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心血》十三天雨

206、为囚（一）

　　交换人质的地点选在一处亭子中。

　　亭子外百步的距离，是两军做后阵，大霁这边是萧默领马，青灿也在军中。

　　亭子中间摆了两张桌案，林英之已经候在其中，她身旁是应珣。

　　应珣双手捆在身后，脸上干净了许多，也给他换了一身新服。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给我这点没用的体面。”应珣讽了一声。

　　林英之抬眼望着不远处：“不用谢。你和应淮算是堂兄弟吧？”

　　“皇室之中只有君臣。”

　　“应淮什么排行？你们怎么称呼的？”

　　应珣上下扫了她一眼，讥讽：“你现在问是不是晚了点？”

　　林英之看着他没有说话。

　　“三殿下，不过绒国的朝堂，一半是大公主一党。”

　　“没有封王吗？秦影比他小，但是有封王。”

　　“你懂什么？秦影的亲王不过是平息口舌，大霁朝堂上还是有旭太子旧臣在的。”

　　“是谁？”

　　“......你问我一个绒国人是不是太离谱了？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应珣拧着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说了，我说你就信吗？”

　　“有道理。”她点了点头，抽出一布条，勒住了应珣的嘴，不让他再出声。

　　应淮已经靠近了亭子，他身后只有淮鸦跟随。

　　上了桌子，就要开始谈判环节。

　　“林副尉对阿珣还是挺人道的嘛，我还以为他会很惨呢。”应淮笑嘻嘻坐下。

　　身旁应珣看了他一眼，偏过了头。

　　“今天有表演环节吗？”

　　应淮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嬉笑：“嘿嘿，没有。”

　　“子母蛊。”

　　“自然是带了的，只是我想先问问，林副尉打算怎么用这子母蛊？”

　　“那是我的事。”

　　应淮却摆摆手，道：“欸，话不能这么说。你看，你想要子母蛊是为了谁，我们心知肚明，对不对？那不就还是跟我有关吗，对不对？”

　　“跟你有关，又如何？”

　　“既然跟我有关呢，你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还能帮林副尉你参谋参谋。你看，交易嘛，有来有回，又能让我们都获利，又能加深情谊对不对？”

　　“我跟你有情谊可谈？”

　　应淮摇了摇头，看起来很受伤的样子。

　　“林副尉这么说，太让我伤心了。离山见面到现在，也得有......啊！快三年了。三年前谁能想到这一幕呢？”他指了下这一圈，“这怎么不算一种缘分呢？哎呀，那个时候没有淮鸦吧？”

　　倒是，离山之上，除了淮鸦，他们互相见都过面。

　　“没有。”

　　“淮鸦大概是......空原之后，与林副尉和秦兄弟一道的吧？”

　　他说的不是淮鸦，是闻清语。

　　她看见淮鸦动了下站姿，摇了摇头，否认：“你说的不是淮鸦。”

　　应淮恍然大悟：“啊对，瞧我，多说多错啊。”

　　“你扯远了。”

　　“哦对对对，叙旧可不是今天的目的。来，淮鸦，把林副尉想要的拿出来。”

　　淮鸦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匣子，得到应淮的允许后，走到林英之案几前，放下匣子，回到原位。

　　木匣子两指长，很扁，匣子上有流羽图案，和银黑长枪上的图案相似。

　　“直接打开？”她没有碰。

　　“子母蛊是不会飞的蛊虫，直接打开就行。林副尉请。”应淮伸出手示意她放心打开。

　　林英之向旁边看了眼应珣，他白了一眼。

　　她直接上手，顿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木匣。

　　匣子里有两格，左右各一只蛊虫，一只纯黑，一只偏红。

　　两只蛊虫都很小，不足女子小指大小，微动，肉眼难见其足。

　　“黑的是母蛊，红的子蛊，林副尉请看。”

　　应珣也微微凑过来，她瞥了他一眼，没有异常，他盯着某一只蛊虫观察。

　　他眼中没有陌生感，面前的大概就是子母蛊没错，但若是两只都没问题，正常视线应当在两只蛊虫上流转，但他却盯着一只。

　　“怎么吃的？生吞？”

　　“嘿！还真是生吞，不要嚼，直接咽。”

　　直接吞蛊虫，想想就有点嫌弃，她看向应淮，问：“不恶心吗？”

　　“还行，一瞬间的事，千万别嚼！要是在吞下去前嚼烂了，那滋味......咦......”应淮瘪了嘴，露出难忍又嫌弃的表情。

　　她伸出手指想要捏起蛊虫，眼神询问，得到应淮表示不要紧。

　　小小的，凉凉的，红色的外壳下，隐约可见四足。

　　光这么看着，是挺恶心。

　　眨眼间，她扯下堵着应珣的布，在他没反应过来前，把子蛊按进了他嘴里。

　　林英之捂着他的嘴不放手，待应珣反应过来，他只有呜咽的份。

　　她这个举动连应淮都惊讶了，张大了嘴感叹：“真是......太让人震惊了，林副尉。”

　　应珣怒视着她，不断挣扎。

　　“倘若我吃了母蛊，你们的世子便会为我所控了。”

　　“林副尉可以试试。”虽然惊讶，但他笑意不减，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林英之皱眉：“你不阻止我？为什么？”

　　应淮微笑着不作答，而手下，应珣也渐渐停止了挣扎。

　　他对着林英之翻了个白眼，根本没有即将被人所控的恐惧。

　　“这是假的？”

　　“哎呀这个嘛，也不是假的。”

　　“那他吃的是什么？”

　　“子蛊啊。”

　　她看了眼应珣，又看了眼应淮，脑中飞快思考所得知的关于子母蛊的一切......

