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章 ...
-
你以为，正义来了吗？
你以为，贺知彦得到了法律的制裁，是么。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贺知彦愈发张狂，明目张胆地想要除掉贺逢和余北南。
贺逢为了救余北南，中了刀伤。
而那天，他原本只是想远远地见阿婆一眼，他只是想看看春灵，却遇到了那场报复社会的恶性事件。
他被捅了将近十刀，春灵也是才知道，他最后看向她的那一眼，是废了多大的力气。
姜如音她们终于从余北南的口中得知了真相。
阿婆气得进了手术室，姜如音崩溃至极几乎想要冲去贺氏以命抵命。
这个想法，余北南也有过。
最后，是贺章林阻止了他们。
他说：“你们还年轻，不要为了一个人渣毁了自己。”
你说可不可笑？
贺知彦这样的人渣，居然风光无限地活到了现在。
可他们呢？
春鹏，涵如，孟茗，贺逢.....
他们一个一个地因为他死去，却没有一点办法。
她曾天真地以为，正义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可正义本身就是抓不住的东西。
人是渺小而庞大的存在。
如同一粒尘埃飘浮在宇宙中，你死了，又有谁在乎呢？又能怎样呢？
可为什么有人会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因为他们太会为自己肮脏的心脏遮掩了。
在春灵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新闻电视台报道了一则重大事件——
「著名电视台主持人贺章林遭遇车祸，根据现场情况得知，车上还有贺氏集团继承人贺知彦，两人当场身亡。据报道，是刹车失灵——」
春灵不知道，这是贺章林故意为之，还是真的意外。
她只是觉得悲哀又可笑。
到最后，贺知彦竟然这般轻松地死去了。
他身上背负了这么多条人命，却只是，死在了一场车祸中。
.....
开学前，春灵去墓地祭拜了李喜楠。
她放下一束花，就这么席地坐着和她聊天。
“李喜楠，你在那还好吗？”
“我考上了，后天就要去大学了。”
“我还挺向往上大学的，只是有些舍不得阿婆，她想呆在这里。”
“但还好有哥哥在，姜老师也在。北南哥在那场事故中腿受伤了，虽然有点跛脚，但校长还是答应让他留下来了。”
“对了，校长还是一如既往的抠门。”
“我现在已经不怎么吃鸡蛋了，可能因为，不是你带的吧。”
“我戴上了人工耳蜗，怎么说呢，挺不方便的。”
“对了，我现在很喜欢听歌，最近一直在单曲循环的是一首叫《黑夜问白天》的歌，很好听。”
“李喜楠，我有点紧张，我真的要离开坪雨镇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直到太阳落山，她才准备离开。
李喜楠的墓碑距离春鹏很近，她将两人的墓碑打扫干净，起身时，她突然一恍惚。
“你们，如果见到他，不要嫌他烦啊。”
她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他话真的挺多的。”
空旷的墓地里，春灵没有待太久，转身离开后，只剩刺眼的光圈洒落。
-
春灵报考的是心理学。
张春蛮说不想拖累她，怎么也不愿意离开坪雨镇。
姜如音和余北南他们也留在了坪雨镇，踏入大学以后，春灵没有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机会。
她拼命兼职赚钱，但同时，她的成绩也依旧很优秀。
贺章林去世后，贺氏的股份最后怎么分配的，春灵不知道。
但钟泽为她承包了所有的学费。
贺逢离开后，钟泽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和贺逢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好兄弟，从前吊儿郎当的小少爷，也变得沉稳成熟。
而她来到大学后，每个月，都会收到贺逢的来信。
钟泽说，五月份时，他救余北南出了车祸，被贺章林关了起来。
许是觉得她将手机扔了，他开始写信，一封一封，不知写了多少。
“为什么收件地址，会是这里。”
