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的你》晓*一

2、第二章

　　“师兄。”
　　对面空着的椅子上坐下来一个人。
　　每天五楼的餐厅都人满为患，而王祈斯却很奇妙的，在人最多的时候都能找到空着的桌子。他身上木愣浑浊的气场似乎就是有那个魔力，能把周围的人和他分离在方圆一米之外。
　　但阳光这种东西总是不受阻碍的，金色光芒的力量可以劈开最浓稠的黑暗，何况浑浊。
　　何迢还记得自己，太好了，不，也不太好。
　　王祈斯抬起眼睛看到何迢的手指和袖口，立刻低下头去猛力扒饭，脸几乎要埋进饭盆里。
　　“吃什么呢？这么香。”何迢问道，笑得挺好看的。
　　王祈斯抬起头来，望着何迢胸口的扣子呜呜恩恩了一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不太明白现在这个状况，只觉得这情形挺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早上何迢刚过来时他都没有去主动说话，尴尬之类的他还是懂的。
　　“毕业后就一直没见过你了。”何迢动作好看地认真吃着饭：“先前就听说你在这家公司上班。其实我也早过来了，但一直在营销部做事，挺忙的，就没联系你，之后好不容易才申请调到开发部来。”
　　王祈斯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何迢话不少，而且似乎对这个曾经帮助他学业颇多的师兄依然信赖。
　　“挺巧的是不？这里我还是你后辈。”何迢笑着落下总结语。
　　王祈斯便努力地点头，像个磕头虫。

　　何迢去过王祈斯宿舍的第二天，便买了新扫帚和新拖把过来。大早上拖拖拉拉地带着一大挂东西敲开王祈斯宿舍大门的时候，他穿得就像个清洁工人。
　　幸好那时王祈斯的舍友因为有事早就起床出门了，不然他要是被吵醒，不知道要怎么发火。
　　这次打扫可费了何迢不小的力气，他足足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来做清洁工作，同时又要教王祈斯怎么使用那个自动拧水的拖把。
　　“师兄，你在家里都不帮忙做事么？”何迢问道，常年阳光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疲惫。家务还是很能折磨人的，把大好青年的利锐都磨钝了。
　　“……有的时候会做点，大多都不做……”王祈斯垂着脑袋。
　　他老大不小，在家里还是副好吃懒做的样子，亲戚里比较严厉的长辈早就看不惯他这模样，直接当着面放话给王祈斯说他不像样子。
　　可那长辈一走，爸妈就回头跟王祈斯说，：“不要听外公乱讲，你要专心读书才是，家里的事情大人做就行。”
　　爸妈还说：“笨鸟先飞，你把空余的时间都花在学习上就好。反正你也弄不好，碗都洗不干净。”
　　其实王祈斯想跟爸妈说，只要教教他，他也是能做好的。

　　帮他打扫宿舍，似乎是何迢照顾王祈斯的一个开端。
　　王祈斯不会的事情很多，简直可以说他除了念书以外什么都不会。好在他确实不像表面看起来的笨拙，很快就能独自有条理地清理干净卫生间。
　　何迢便夸他，说他能干。
　　王祈斯露出有些傻气的笑容：“因为你教了我。”

