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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怕狗」 ...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眼看要升四年级了。李砚南还是没长高,每天早上起来都要郁闷一下子。

      上学路上要经过一条巷子,之前那条巷子李砚南都不害怕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路过的时候,冲出来一条大狗,就立在那儿,不叫但也不走开。

      俩人一前一后走着,顾钧昶不知道李砚南怕狗,一个人顾自走出去老远,听不到后边的脚步声才扭头看,发现李砚南还站在巷子口不动呢。

      他瞅了一眼那狗,又走回去,站到李砚南跟前,说,“走。”

      不温柔,但也不凶,闷闷的音调。

      李砚南识相地跟在他身后,一路看着那狗,生怕它咬人。没想到那狗竟然汪汪叫起来,他越盯着,那狗叫的越欢,还冲他走过来。

      李砚南吓得抓紧顾钧昶的衣角,嘴里害怕地嘟囔着,“啊,它来了,怎么办。”

      顾钧昶说,“你不看它它就不叫了。”

      李砚南半信半疑地把视线收回,努力分散注意力,最后集中在那片衣角上。

      其实李砚南胆儿不大,怕狗,怕黑,还怕鬼,反正好些东西都怕。

      那条巷子是去学校最近的路,不走就要绕好远,时间来不及。

      所以李砚南每次走那条巷子的时候都紧跟着顾钧昶。

      十月份放国庆,孙启来他家玩儿,在床上闹腾得欢,顾钧昶在客厅看电视。

      孙启叫他过来一起玩游戏,他也没来。

      “不是,你俩真不熟啊?他不都来你家一年了吗?”

      孙启瞥了眼坐在客厅的人,趴在床上歪着头问李砚南,枕的还是顾钧昶的枕头。

      李砚南嘟嘟嘴,俩手一摆,“啪”地也躺下,就躺在孙启旁边,吐气道,“我也不知道啊。”

      临走时,孙启叫他别忘了后天来他家给他过生日,还问要不要叫顾钧昶。

      李砚南说,“到时候再看吧。”

      生日那天,李砚南提着个小盒子就往门口走,都关上门了,又停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还是重新进来,去卧室叫顾钧昶。

      顾钧昶也没问去哪儿,就跟着出来了。

      走了十几分钟到孙启家,开门的时候,孙启看到顾钧昶愣了一下,又马上喊他们进来。

      客厅的背景墙上贴着贴纸,上面显眼地写着“生日快乐”几个大字。

      顾钧昶看了眼就蹲下换鞋,凑到李砚南身边跟他说,“我没准备生日礼物。”说完神情有些局促。

      声音从李砚南耳边传来,很近,还带着刚呼出来的一点温气,刺的李砚南耳朵一麻,侧过头来对他说,“没事儿,我带了,咱俩一起的。”

      唱生日歌的时候李砚南突然想到,他好像还不知道顾钧昶的生日是多会儿,只知道他比自己大四岁。

      去年12月份他过生日的时候,父亲说以后他俩的生日就一起过了,就按他的时间来,当时他还有些小开心。

      其实自从发现父母并没有因为顾钧昶的到来而对自己的态度发生改变后,李砚南好像也没有那么厌弃他了,反而觉得好像还不错。

      放学了有人陪着,作业也不用担心,怕狗也不要紧。

      因为,他有顾钧昶。

      他细细琢磨着,好像,有哥的滋味也不错。

      生日闹到最后,大家脸上都是奶油,李砚南也斗胆在顾钧昶脸上抹了几道,不过没敢弄在衣服上,顾钧昶没说什么。

      回家路上,冷风从脖子开始往下灌,穿过羽绒服的开口处,涌入胸腔,李砚南带着帽子,把手使劲窜进口袋里,走在顾钧昶后面。

      有个人在前面挡着风,吹到李砚南身上的风已经小了不少。

      路过湖边时,上面已经结起了厚厚的冰,有几个小孩儿在上面溜冰,看起来就好玩,不过李砚南也就只敢看看。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被别人拉上去玩,都走到湖中央了,他妈在岸边吼他,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他妈妈那么恐惧、害怕的眼神,他被拉回来狠狠打了一顿,叫他以后不许上冰上玩儿。

      那是他第一次挨打,当时疼得他两腿一蹬,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引得路过的人都看他。

      顾钧昶见他站在岸边迟迟不走,又回头对他说,“这个不能玩。”

      李砚南才回过神儿来,摇摇头说,“我不玩,我就看看。”

      快到家的时候,李砚南跟了上去,莫名其妙地问道,“你生日什么时候啊?没听爸说过呢。”

      顾钧昶看了他一眼,愣了下,又马上掏出钥匙去开门,边拧锁边说了句,“不知道。”

      把李砚南说懵了,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呢?好奇怪。

      到了后半年,李砚南沉迷上了看漫画,他妈不让他干和学习无关的事,他就拿着不多的零花钱还有压岁钱,偷偷买了一本又一本漫画书。

      每天晚上关上门开个小灯在被窝里偷偷看,时不时地还要捣鼓顾钧昶一下,给他指书里的小人看,憋着笑说,“你快看这个,好好笑。”

      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怕被发现,跟做贼似的,但越是这样偷偷摸摸,李砚南越是感觉快乐。

      经常一看就看到半夜,顾钧昶忍不住把台灯按灭,提醒道,“再不睡明天起不来了。”

      “哦。”李砚南这才不舍地把漫画书放下,窝进被窝里睡觉。

      好几次因为睡不醒而在课上打盹儿,老师捏着粉笔头就砸在了李砚南脸颊上,第一次被砸的时候,他恨不得钻进地缝儿里,耳朵也因为羞耻跟着涨红。

      李砚南是个可爱面儿的人,后来每次想睡觉的时候他都一下一下眨巴着双眼,实在不行就掐自己大腿根儿,疼得他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不过过会儿又困得不行。

      几次之后,老师还是叫了家长,祁萍第二次被单独开小灶。

      回去后俩人被叫到客厅审判,祁萍问他,“你天天晚上干什么呢?睡那么早还睡不够?”

