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初见妖妖

4、第 4 章

　　饭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所有人都的沉默不说话。在这里，连吃饭的位置都有讲究，钟离元坐主桌，右边是钟离祝棠，如果钟离复安的儿子回来了，钟离元左边的位置应该是他坐。现在左边是复茗椿坐着，复茗椿身边坐着钟离辞安。而后依次坐着钟离辞安的一对儿女，钟离晏殊和钟离姒。不过他并不在乎这些，也不想看别人怎么样，他觉得累。

　　桌子上有一盘煎炒鸡翅，在钟离祝棠面前放着。他很喜欢吃这道菜，吃了半盘了。如果是以前，钟离元是不允许这道菜抬上来，在他认为是不营养。记得小时候是不允许吃这么不健康的东西，一日三餐都是营养餐。隔一周就要做一次全身检查，并且体重也要一直维持到标准。都是营养师为他们每个人量身定制的体重差和营养餐。胖了或者瘦了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少吃点油水和多吃点油水的区别。

　　他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已经晚上九点了。原来已经这么晚了，他来的时候没有注意时间，沈今安等了多久？他感觉这个忌日过得挺快的，没想到一下子就到了九点。

　　他匆忙吃完自己那碗饭，起身。
　　“高校那边有点事，我先走了。”他拿高校来做借口，钟离元即使不满也不敢多说什么。

　　“嗯，路上注意安全。”

　　钟离祝棠离开大厅后，几步小跑跑出了大门。

　　沈今安就靠离钟离家大门几十米外的车上抽烟。余光感受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他转头看见钟离祝棠正向他走来。钟离祝棠与刚进去时不一样，换了身纱衣，头发也绑在后面，纱布被风轻轻吹起。他眼睛有些上挑，眼尾下方一点的位置有颗很淡的痣。脸像乳白色玉镯一样干净，不掺和一丝杂质。

　　盯着他脸看一时没注意钟离祝棠已经走过来了。他拿走沈今安手上的烟，扔地上踩灭，然后捏着他的脸，“吐出来。”

　　沈今安反应慢半拍，然后反应过来他刚才吸的那口烟还没吐，被他这么一指令歪头把烟吐了出去。然后拿出随时准备的口香糖放嘴里嚼去味。

　　“抱歉，下次不抽了。”钟离祝棠不喜欢烟味，他自己也不抽烟，所以也要求沈今安不准抽烟。沈今安自从跟了钟离祝棠后就没在他面前抽烟，都是烟瘾犯了抽空躲着抽烟，抽完就吃口香糖去味。

　　今天他莫名其妙心里很烦躁，来到钟离家后那股烦躁就扩大了，忍不住抽了烟。

　　钟离祝棠并没有生气，反而带着笑看他，“沈今安，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他的手伸向沈今安裤子，惊的沈今安立马站直，他把车钥匙拿出来，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说：“我开车，你坐副驾。”

　　钟离祝棠带他去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从钟离家出来开了大概四个小时。他把车停在山脚，两人下车。

　　“把手机放车里，上山。”钟离祝棠说。

　　这座山有一条水泥梯，一直往上走会有一座复古式的房子和一个寺庙。寺庙大门上方有个牌子，叫玄天庙。大门还没关，里面有几盏油灯点着。走进去还有一扇小门开着，一尊佛像树立在眼前。这尊佛像庄严肃穆，栩栩如生，仿佛在注目着每一个来参拜的人。佛像前跪拜着一位师傅。他身上穿着白色袈裟，头发剃光，双手合十双眼紧闭虔诚的念着佛语。

　　“祝棠，你来了。”他停下念着的佛语，还没睁眼就知道是谁来了。他起来转身，见到沈今安也并不惊讶。向沈今安浅浅鞠躬，“名观南，号玄音。”

　　沈今安回礼：“沈今安。”

　　他额前画着颗红色的花，花瓣半开。眉眼之间，英气逼人却没有一丝严厉。倒是生出几分怜悯，叫人忍不住怜惜。

　　“祝棠，往年见你都是独自一人，今年却带了朋友来也不和我招呼一声，我备多一张床被。”他看着钟离祝棠脸上的忧郁，沉闷。

　　“你先出去吧，我和观南有话要说。”钟离祝棠对沈今安说。

　　沈今安顿了两秒，答：“好。”

