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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假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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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当空,让人不觉从心底生出一股冷意。
来人越走越近,脚步声回荡在脑中。参辛的心紧了又紧,她不怕与人打斗,就怕这次被发现打草惊蛇,下次想要得到线索,就是难上加难了。
“谁在那!出来!”
几个人大喊着给自己壮胆。
跳跃在屋脊上的黑影如同魑魅,悬在身后竖起的影子仿佛是勾人性命的镰刀,他脚步轻跃几下,便来到眼前。
“啊~原来是只猫啊……”
来人大松一口气,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就这点出息!一只猫把你吓成这样。”
魁梧男人又是抬手一巴掌,骂骂咧咧地去追猫,“老子非扒了你的皮!”
参辛冷眼看人壮胆走远,没有再跟着去,怕让人发现。
春风携带丝丝凉意,参辛身披明月,游走在城中屋檐,几下便到了家门口。
沈秋白刚点上案边的灯,他身体不好,这个时候还在屋里点上火炉。他从炉子上提下茶,慢悠悠地喝着。
参辛进来也不客气,直接抓起桌子上的另一杯仰头喝完,“谢了。”
沈秋白又给她添上。
“今天又遇到了那群人。”参辛顺口气,“他们把尸体抬到城外,直接烧了。带头是人还是分了几个铜钱下去,听他们的语气,太守把城中的人抓去也没有虐待苛责,反而是像有组织一般,都互相照顾着。”
下发的铜钱,能兑换的米面,这些应该都是太守着令办的事。
“要是没有苛责,那今天烧了怎么会是尸体?”参辛虽然没有见到,但沈秋白无条件选择相信她。
“还有每天都要分发的钱财,兑换的米面,这些都是哪里来的?”
参辛又拿出掉包来的铜钱,学沈秋白在手中摩挲,“这个铜钱,也是薄的。从他们那里出来的铜钱,都是这样。”
“不是从他们那里,而是整个沧州都是如此。”沈秋白面不改色,“这太守有一个发财梦啊。摸铜粉的小手段,应该已经满足不了他了,现在他把人都关起来,就是想做笔大的。”
参辛把茶放下去,“沧州地理位置优渥,物产富饶,他稍微贪一点,都够他吃一辈子了。”
“贪泉牛饮,不止其可止。”参辛嗤笑一声。
这些地方官总是这样,拿着百姓的血汗钱享福,还恨不得能敲骨吸髓。
“明日我再去拜访,你早点休息吧。”
月色清凉,沈秋白裹紧身上的氅衣。
“你这几天喝药了吗?”参辛突然想到,她小声道,“大夫说了,不能停,不然……”
她的眼神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意味不明。
“喝了,喝了。”沈秋白浑身一紧,像是被猛兽盯住的猎物,他开始发虚,“你……什么眼神?”
“没什么,也别喝这么多的茶。”参辛把茶提走,趁着温度刚好,直接饮完。
“看人像看猎物,到了沧州就……”沈秋白小声嘀咕,慢悠悠地站起来。
“你也知道你是个猎物。”参辛拍一下他毛茸茸的大氅,“胆小的兔子啊。”
沈秋白没有反驳,赌气一般从参辛身边路过。
沧州天气正好,日日都是日头高挂,院中的柳树抽出新枝,嫩芽点点。
沈秋白和参辛吃完东西便出门了。
临走前,还交代了让人在院子里待着,歇上一天。
太守府还是那个样子,门口守着两三个小厮靠在门前打瞌睡。
参辛用手挡住太阳,这些人半点没有被疫病侵染的紧迫感,竟然还有心思睡觉。
沈秋白向前,让人进去通报,参辛没有进去,跟着门口的小厮靠着柱子晒暖。
“你们沧州就是不一样,现在竟这般暖和。”参辛懒洋洋地打哈欠,“晒晒太阳还有月俸拿,真是潇洒自在。”
那些人没什么警惕,散漫地答道,“月俸?我们拿的可不是月俸。半月结一次的碎银,都当是消遣了。你呢?你是从聿都来的,身上也有个一官半职吧。”
这次出来参辛没有把腰牌带来,她随手摸着玉佩,“聿都又冷事也不少,论天气可比不上沧州自在。我呀,就是个巡城的,一天天在城里溜达。那谁家鸡丢了,狗死了,都要我去看看,也烦。”
小厮的优越感油然而生,“你这当官的还没有我们自在。这要在这门口待一天,我们就有银子拿。”他压低声音,“这话,我也就说说,你就当听个乐呵。”
参辛附耳过去。
“都是太守本事大,这原本的肥差是轮不到我们,自从上次来了一个大人物,这太守府上的守卫便都没了。这才让我们来充数来了。”
“那你们这都有银子拿,那些守卫岂不是拿的更多?”