　　他们根本不担心应珣吃了子蛊，或许，是因为子蛊根本不带毒，她恍然大悟：“这是成熟的子蛊。”

　　应淮双手撑在案上，赞赏点头。

　　“这确实是子蛊，也是成熟的子蛊。”

　　她深呼吸一口，隐约压不住怒意：“骗我？”

　　“这不是......”

　　在应淮没说完整之前，她率先发作，提着应珣的后领直接后撤撤出了亭子。

　　“喂！你要......我......”应珣说不完整，他只觉得一阵晕眩，然后，就被直直扔了出去。

　　林英之提着他转过一圈，直接把应珣扔向了青灿一边，余光间瞥见淮鸦已经动身，一杆长枪凭空出现在她身后。

　　不论他想做什么，都有她阻挡。

　　勾起栖枫，直接出鞘，当一声，嗡鸣悠远，剑枪相抵。

　　青灿早有准备，他们在亭子外，虽然里面人说什么听不清，但是他们的动作，一清二楚。

　　在林英之动身之时，青灿就驱马上前，在所有人之前，接住了应珣。

　　把人往马上一架，猛抽马臀，大喝：“驾！”

　　不光是他，萧默在看见亭子里，林英之和淮鸦打起来后，立即下令撤退。

　　林英之听见身后大军动静，毫不慌张，她的目标只有一个。

　　栖枫刚猛，一剑下去，竟然在银黑长枪上划出剑痕。

　　应淮要退，北绒军同样发兵。

　　她抵着长枪绕过一圈，却因为长枪的长度被亭子的柱子挡住。

　　眼见应淮要跑远，周围已经有凤黯军出现，她直接用肉身撞向淮鸦，两人双双摔出亭子。

　　暗红剑光从应淮身后乍起。

　　“不会吧！你真要杀我吗！”应淮边跑边笑喊，丝毫没有被追杀的紧迫感。

　　果不其然，这道剑光被长枪阻止，而后，一柄利器从两人间隔中射出。

　　玉衡之刺直指应淮。

　　但她扔出时被淮鸦绊了一腿，玉衡射偏了，只刺中了他的手臂，但也让他摔倒在地。

　　淮鸦近身，用长枪做桎梏卡住林英之的手臂，直接向上一抬又绕过一圈，卸了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翻了一圈。

　　倒地之时她也不甘示弱，一个扫腿又将淮鸦扔了出去。

　　扭了两下手臂，她已经提不住剑，手一翻又是一柄玉衡。

　　只要制服应淮，又是一个筹码。

　　她也是这么去做了，仅凭一柄玉衡她也能杀穿北绒将士匆忙的防线。

　　“哎呀呀，你疯了呀！”应淮笑眯眯的眼睛里，倒影出了林英之浴血来杀的身影，产生了一丝慌张。

　　但是凤黯军已然出现在林英之身后，将她包围，应淮又松了口气。

　　“你用假蛊来骗我，我很不爽啊。”一名将士被踢飞到应淮身前，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哎呀，彼此彼此嘛，林副尉不也骗走了我的玉衡吗？”

　　血在玉衡上挂不住，滴落在草地上。

　　长枪带着劲风从林英之身后扫来。

　　向旁边翻过，等待的却是一把匕首。

　　匕首刺入她的后背，紧接着，长枪尾点在胸前，又让匕首更深了一寸。

　　身后的乌鸦拔出匕首，向后退去。

　　她有一瞬间的脱力，倒在草地上起不来。

　　没有上前将士上前，她看见了淮鸦的脚步。

　　银色枪尖进入视线，抬起了她的头。

　　“要杀了她吗，主人？”

　　“生擒了吗！先别杀先别杀！”

　　她只看到银色划过眼前，脑袋上被重砸了下，瞬间天地倒悬，整个人被吸附在地。

　　萧默带兵入城，面色沉重，北绒军反应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入城。

　　青灿向他请命：“我会继续看着他的，请将军放心。”

　　“你们真是......”

　　抬手一劈，他打晕了应珣。

　　一天前，将军楼。

　　“听明白了吗？我动，你就动，一定要接住应珣，把他带回城。”

　　“你也是，接到人，立马撤退，不要有一点犹豫。”

　　青灿和萧默始终震惊于她这个计划，没有作声。

　　“接下来很可能有恶战，要靠你们守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