　　他走到大院的菩提树下蹲着。玄音把钟离祝棠带到一侧小房间，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

　　“祝棠有心事。”玄音说。

　　钟离祝棠拿起茶喝了一口，有些涩。他又放下茶杯，“我也不知道，心里有些乱。”

　　“关于他？”玄音直接点破，随后又说：“半年前就听你提起过一个人，你未提名字，我就猜到他在你心里的位置了。”

　　“可能吧。”钟离祝棠不经意的回答。

　　玄音微微一笑，说：“他倒是个不多见的秀才，恐怕别人挤破头都想把他挖走。”

　　似乎被玄音说到一处痛，钟离祝棠有些恼意，强装着面子波澜不惊地哼声道：“抓到他，杀了他。”

　　玄音抿了口茶，看了眼窗外的月色，一半被乌云遮住，一半露出强烈的月光。

　　“月色很美，你不出去看看吗？”玄音问。

　　“有什么好看的？”

　　可惜了钟离祝棠是个不解风情的人。

　　玄音摇摇头，不与他多说这些，换了个话题问：“这次住多久？”

　　“不知道，大概一两周吧。”

　　“每次你大伯忌日你都要过来避风头。我倒觉得被困住的人只有你，没有别人。”

　　钟离祝棠手指漫不经心的点着桌面，盯着茶杯里的茶思索，沉默许久他才开口，“可能在你这讨个清净吧。”
　　“你来了，我可不清净了。行了，你那个贴身保镖还在外面等着，洗个澡就早些休息，房间一直给你打扫着，没落灰。”玄音起身，收拾好桌子离开。

　　钟离祝棠又坐了大概五分钟才起身往外走。此时屋外开始电闪雷鸣，要下雨了。沈今安从门外进来，手上拿着雨伞。

　　“你刚才下山了吗？”沈今安走到他面前，额头出学汗。他盯着沈今安看了一会，抬手帮他擦去汗水。

　　“看了天气，这几天会下雨，上山急就忘了带，现在带了。”沈今安回答。

　　“走吧，去屋里。”

　　钟离祝棠带他来到屋子最里面的偏房。像是会被人当杂物得房间被他用来睡觉了，就图个安静。房间对面有个澡堂，中间是走廊，侧门还有个花园。玄音住在正门，这里算是后院。所以这里自动变成钟离祝棠的地方了。

　　他在这里有一堆衣服，基本上都有点复古元素，以前觉得在寺庙就该有点在寺庙的样子，所以就买了这种类型的衣服。两人体型差不多，他给沈今安拿了件深黑色纱衣让他去洗澡，洗完了换自己洗。等他洗完回来发现沈今安正翻弄着他上学时期的书本和作业还有试卷。

　　“这有什么好看的？”他把帕子丢给沈今安，坐在他他面前。他很爱护自己的头发，不染不烫。吹风机都很少用。基本都是一点点擦干或者风干。以前多是让保姆做，后面他长大了就自己动手，又嫌麻烦不管春夏秋冬都等自然干。现在就直接让沈今安接手了。

　　沈今安接过帕子轻轻地擦他的头发。

　　钟离祝棠拿过他刚才翻的那本书，是小学四年级的。他倒是忘了自己小学到初中学时记忆。记得最清楚就是高中那会。

　　“家里人多，所以我放假的时候都会抽空来这边一两天，跟着观南念念佛经净化一下自己。所以我很多书都搬来这边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沈今安说以前的事情，但是想和他说就说了。

　　“还有，你看这个。”他拿出一个写满佛经的本子，“这个是以前小时候，观南调皮跑下山去玩，结果迷路了。被兰茵师太找到抓回去，让他抄佛经，不抄完不许出门。然后刚好碰上那天我来找他，兰茵师太抓到我帮他一起写就连我一起罚了。”他把被罚得证据拿给沈今安看，“是不是我的字迹？虽然丑是丑了点，但是还好。”
　　“兰茵师太是观南的师父，这里的长老。玄天庙以前不叫这个名字，是个破烂庙，没有名字也没有人来拜佛。是兰茵师太出家前建造的，还请了高人做法，是个风水宝地。”他又给沈今安解释道。

　　“兰茵师太很少出关，我和观南也很少看到她。”

