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攻略》醒骨

89、琬青番外

　　张青鹤决定离陈琬远点。
　　前脚刚被陈琬送回家，后脚她就紧急订了本打算一周后去的城市的车票，隔天一早在父母莫名其妙的目光里拎着箱子匆匆走了，逃难似的。
　　上了车才给邱邱打了一通电话。

　　“你提前去了？”邱邱十分意外，“提这么前？这么突然？”
　　“意外总比计划先到来。”张青鹤尬笑了几声。
　　“可我没法提前过去。”邱邱有些为难地说，“我这些天有点事。”
　　“没事，你按计划来呗。”张青鹤不在乎地说，“我自个儿先玩几天，你到时候直接酒店找我就好了。”
　　“行。”邱邱道，“我如果事忙完了，就提前过去。”

　　张青鹤挂了电话，感受到列车正载着她远离这座城市，远离陈琬，心里沉静下来，油然升起空落落的不舍。
　　她晃了晃脑袋，把那点不合时宜的不舍摇出去。

　　张青鹤仓促间订不到价格合适的的酒店，犹豫了下还是定了个贵的单人间，反正邱邱还没来，不急着定她的房。
　　说是要自己玩几天，张青鹤却根本提不起出门的性质，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昨天陈琬说的那几句话：
　　“我没必要时时刻刻说谎。”
　　“你有多讨人喜欢，你自己不知道吗？”
　　她什么意思？张青鹤忍不住想，她的意思是当初她对我的照顾不算是假的，她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
　　可能不止一点……

　　张青鹤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她忍不住想去相信这就是事情的真相，相信陈琬真的喜欢她，可当她与信任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张青鹤还是停住了。
　　她再想相信，也不敢信了。

　　张青鹤离开上华就是想逃到远离陈琬的地方散散心，可陈琬哪能是她想远离就远离的，张青鹤才走几天，陈琬的消息就追过来了。
　　“听说你出远门了。”
　　张青鹤瞥见了，左右脑一起向她发出警告“远离陈琬”，可双手不听使唤，克制不住拿起手机回复她：“有新的工作。”
　　“去了哪个城市？”
　　张青鹤顿了顿，实话实说了。
　　“那确实是个好玩地方，”陈琬不知道是不是客套地说了一句，“我都想去玩了。”
　　“那你来吗？”张青鹤突然问。
　　陈琬那边安静了片刻，才说：“我这儿有工作，走不开，得了空会过去看看。”
　　就知道。张青鹤心里嘟囔了一句，依照陈琬的套路，所有的好话都是客套一下，说我讨人喜欢估计也是。
　　我都不傻了，怎么还信她。

　　张青鹤心情不愉，便懒得回陈琬消息了，过了一会儿，陈琬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那边过两天可能起台风，出行注意安全。
　　张青鹤心里一个咯噔，赶紧去查天气预报，果然有台风预警，不由得抱着手机嚎哭：“我怎么这么倒霉！”
　　“什么？有台风？”邱邱这些天忙，没注意那边的天气，听到张青鹤说才知道，惊讶又担忧，“要不你先回来呗，一个是在外面多不安全。”
　　“我又不是小孩，起风了我就呆在酒店不出去。”张青鹤自觉来了一趟啥也没干就灰溜溜地回去，躲陈琬就躲得太明显了，十分丢人，因此咬牙不肯松口。邱邱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好说尽量早点过去找她。

　　张青鹤心里暗暗祈祷台风拐个弯回去，别在这里登陆，但台风才不听她的，还是扭着腰来了。张青鹤早上开了下窗户，就感受到了风力的强劲，赶紧把窗户关严实，下午三点就下起了大暴雨，水爬了五层楼梯淹进了酒店大堂，雨点粗暴地打在玻璃窗户上让人心惊。
　　窗外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见，世界像被雨水淹没了一样。

　　晚上十一点多，张青鹤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将她吵醒，她捞过来烦躁按了静音，才去看来电的是谁。这一看，差点从床上跳起来：竟然是陈琬！
　　她是不是来问问我安不安全？张青鹤心里嘀咕着接了电话。
　　没想到，陈琬开头第一句是：“你是在北京街，xxxx酒店吗？”
　　“你怎么知道？”张青鹤吃惊。
　　“你妈妈说的。”陈琬苦笑了一下，“我在你们酒店的大堂。”
　　“什么！”张青鹤这下真从床上跳起来了，开门冲出去。