“哪能啊,城东的那家,当家的原本便是这的守卫。”小厮嘴咧着,伸手比划,“一个月只能拿这个数!荤腥都不见几个。”
“这次守卫不见,那家里的女人都闹到太守府上了。”又有人凑过来,“结果呢,太守给人请过去。听说,是给了钱才哄回去。”
“男人不在家,一家老小,也是可怜。还是太守心好,给了人钱。”
“太守没说人去了哪儿吗?你们都不怀疑?”
“兴许是觉得银子太少都出去跑生意挣钱了,这我们外人好奇归好奇,也不好跑到人家脸上问吧。自己家里人都不问了,我们也不好说啥。”
“再说了,他们走了去挣钱,我们现在有银子拿,多好的事啊。”
“在沧州私自跑出去做生意的不在少数,那曹家不就是跑生意跑出来的。出去一个穷小子,说不定就回来了第二个曹家。”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参辛坐着听他们聊了一会儿,抱臂养神。
沈秋白在里面喝完两盏茶,才听太守费劲地把话说完。
屋子外还是烧着药,只不过这次屋里的药味没有上次来的那么重了。
“那我就不打扰太守休息了。”沈秋白终于在太守再一次快要把肺咳出来的时候,有眼力见的选择离开。
上次的老者出来相送,沈秋白回绝了,“今天的药有点淡了,是不是少了一味药材。”
“沈大人也懂药理?”
“不过是久病成医罢了。”沈秋白笑道,“对了,下次熬药不要在风口,呛人。”
老者讪讪笑着送人离开。
沈秋白刚出门,便看见参辛和小厮围坐在一起,交谈甚欢的样子。
“走了。”
参辛向几个人告别,这一会儿的功夫仿佛就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本想在街上给乔老带点吃的,参辛还装了钱出来。可看着街上只有半个身子高的草,参辛还是揪了一把,带回去。这是在聿都养成的习惯,从不空手回家。
泽若把草尖放在瓶子里,还找来几支野花,和宋瑾禾一起插花弄好,摆在堂前的桌子上。
乔云仪和华大夫在院中下棋,裴义把自己的家伙事都拿了出去,开始绣新花样,只有曹文起在院子急得到火烧眉毛。
“花伯,我们什么回去,什么时候去看我爹?”
“我爹到底怎么样了?”
说着,他直接抱着华大夫的腿在地上不起来。
“孩子大了,还是这样的难缠。”华大夫对着乔云仪解释,“下棋,下棋。”
乔云仪颇为认同。
曹文起看无人搭理,急的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参辛二人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曹文起一副快要死的模样。
“议卿,清明的时候记得给我烧纸。”他开始交代后事。
沈秋白一口回绝,“没空。”
“我的那些钱都白花了吗?”曹文起像是被渣男辜负,指着参辛和沈秋白,“你们两个,都是……啊啊!”
“好了,这城中根本没有疫病!”参辛一语打破他的哀嚎。
“你都知道了。”华大夫手下不停,眼盯着棋盘,防止乔云仪在耍赖悔棋,“这太守就是个吞金蟾,就想着这份钱呢。我曹家每年上供的钱也不少,就是贪心!”
曹文起坐在地上,努力消化这个信息。
“朝堂的拨款,都去哪了?”他问。
“都进了那太守的肚子里,家里一年一换的金丝树还有私库里花不完的银两。”
宋瑾禾从屋里出来,“我就是来调查这件事的。”
“现在我们不知道城里的那些人都去了哪,今天晚上,我再去看看。”参辛陪着乔云仪下棋,“要是拿那些人的性命对峙,我们就不占优势了。”
“本来就不占优势,我们才几个人,他们几个人。”乔云仪插话,“就算是曹家,现在也出不来吧。他能威胁曹老爷子,那这个毛都没长齐,只会叫的小子,他能放在眼里?”
参辛给他顺气,“好,那我今晚去看看,你也好好养身体。”
“他就是第一天喝了冷水,水土不服拉肚子。”华大夫拆台。
乔云仪气上心头,伸手把棋盘扒乱,又复原,自己在生闷气。
夜色漫漫暗下来,和往常一样,月光高悬。
参辛和宋瑾禾出门,还在城门口蹲着。
“这些天怎么回事?怎么死了这么多人?不会真有疫病吧?”
“天天这样说,说了几天,也是没有的事。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本来就有病。”魁梧的男人还是骂一声晦气。
参辛给宋瑾禾使眼色,她自己出去。
猫着身子站到城墙上面,下面就是那些人,听他们开门出去,又窸窸窣窣地偷偷摸摸进来。
参辛扯掉脸上的面纱,这东西捂的人喘不上气。
她听脚步声停下来,现在是他们正在分钱。
身后的月亮又大又圆,把她的身影拉的老长。
“这是?……这是什么!”
下面的人看见她的影子,都惊呼起来。
参辛单手攀住城墙,腰腹用力,只手撑着,在下面人的惊呼声里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