　　“哎？这是什么？”他翻书时一张信封从书里滑出来。他打开看，是一封情书。书封画着不对称的爱心，像一个人笨拙的情窦初开。

　　沈今安听到这抬眼看去，只见他拆开信封，信的字迹工整秀气，迎面而来得少女心事。他嘴抿成一条直线，只是更用力的搓了下钟离祝棠的头发。

　　“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那么久都没发现可能是毕业那天塞的，我毕业了就不会再碰关于学习的书了。上学那会还没分化，挺多女生喜欢我，往我在这里塞情书，男的有人塞，不过有些男的写的情书太羞耻了，不堪入目。有些还说追到我了就把他收藏的片子分享给我。我嫌隔应就拒绝收男生的情书，后面不知道怎么传出我喜欢OO恋。”他对沈今安都是有话直说的状态，也不害臊。

　　“那个箱子都是情书，什么年龄段的都有。以前这些东西被爷爷发现都会直接扔了，怕我乱搞吧。不过我觉得别人喜欢我是我的幸运，总不能浪费别人的心意就拿到这来收着。”

　　此时窗外下起狂风大雨，书被风吹的哗哗响，油灯被风吹灭，房间陷入黑暗。沈今安走过去把窗户关上，被钟离祝棠抓住手。

　　“少主，只是下雨了，我去把窗户关上。”他低头看着那只纤细的手轻声说。关好窗户后他蹲在钟离祝棠面前，“睡觉了少主。”

　　钟离祝棠没有说话。突然窗外闪出一道闪电，像是把窗户撕裂成两半，房间里瞬间亮起来，印出两人的倒影。一声雷鸣洪亮，似乎要冲破天际。闪电和雷鸣交叠在一起，如同末日降临。

　　那一秒沈今安就看清了钟离祝棠脸上的慌乱和眼里得害怕。

　　钟离祝棠被雷声一惊，他手抓住沈今安的手腕。眼神有些闪躲，似乎与记忆中某个画面重合，想说点什么却又没办法诉说，最后有气无力的说了句，“抱我……抱我上床睡觉……沈今安。”

　　沈今安二话不说把他抱上床去，给他盖好被子。正要走又给钟离祝棠拉住。
　　“别走，你就在这里，上来陪我睡。”

　　沈今安又想说不合适，黑暗中似乎能通过轮廓看透钟离祝棠此刻内心的无助和害怕。

　　“好。”他躺在外面让钟离祝棠靠着墙。他睡觉都喜欢靠着墙，这样有安全感。

　　钟离祝棠突然双手在空中摸索，“沈今安，你怎么不开灯？”

　　“刚才油灯被风吹灭了。”他解释。

　　“外面有雨声，在打雷吗？”他又问。手在空中摸一会，又放下在被子里找着什么。

　　找到了。
　　他碰到被子里来自另一个温暖的手掌，紧紧握住。又觉得不够，与他十指相扣。

　　“在打雷，有闪电。”
　　“少主，不合……”

　　“别说话，我困。”

　　沈今安闭嘴了。没一会身旁的人没了动静，他轻轻转头。钟离祝棠靠在他肩旁，整张脸埋在他手臂上。睡意为他褪去几分戾气，多了些可怜。

　　他慢慢转身，面对着钟离祝棠。盯着他的脸看，从眉毛到睫毛再到鼻子嘴巴。单看他眉骨和高挺的鼻梁就能看出他长相属于苗疆西域，嘴唇偏厚，颜色些许粉嫩。他忍不住摸了摸钟离祝棠的脸。

　　他心里藏着个不见天日的秘密，那就是他喜欢钟离祝棠，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了。他随时都有在关注钟离祝棠，所以才有了那次他受伤被自己捞回去的机会。不过后来听说他的情史，说他喜欢玩变态，喜欢上alpha。

　　所以天生不适合做一个omega的omega出现了。

　　钟离祝棠有仇要报，别的对他来说都是多余的。他并不想给钟离祝棠造成麻烦，只是远远观望就行了。钟离祝棠离开后他以为两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没想到半年后钟离祝棠亲自找上他，并且说需要他。他毫不犹豫地来了。

　　如果钟离祝棠知道真相会怎样呢？能慢一点到来吗这一天？

　　此时又一道电闪雷鸣。

　　沈今安急忙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捂住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