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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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上在浴室，一片雪白顺着水流滑进浴缸，裴阑才发现，这朵白樱在他头上待了大半天。
浴缸的水半满，他从水中将它捞起。柔软的花瓣沾了水，变得半透明，薄弱又细小的一片，贴附在被热气蒸得粉红的指尖。
可能是洗澡的水温太热，浴室太闷。也可能是这朵小花与他毫无藻饰的身躯太亲近，裴阑指尖忽然翻腾起魔力辉光。
浅淡的墨色华光包裹着小小的白樱，试图赋予它再赴往生的权力。
花瓣伸展，它的时光倒流至盛放的后一秒，再也无法倒转。
盛开的状态维持不到两秒，花瓣又变回先前的模样。依旧柔软易碎，细密的脉络透着孱弱的气息。
毫无成效。
死亡与凋零难以挽回，不可违逆。
是这样吗？
裴阑缓缓闭眼，睫毛沾了水汽，有些沉重。
他这是在做什么。
逝去的既已逝去，何必再妄图挽留。
“……又为何想着要挽留。”他低喃。
水汽潮热，裴阑站起身，准备出去，却忽然四肢脱力，滑倒在浴缸里。
他吃饭了，也饮血了，只不过是动了一下自己的炽息，就衰弱到这个地步。小小的一朵樱花能这么折磨他？
手臂磕在浴缸边缘，腿有些酸软，头也开始发昏。他不喜呼痛，这点动静传到外面只会留下一声短暂的闷响。
属于阿比索斯少爷的区域夜间禁止佣人走动。
裴阑想，应该没有人注意他在浴室摔倒，也不会有人进来扶他，认命般撑着光滑的浴缸起身。
此时，卧室门外却传来敲门的动静。
隔了两扇门的声音有些渺远，是柯戎在敲门。他大声问：“裴阑！你怎么了？”
裴阑深吸一口气，准备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这口颤颤巍巍的气吸得实在有问题，还是门外那人听力实在太好。
门外的人自顾自说：“我进来了。”
裴阑叹气，随便他吧。
卧室大门的锁扣轻响，脚步声逐渐靠近。
男人叩响了浴室的门。
“你在里面吗，我可以进来吗？”
裴阑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打开浴室门，扑面迎来的是温暖潮湿的乳白色水汽，白茫茫一片。柯戎在水雾之中分辨着那个浴缸中的人影。
只见那人抬起头，眸光湿润地瞥过来。
“摔了，扶我一下。”
他的眼尾为何带着一大片潋滟的绯红，是被水汽熏到，还是摔的那一下太疼，又或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水珠划过那片清瘦的锁骨，掠过流畅的腹部线条，滑进被浴缸边沿遮挡的、不可窥探的更下方。
柯戎注视着那颗晶莹水珠的轨迹，尚存的理智在大脑里一下一下敲着警钟。
再看下去，情况不妙。
他当机立断扯了边上的浴巾，展开，兜头盖在裴阑身上。
对方被他细致入微地裹住，他找借口道：“小心着凉。”
隔着浴巾碰到那具沐浴后的温热身体时，柯戎的手指像是被烫了一下，微微一缩，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下摆湿了。”
裴阑被搀扶着，跨出浴缸，他的语气略带埋怨。
浴缸里还有水，这人披浴巾的时候怎么想都不想。
“对不起。”
柯戎真诚地道歉，调用能量场给他烘干浴巾下摆，带着一身干爽的裴阑回卧室。
柯戎问：“腿磕到了？”
“没有，但没力气。”
那片枯萎的白樱在柯戎给他擦身子时不知落到了哪儿去，他想说明腿软的原因都无从说起。
他要怎么解释，他费尽心思，只为留下柯戎随手送他的花？
裴阑冷着脸想，自己大概是吃错药了。
于是他转过头去攻击状态同样不太正常的柯戎。
柯戎不知为何不敢看他，他的脸很红，连湖绿色眼睛下方那颗泪痣都红得彻底。
在伊卡洛多庄园，非办公区的灯光都是暖色，这种昏黄的灯光能够藏住一些东西，但更多的、太过浓厚的情感……难以被藏住。
裴阑为藏住自己的异样，去质询与他同处一室的另一个人的异样。
“你看到我没穿衣服的样子为什么会害羞，你我都是男人。”
裴阑不太理解。
他又看向柯戎的某个部位，这人今天穿的浅色裤子，有什么异样会马上暴露出来。
“明明也没起反应。”
柯戎辩驳：“那是因为这具身体是拟态，我不靠这个表现……”
越解释越不对，柯戎干脆放弃，他扯开话题。
“你快换衣服去。”
避免尴尬的方式是让别人更尴尬，裴阑坦然地扶着床走向床尾，更坦然地背着柯戎就抖落身上的浴巾。
展翅欲飞的肩胛，浅浅凹陷的腰窝，以及……
柯戎又不敢看了。
目光最后的落点是那双修长的腿，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知不知道我对你心怀不轨。你为什么不对我作防范，为什么如此坦坦荡荡，显得我内心污浊不堪。
他对裴阑的情感很复杂。
一方面，他作为夜使的前世救过他的命，另一方面，裴阑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对着他的审美，朝夕相处近三年，柯戎不可能毫无感觉。
说实在的，柯戎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喜欢上谁，繁育消极的天性太罕见也太难克服，没人想过他只是没碰上那个真命天子，他竟有一天会对某个个体产生欲.望。
但这个人是夜使。
而他怪物的躯体，实在不敢去玷污。
裴阑换完衣服松了口气，干脆直接坐在床尾休息。柯戎也松了口气，装作无事发生，问他：“是太累了吗？”
那片樱花在裴阑换衣服时飘到地上，柯戎敏锐地捕捉到它，走到坐着的青年身边，隔着他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将它捡起。
白樱又躺回了他的掌心。
“你想留下它。”柯戎笃定。
“这种逆死转生的活敢在浴室干？”他开始揶揄裴阑。
既然已被发现，就没什么好忸怩的了。
裴阑点头：“嗯。”
他会失落，仅因一片即将枯败的白樱。
夜使也会失落，为他救不回的整个世界，与世上的全部人。
于是柯戎安慰他：“太正常了，你大概跟我一样只会毁灭不会复生。”
他们都并非全知全能的神，有所不足无可厚非。
这里无人拥有创生的力量，但如果他愿意，怪物会听从他的命令。
无论你最后的选择是拯救还是毁灭，我都将永远追随你。
“还记得我办公桌上的那支白梅吗？”他说，“我曾用我的能力强行延长它盛开的时间，在我的力量撤去后，它瞬间凋零。”
“我能做的，就是送你更多的花。”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 5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