　　何迢对王祈斯的帮助包括不少方面。生活上的东西一样样教会后，便是人事上的。但人总有不擅长的领域，多余的智商不能砍过来补进情商里。
　　学校里没人肯靠近王祈斯，何迢便带着王祈斯去参加校与校之间类似于联谊的活动。那样的活动总有很多人，男男女女，热热闹闹。几十号陌生人聚在一块吃饭聊天玩耍，目标群相当广大，可能性也很大。
　　不过在王祈斯身上，所有的可能还是为零。
　　不知道为什么，何迢却对把他推向大众这件事充满十足的热情，他总是反复跟王祈斯强调他应该有个女朋友。而且何迢把女朋友这种生物夸得天花乱坠，老是让王祈斯产生女朋友等于最精良的实验仪器的错觉，可以让自己为其痴狂，也可以帮助自己很多事情。
　　王祈斯从没想过交女朋友，不是他不解风月，他只是觉得自己没精力去做那些。但何迢为此花了很大的力气，让王祈斯觉得自己不好好交个女朋友便对不起他。
　　最后一次去校际联谊时，何迢费尽心思打扮了王祈斯一通，带他理了发，又带他买了新衣服。从服装店像模像样地出来时，与何迢同行的女生夸了王祈斯好多次帅气什么的，虽然在这之前那女孩子都没正眼看过他。
　　那场联谊大概是王祈斯过得最为热闹的一场，吃饭时有女孩子低声问他名字，虽然只有两个，但足够搞得王祈斯涨红着脸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话。
　　“看来今晚有机会了。”何迢笑着对王祈斯说。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正扯着他的袖子，撒娇要他给她夹一块炸冰激凌。
　　王祈斯努力地喝着果汁，冰凉的饮料灌进肠胃里，蒸腾起来的发酵物质让他变得不再那么紧张，脑子里也一点点空起来。
　　等大伙散场时，王祈斯的腿却发起软来。
　　他才发现那果汁饮料里可能掺了酒，量应该很少，基本没有酒味。但量再少的酒精，对他这样从未喝过酒的人来说，还是有着不可忽视的后劲。
　　发现面色潮红的王祈斯的不对劲，何迢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呆会还要去唱歌哦，那两个跟你说过话的女生也跟我们一起去。”
　　王祈斯看着何迢期待的眼神，咽了口口水。他的嗓子正慢慢烧起来，手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微微抖动着。
　　他咬牙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去吧。”
　　这最后一场联谊在王祈斯的记忆里是相当糟糕的。何迢给他挑的衣服很漂亮，那两个跟他说话的姑娘人也很好，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昂，没有因为这场聚会里有阴沉的王祈斯而打折。
　　这本来该是场相当不错的聚会，让大家都开心，也符合何迢的要求。
　　在昏暗的KTV包间坐着，王祈斯却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舒服，他的脑袋开始昏沉起来，膝盖也慢慢发着抖。有个女孩子点了双人对唱的歌后走过来，拿着话筒问王祈斯要不要唱。
　　一般人都不会拒绝，眼前的女孩子，相貌不差，性格也甜。可王祈斯哪里还有心情欣赏，他在大家兴奋暧昧的眼神里，很不给面子地摇了摇头。
　　有的人的低气压，不是一个好看的发型和两件漂亮衣服就能压抑得住的。那天晚上何迢依然带着王祈斯早退了，像以前任何一场聚会一样。
　　扶着王祈斯站在路边等车的何迢，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王祈斯感觉到他的怒气，他不禁羞愧地缩了缩脖子。自己的不争气是铁一样的事实，而且又让何迢的努力白费，更是让他心虚不已。
　　不知道会不会让何迢讨厌自己。
　　风吹在他的脸上，让他清醒了点。
　　他有点害怕地开口道：“等下次……”
　　“没有下次了！”何迢开口，难得声音硬邦邦的，“一共就这几次，以后学生会换了人，谁知道还会不会组织这样的活动。”
　　计程车开过来，何迢伸手拦下。他开了车门，想把王祈斯塞进去：“你先回去吧，你的笔记我用完了会来还你。”
　　正想坐进车厢的王祈斯，听到何迢的话，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忽然伸手反拽住何迢，拉得紧紧的，开口道：“对不起。”
　　何迢一愣，应该是没想到王祈斯会说这样的话。他开口刚想说什么，王祈斯已经说开了：“我今天喝了酒，头很疼……”声音断断续续。
　　“一、一点力气都没有……我知道，我很没出息……”还有点结巴。
　　“对不起，我不会再让你生气了……”忽然声音变得沙哑。
　　“我会努力改……我会改……”慢慢低了下去。
　　那边司机师傅不耐烦地吼道：“坐不坐啊！”
　　愣在那里的何迢被司机喊醒，摆摆手，出租车轰隆一声扬长而去。
　　看着王祈斯垮掉的脸，许久，何迢忽然一笑。
　　他拉住王祈斯的耳朵，来回扯了几遍，王祈斯被他扯得整个人像没有重心一般前后晃荡起来。
　　等动作停了，何迢便一笑，笑容又是温暖如春。
　　“没事了，以后我们不管这些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