春灵看着手中的信问。
钟泽摇了摇头，他回想起那时去看他时，贺逢唇角轻翘，似是格外骄傲——
“春灵灵她可聪明了，她一定能考上。”
他从始至终都相信，春灵能考上自己想要的大学。
这些信，是他还在世的时候托给钟泽，拜托他帮忙藏的。
“我不确定开学的时候能不能解决完贺知彦的事，如果不能，你就帮我一个月寄出一封，时间我都写好了。”
他的话真的很多，几乎是一大箱子的信，差不多有一年的内容了。
贺逢那时侯只是觉得，自己身陷囹圄，可能无法这么快脱离，只能拜托他。
他将地址和收件方式都给了他，只是不知道，春灵能不能收到....她会不会，断绝和他有关的一切？
“等我解决了贺知彦，我就亲自去给她送信。你说，她看到信，会不会惊喜？或者是....生气撕了？”
“她如果一直不原谅.....那也是应该的。”
可谁都没想到，贺逢会死在一场意外中。
钟泽看着面前的女孩，他声音有些哑：“剩余的信还在我那，你....你如果想要，我让人全都给你送过去。”
“如果你不想要的话....我就不寄了。”
春灵看着已经拆开的信封，只是摇了摇头。
钟泽离开后，春灵一个人坐在窗边，薄薄的信纸被风吹得轻轻拂起一角。
记得之前，贺逢以为她没有手机，还浑吝道，“那以后我给你写信呗，我还没写过信呢。”
他的字迹，很好看。
「春灵灵，你应该已经报道了吧？
怎么样，学校和你想象中的一样么？
如果这封信寄到你手中，那我可能还没有解决完事情。
恭喜你成为一名大学生了啊。」
「你说说，原本你可是我学妹啊.....我要是一直不去学校，会不会变成你的学弟了？」
「我提前去大学城附近踩过点了，那里有一条小吃街，听说老板都很好，但就是不太干净，我上次吃完胃不舒服，你还是去其他餐厅比较好。」
「这时候应该是秋天了吧.....我还记得阿婆烤的红薯和板栗，好想回去见见她们啊。」
自那以后，春灵每个月都会收到一封来自他的信。
她每一封都会看，只是从来没有回信过。
也不知那时他在干什么，洋洋洒洒每一封信都写得满满的，也不嫌手酸。
从琐碎的小事，再到推荐给她大学附近的各种美食。
春灵兼职结束后，就会去吃他推荐的东西。
在大城市里，朴素而独来独往的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春灵已经习惯了孤独，偶尔有空了，她会去他提过的风景区，就这么坐在长凳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坐就是一天。
阿婆每天都要和她打视频，姜如音依旧做着老师的工作，余北南也回去做保安了，春起说，隔壁邻居给他家的大白找了对象，小花失恋了，每天都不开心。
贺逢送的那只手机她一直没有丢，只是再没有点开过那个对话框，
在一个雪天，春灵忙得头晕，在兼职时遇到了胡搅蛮缠的客户，她被骂了一顿，还被辞退了。
回到寝室的路上，地上太滑，她还摔了一跤。
可刚走进宿舍，她大脑嗡的一声，想起来竟忘了去学校的邮筒取信。
她冒着大雪，匆匆跑到校门口，拿出信时，她莫名的有些鼻酸。
「算算日子，现在应该是12月？
也不知道今年会不会下雪啊，对了，记得涂护手霜，女孩子的手还是要保养一下的。
我之前让余北南给你送的护手霜你用了么？
虽然和他之间的误会解决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他还是不爽啊.....
算了，看在他为我送东西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涂护手霜啊一定要涂！」
密密冷冷的雪落在手背上，不知为什么，春灵的手开始疼，刺骨的寒意如同钻入骨子里，她疼得突然失了全部的力气，就这么坐在积满白雪的台阶上。
在不远处，似乎还能听到一些学生开心的欢呼声——“下雪了！好漂亮的雪夜！”
她攥紧手中的信，邮筒旁的路灯昏暗将她笼罩，她低着头，干涩的眼眶泛着凉意，直至掉了下来，她看着白皑皑的雪地，视线模糊喃喃：“怎么，这么疼啊....”
“以前，怎么....不觉得疼呢....”
这场时隔多年的大雪，让众人欢呼不已。
可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春灵觉得这雪冷极了，真是.....冷极了。
......