　　出门的那一瞬间，张青鹤还觉得这难以置信，陈琬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只是在开玩笑吧。可陈琬从不开这种玩笑。
　　她可能真的来了。
　　张青鹤有些心悸。

　　酒店大堂只开了几盏灯，光填不满这个空间，因此显得有些昏暗。酒店前台是光最亮的地方，前台人员去端来一杯水，递给站在前台旁边的人。
　　那人道了声谢接过，是被淋成落汤鸡的陈琬。
　　她身上外套西装裤全湿透了，卷发披在后面，明显湿漉漉的，她右手拎着一把伞，伞太脆弱，已经被风折断了，十分凄惨地滴着水哭泣，形容有些狼狈。

　　“青鹤。”陈琬用的化妆品防水一绝，淋成这样妆都没怎么花，维持住了一生要脸的陈总最后的体面，见张青鹤下来，她挥了挥手打招呼。
　　“张小姐，”酒店前台问，“这是您的朋友吗？”
　　“是的。”张青鹤走到前台，“我能带她上去吗？”
　　“请您登记一下。”
　　陈琬挽起湿袖子，在登记表上填好了自己的信息，被张青鹤领回自己的房间。

　　“你的包呢？”张青鹤看着只拿了把伞的陈琬。
　　“被风刮没了。”陈琬无奈的说。
　　“你不是知道起台风吗？过来干嘛？”张青鹤忍不住说她，“作死吗？”
　　“我不是说了吗？得了空过来看看。”陈琬说，“我就这两天有空，所以过来了。”
　　张青鹤无语：“你……”
　　“我没骗你，”陈琬道，“也没跟你客套。我说过来，就会过来。”
　　张青鹤语塞。

　　良久，她才转移话题道，“你包丢了，就先穿我的衣服吧。我给你拿。”说着，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套休闲的衣服，递给陈琬，“洗个澡，把你身上那套换下来吧。整个人湿漉漉的。”
　　“多谢。”陈琬笑眯眯地接过，又问，“有卸妆水吗？”
　　张青鹤把卸妆水和洗面奶都拿给她，看着陈琬拿着自己的衣服进了浴室，脑子里却只想着一句话：
　　“我说过来，就会过来。”
　　她真的来了，风雨无阻。

　　张青鹤蜷在床头，看似在刷手机，实则耳朵在听浴室的动静，不过由于距离有些远，她连水声都听不清晰，只能听见偶尔一两声物品的碰撞。浴室里安静了太久，张青鹤忍不住放下手机，向前坐了一点，探了探脑袋。
　　下一秒，浴室门突然打开了。

　　“怎么了？”陈琬擦着头发出来，正好看见张青鹤鬼鬼祟祟地探头，眼睛里闪过一抹笑意。
　　张青鹤被抓包了，尴尬地把头一缩，转移话题：“你怎么不吹头发？”
　　“要吹太久，懒得吹。”陈琬踱步过来，站在张青鹤旁边。
　　张青鹤这才想起，她只有一张床。
　　“床只有一张……”张青鹤抬头。
　　“嗯。”陈琬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张青鹤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把床让给她，一看陈琬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顿时硬了，果断道：“你打地铺。”
　　“好。”意料之外的，陈琬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就这么点头同意了。

　　张青鹤打了酒店前台电话，跟酒店多要了一床被子，给陈琬铺在床位的位置，就当她的床铺了。
　　“你就睡这里吧。”张青鹤拍了拍手说。
　　“谢谢。”陈琬头发擦的半干，便把毛巾收起来，凑到张青鹤身后。
　　张青鹤被耳边的吐气吓了一跳，往右撤了几步，和陈琬面对面。

　　陈琬总喜欢穿鞋跟特别高的高跟鞋，因此张青鹤总是仰视她，直到这时与陈琬那么近的面对面，她才恍惚间发现，陈琬是和她差不多高的。
　　她已经不是那个追逐着陈琬的女孩了。
　　这个认知让张青鹤安定下来，面对陈琬不再像一只嗲着毛的猫。