      李砚南心虚地扣着手指,瓮声道,“没干啥啊。”

      祁萍一脸不信的样子,指着旁边的人问,“顾钧昶,你说。”

      李砚南紧张地咬嘴,手背到身后,悄摸地戳戳顾钧昶的胳膊,让他别说,也不知道他懂自己的意思了没。

      只见顾钧昶静静地立在那儿,也不说话。

      “都不说是吧?”

      气得祁萍冲进他们卧室,李砚南拦都拦不住,看着母亲一样一样地翻,先是抽屉,再是书柜,最后从枕头下翻出好几本漫画书。

      李砚南手指蜷缩着站在门口,头都不敢抬,只听见头顶传来声音,“这些书不许看了,没收,再有下次我就把它们都撕了。”

      母亲拿着收缴上去的战利品离开了,李砚南一个人恹恹地趴在床上,神情有些落寞,有种痛失爱宝的无措感。

      上课虽然不打瞌睡了,但他也学不进去,每天就这么晃荡着过日子,不出所料,学期末考的一塌糊涂,虽说学校早就不排名次了,但卷子上的成绩惨不忍睹。

      李砚南到是没什么感觉,只是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喜欢学习了。

      暑假祁萍把他送去了补习班,顾钧昶没去,呆在家里。

      上午下午地来回接送,比上课还累人,每次李砚南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埋进枕头里,谁叫也不搭理。

      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哭了,没点儿动静。

      终于在假期过半的时候,李砚南跑了,离家出走了,哭着冲出去,不过是和母亲拌了几句嘴,又或者不仅仅是因为拌嘴。

      结果外面还飘起了小雨,李砚南越跑越委屈,泪水混着雨水刺得他眼睛生疼,直到跑累了才停下来。

      前面是一块废旧的工厂,以前是专门做纺织的,母亲就是那里的工人,后来听说厂主卷款跑路,拖欠工人工资,厂子倒闭了,工人把能搬的、能用的全都掏空了,就剩个空壳子建在这儿,落满了灰。

      李砚南带着浑身雨水躲到里面去避雨,脚下扬起的灰尘连雨水都挡不住,止不住往人鼻孔里钻,呛得李砚南咳嗽。

      他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角落蹲下来,有点冷,双手紧紧环着自己的胳膊,看着雨滴从空中坠下又弹起,从天明到天黑。

      雨越下越大,他蜷缩着身子,紧得像个小皮球一样放在那儿,只有浑身的鸡皮疙瘩昭示着此刻他有多害怕。

      脑袋里也开始胡思乱想,先是想这里会不会有鬼,他不会被吃掉吧,他现在还不想被吃掉呢。

      一会儿又懊悔,早知道不应该生气的,就算生气也不应该出来的。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找自己,万一没找到怎么办,他不会饿死在这儿吧。

      现在下这么大的雨,这里又这么偏,他不会真死在这儿吧。

      那可怎么办啊……他还不想死呢。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流泪,嗓子已经哭哑了,连咽口水都像是在吞刀片。

      蹲太久脚底板发麻,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它脏不脏了,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大门口,生怕错过什么。

      这边,祁萍像疯了一样在大街上吼李砚南的名字,尽管打着伞,大半身子还是被雨淋湿,拦着路人一个一个的问,心已经跳到嗓子眼儿了,巨大的恐慌压着她,头有些发晕。

      她和顾钧昶俩人沿着小道越走越远,周围灯光暗淡,地上全是泥沙子。

      “李砚南,李砚南。”声音在空气中飘荡,顾钧昶拿着手电筒往前走。

      过了许久,顾钧昶才找来这个废工厂,那一刻,李砚南哇的一声哭了,也不管嗓子疼不疼,噌地一下就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脚麻,跌跌撞撞地跑到顾钧昶旁边,抱着他腿抽泣,委屈地像个被忘掉的小孩儿。

      等他哭累了顾钧昶才将人拉开,看了眼哭湿的裤脚,李砚南的泪水,混着刚走泥沙地沾上的雨水,黏糊糊地贴着顾钧昶的小腿。

      祁萍姗姗来迟,等见到人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李砚南以为妈妈会痛批他,没想到她只是走过来紧紧抱住他,有种要把李砚南揉进骨子里,吸进血液里的窒息感。

      他被勒得脸红,母亲才松手,满是泪水地哄道,“阿南,你不想学咱就不学了,你别和妈置气,别跑了,行不行,找不见你,妈也不活了。”

      那天晚上李砚南第一次尝到了愧疚的滋味,很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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