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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温顺(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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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淮鸦怎么了,只是静静地,任由他蹭着自己的腿。
不曾想过,温顺一词也可以出现他身上。
抬眼时,似乎有星辰出现他眼中,但是这份星辰和哀求的目光,一点也不相配。
她忽然读懂了,他的身体在抗拒,抗拒回去。
这是好事,她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
她俯下身,看着他欣喜道:“你不愿意对不对?你不愿意回去。”
但她没有得到想听的答案,淮鸦推开了她,漠然道:“乌鸦就该回到主人身边。”
她掰回了他的脸:“我可以让你回不去。”
“......乌鸦就该回到主人身边......”
“我可以让你回不去,你相信我。”
他摇头:“不行,不行的,我要回去的。”
她拿出玉衡,抵在他心口:“这不会杀死你的,别担心。”
但是玉衡被他握住:“不行,只有主人才可以杀我。”
她用力朝前捅,坚持:“信我一次。”
淮鸦应力后躺,躺在崎岖的地面,单手挡着玉衡,依旧是漠然。
“我能信的,只有主人。”
虽然能理解,但是这份倔还是让她有些难忍。
“被它刺中,会怎么样?”
“试试,就知道了。”
淮鸦和她僵持着,原以为她要继续用蛮力,但是没想到力道忽然没了。
松了手,她没再继续,用蛮力只会让他们两个伤势加重,趁着他睡着或是不注意捅下去就完了,还得从他身上把另外一柄玉衡摸回来......
才这么想着,白影忽现,竟然直指她的心口。
“你有......”
完了,她手上没有武器,下意识用玉衡挡在胸前。
珠玉碎裂的声音响起,两柄玉衡相撞,就这么碎在了她眼前。
淮鸦也没想到玉衡会碎,直愣愣地看着一堆白玉掉落。
他不相信她的话,心里有点火,但是这火已经发不出来了,她和淮鸦倒在了一处。
似乎,共同掉进了什么梦境中。
淮鸦第一次做这种光怪陆离的梦。
光影和星辰相交,他一指,万物止,他一动,万物动,好像时间的流逝变得具象化。
头顶有阴影飞过,他抬头却也只能看见几缕白色的毛发。
忽然,他听见了碎裂声,低头一看,他正站在冰原之上。
忽然,又有一群黑色的鸟从头顶飞过,几只鸟儿的口中衔着一块正在挑动的肉,往冰川之处飞去。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冰层之下,似乎有什么巨物游过,一团白影经过他脚下,游向远处。
他没看清那是什么,只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感觉在牵引他,诱惑他,让他不由自主地朝白影游去的方向前进。
只是他朝前,星辰变动,一转身,世界交替,无数人和动物化成虚影从他眼前跑过。
这些虚影就像一层厚厚的帘子,挡在他眼前,虚影之后,有一个人影。
他不知道那是谁。
远远看着,那人有一头像月亮一样的三千银白,长如瀑布。
光洁的肌肤,没有一丝瑕疵。
那人好像没有穿衣服,赤脚往前走。
他也想往前走,想跟上去看看那人长什么样。
眼前的虚影像一层厚厚的屏障,将数万年的时光浓缩在短短的几步中,让他即使前进也无法缩短和那人的距离。
“哼哼......”
低笑充斥在天地间,不辨男女的笑声,轻缓柔畅,空灵透明,不似他接触的任何人。
他伸出手,梦醒了。
入眼,同样是那夺目的银白发丝,有几缕留在手掌中。
轻轻勾起,就好像留住了梦里的人。
“我做了一个梦......”
林英之也睁开眼,看见自己的发丝绕在他指上。
她看见了迷恋的目光,痴痴地绕着她的头发。
“我也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人,也有这样的头发......”
“说反了,是我也有这样的头发。”
绕指的动作一顿,痴迷的目光从发丝移到了她脸上。
“......我好像懂了......”
他真的懂了吗,或许。
可是他的目光定在了她脸上,是渴望吗?还是期盼?还是恳求?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淮鸦这种神情,只是不像今天,格外的浓烈,浓烈到她能感受到,他是想留住什么的。
难道,他对自己,有情愫了吗?
除了情愫,她想不出一个人为什么能流露出这样有浓烈渴望的神情。
她轻声道:“淮鸦,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只是个俗人。”
“俗人?”他不明白。
她平躺下,张开双臂,坦然:“俗人就会有欲望,有欲望才会有动力。”
“那你有欲望吗?”