　　“你是幽灵吗？”张青鹤吐槽了一句，“这么出现在别人身后会吓死人的。”
　　“抱歉。”陈琬耸了耸肩，道歉道的不是太有诚意。
　　张青鹤白了她一眼，偏过头去，在陈琬再次凑上来前，突然开口：“陈琬，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陈琬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你总让人看不透，看不透你表现出来的喜欢是不是真的，关心是不是真的，你总把客套逢迎表现的仿佛真心实意，让我们这些蠢货当真，就算知道自己被骗了，也难以抑制地反复纠结，试图从这些谎言里找到一丝真实。”
　　“你真的讨厌透了，陈琬……”
　　张青鹤说着，无边的委屈涌上来，逼的她的声音哽咽了。

　　陈琬彻底放下了脸上的笑，神情严肃地看着张青鹤，伸手掰正张青鹤的肩膀。
　　“青鹤，看我。”
　　张青鹤抬头，眼睛里的陈琬有些模糊。
　　“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陈琬说。

　　“我……这个人，心里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游刃有余。我往前这十多年，就像悬崖上的杂技演员，每天都紧绷着神经，不敢让别人看到我的一点狼狈。只要我暴露出一点无力，陈家那群人就会像嗅见血的狼一样冲上来把我挣得的一切抢的一干二净。我已经习惯了让自己在所有人面前表现的完美又合时宜，这已经是‘陈琬’的一种无法分割的状态了，但……但你让我觉得，在你面前，偶尔狼狈一下也没有关系。”
　　“我喜欢你，张青鹤。从当年你在大雨的夜晚来酒店接我就喜欢你。”
　　“之前说照顾你是因为你爸爸，不是真的。”
　　“所以……”陈琬慢慢抚上张青鹤的脸，拇指擦掉一滴泪痕，慢慢把人按进自己怀里，轻声问：“陈琬是个虚情假意的骗子，你还愿意喜欢她吗？”

　　“……你还骗我吗？”良久，张青鹤才闷闷地问出声。
　　“不。”陈琬说，“不骗你。”
　　她手指攀沿发丝而上，揉了揉，感觉到那颗脑袋在自己颈侧蹭了蹭，笑道：“这是在点头吗？”
　　“嗯……”
　　“这是愿意吗？”
　　“嗯……”
　　“愿意喜欢我吗？”
　　“……你好烦，要问几次啊？”
　　陈琬安心了，轻笑了两声，就着这个姿势，滑坐下来靠着床尾。

　　张青鹤刚刚承认了喜欢陈琬，自觉羞恼，十分抬不起头，双手紧拽着陈琬的袖子，扒在她怀里不肯动，竟就这样睡着了。
　　梦里，她好像回到了大学实习的那个夏天，她坐在某个人的单车后座，脑袋抵着她的后背，迷迷糊糊地应了她一句什么。
　　我当时说了什么？梦里的张青鹤回忆着。
　　我好像说……
　　“我抓紧你了。”

　　台风带来的降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疾风暴雨一夜过去，隔天就晴空万里了。张青鹤被从窗外的烈日照醒，迷茫的抬起头，发现自己和陈琬都坐在地上，自己趴在陈琬身上睡过去了，而陈琬抱着她，脑袋靠着床尾的柱子，睡的正熟。
　　张青鹤看着她的睡颜，觉得温暖而安定，她轻手轻脚地伸出一只手指，在陈琬脸颊戳了一下，陈琬没醒。她便放心大胆地地把脸凑上去，打算趁人没醒偷亲一口。
　　她正“悄悄的进村”，门突然被人敲响了，刚贴上陈琬嘴唇的张青鹤吓了一跳，做贼心虚的张某一紧张，狠狠咬了陈琬的下唇，把人给疼醒了。

　　看到陈琬捂着下唇睁眼，张青鹤脸刷的红了，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跑向门口：“我…我去开门！”
　　她甚至没来得及想谁会在这个时候敲她门，就把门拉开了，一眼就看见邱邱挎着包站在门口。
　　邱邱郁闷道：“这都几点了，睡的这么死，打你电话都不接。你……”
　　她的话音突然止住了，因为她看见张青鹤一脸被抓包的慌乱，以及张青鹤身后坐在地上，捂着嘴唇的陈琬。

　　“你……”邱邱的神情瞬间从郁闷变成一言难尽，神色复杂地看了张青鹤一眼，压低声音吐槽，“你真的……一张床都不够你们折腾吗？”
　　张青鹤：“……”
　　张青鹤：“不是，什么鬼？”
　　张青鹤：“住脑！我的清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