。”李素馨也回怼。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犹厌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