“有。”
“是什么?”
“很多。”她指着天上的星星,“欲望就像星星,今天亮这个,明天亮那个。”
淮鸦也平躺,仰望着星空:“乌鸦不该有欲望。”
“该不该,是自己定的。”
“......可是乌鸦不该有欲望......”
“我明白了。你可以给我些提示,我尽量猜。”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好?”她笑了一声,“对身边的人好不是很正常吗?你对我也挺好的,我所做的,只是皮毛。”
“......是我吗?”
她没有回答,她知道回答之后,他们之间的平和又会打破。
流苏般的白花飘到眼前,伸手便能抓到。
淮鸦翻了过来,又问:“是我吗?”
没想到他会不依不饶,她有些后悔提这个。
“是我吗?”
“你真要问吗?你真的想知道吗?”
“......你对我好,都是因为那个人吗?”
她微微偏头,直视着淮鸦:“淮鸦,你一直都知道,我顺着你,耐心对你,是因为我并未将你和闻清语当做两个人看待,是你在自欺欺人,不肯承认自己到底是谁。”
出乎意料地,淮鸦没有发作,甚至很和平。
但他只是看起来和平,夜色挡住了他眼中的失落。
“......你和他们,都一样。”
她沉默着,没有否认。
“你和他们都一样......他们杀死了那个人......你,想杀死我......”
“不,我不想杀死你。”
“都一样,你们都是一样的。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想杀死我,我就带着这副身体一起死,你什么都得不到。”
真是,轻飘飘却又很有分量的威胁。
这威胁准确打中了她的软肋,她承认现在她有点恼火。
坐起来,扯着他的衣领:“你想让我怎么样?我在为你的自由拼命,而你却威胁我?”
淮鸦扯开她的手:“我说过,自由才是乌鸦的牢笼,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我想要的,只是让你成为和我一样的人。”
“那我告诉你,我就是和他们一样,你不想要自由,我偏偏要给你自由。你想要我做乌鸦,我也说过,不可能。”
她的话同样在往淮鸦心上戳,她不接受威胁,也不会妥协。
白色的花瓣往下落,淮鸦抓了一手地上的落花往她身上扔,扔了一把又一把但是毫无威慑力,只是让他自己的伤口裂开。
“够了,伤口会裂开的。”按住他两只手,“冷静一点。”
一用力,左手又开始渗血,痛得她嘶了一声。
又开始了,他又开始不平静了,整个人都在炸毛,连带着声音也在发颤:“我不需要你顺着我,我也不需要你对我好,我都不需要!”
“淮鸦,你现在是不知好歹。”
她是真的觉得淮鸦有点不知好歹了,气上头怒视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紧抿着唇,呼吸短促,能看出来心里憋着气。
突然间,他凑过来,咬住她的下唇,故意咬破,咬出血来。
松开他的手,推开人照他脸上来了一拳。
血从她的唇上流下,也从他的嘴角流下。
腥味流到了嘴里,这是他第三次故意咬破她,此时她忽然想到张未鸢的话。
曾经养过的小橘猫也是这般,有点贱,故意弄坏物件来吸引她的注意。
但是她也贱,非要去逗小橘猫,最后被抓伤的还是自己。
擦了下唇,却见淮鸦又凑了过来,若是他还想动口,她不介意再教训他一拳。
只是他这回没有再贱,而是慢慢靠近了,轻轻碰上她的唇,舔去了唇上的血液。
他是伏低了身子来碰的,眼神专注,给她一种虔诚的错觉。
血液在他唇上印出了花,她忽然觉得刚刚的怒气消了几分。
“什么味道?”
“你的味道。也可以尝尝我的。”
如果她没会错意,这是他的邀请。
他的目光,举动,在她看来不算强硬,都像是一种,邀请和渴望。
刚才的话在耳边响起......
“我不需要你顺着我,我也不需要你对我好,我都不需要!”
她忘了,淮鸦是个嘴硬,又爱说反话的人。
他需要,他很需要自己对他好,去顺他的心意。
已经这么顺他了,再包容他一些,也没关系。
“好,我尝尝。”
顺他的意,她也舔了一口他嘴角的血。
这一下似乎给他带来了新的刺激,从一种不平静到了另一种不平静。
“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