四年后。
春灵成为了一名心理医生。
她主要是为一些特殊儿童看诊，时常要跑各种孤儿院，或者特殊儿童机构。
有时也会担任手语老师，教他们学手语。
这一年，张春蛮抵不过病魔去世了。
春灵将她和春鹏葬在了一起，春起哭得崩溃，问她阿婆什么时候回来。
姜如音也参加了葬礼，余北南在春鹏夫妇的墓碑前跪了许久。
离开前，春灵问春起要不要和她走，春起舍不得她，也舍不得姜如音和余北南。
最终他还是决定留在坪雨镇，这里有小花。
春灵没有强求，也答应他们每个月都会回来。
工作以后，春灵没有再接受贺家的资助，她想将自己与贺家分得干干净净。
贺逢的信，从大三起就结束了。他也真是厉害，能写这么多。
那只白色的手机，她再也没有打开过。
贺逢的忌日，她也没有去看过。
如果被他知道，他肯定要在天上和阿婆告状，说她好冷漠。
但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不是么？
只是，她也逐渐喜欢上了听歌，尤其喜欢，他喜欢的那个歌手。
春灵是心理医生，可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所有人都不知道时，她病得很重。
好奇怪。
她明明已经来到了自己向往的大城市，做了自己想要的工作，为什么.....一点都不快乐呢？
她病得很重很重。
有时在深夜，她站在高楼处，透过窗俯瞰霓虹世界，会不自觉地想要将身体探出去，面对死亡，她毫不恐惧。
在工作时，她可以有条不紊，冷静地分析病人的问题。
可到她自己时，她什么都不会了。
她利用职位找来了安眠药，却在吞进去时，倏地起身跑进浴室，用力抠着喉咙，将药物吐出来。
她瘫倒在地上，吐得全身失了力气，喉间还残留着药物的苦涩，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阿婆千辛万苦将她拉扯大，她还有哥哥，还有姜如音，还有北南哥.....
自杀是逃避，是解脱。
可是，她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年初时，那位歌手要开演唱会。
春灵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很想去。
演唱会那天，身边的粉丝穿着应援服，染着应援色，唯独她，只是下班后匆匆赶来。
演唱会开始，弹着钢琴的男歌手缓缓出现在舞台上。
春灵不由恍惚，想到了他弹钢琴时的模样。
现场的氛围比手机里听到的要更加动人，她身边的其他粉丝正开心欢呼，春灵拿着荧光棒，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但黑夜恨白天
拼命的往前听不到救援
命运太疯癫每一眨眼都很玄
那对逆光中的黑雁
也飞过去老远
等再见不如说一次再见 挑一天
....”
笑着笑着，春灵就哭了。
她笑着看向舞台上的歌手，还有那句句，他曾经总是念叨的歌词。
怎么这么难过啊.....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泪珠沿着脸颊滑落，脑海中，突然浮现那张许久未见的面孔。
在这灯光绚烂，气氛沸腾的演唱会中，春灵坐在人群之中，安静地哭着。
好久不见，贺逢。
你不是说，要带我听演唱会的吗？
你没有来。
贺逢，你没有来。
他本该，叽叽喳喳地在她耳边，说着这首歌有多好，说着旋律的美妙之处。
春灵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他，她摸向了自己戴着耳蜗的耳朵。
但怎么，突然就听不见了呢....
她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周遭的欢呼声像是将一切摒弃。
春灵沉默流着眼泪，身边的女孩子还以为她是被歌手唱感动了，给她递了一张纸。
而她只是摇了摇头。
女孩子注意到了她的耳蜗，这才意识到什么般，突然噤声。
而春灵只是看向舞台上的歌手，她的心脏，像是要被歌手的歌声给撕碎了——
你说得对，他唱得确实很好听。
可是贺逢。
我听不见你的声音了。
春灵捂住了脸，她再也忍不住。灯光绚烂，沸腾尖叫，唯独她哭得撕心裂肺。
再也....
再也听不见了。
-
《静音》完
2024.11.16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