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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黑色线条牵起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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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论赛那天晚上任如意早早回了家,这两天都没回来。
晚饭。
学校晚自习上到十点,北苑中学的学生大多选择在学校解决晚饭。
学生大多踩着铃声一拥而出,教室乱成了一锅粥。
有些想着节约时间的大多选择窝在教室角落吃早就凉掉的卷饼。
还有些混日子的,手里拿着鼠标,聚成一团刷电脑视频。
“走啊,快点抢饭。”
“哎呀等等我,我学生卡忘了带。”
“今天忘卡,明天忘自己。”
等人散去,沈橘安一个人慢悠悠地往门口赶,她不需要排队,沈妈妈回来给她送早早准备好的营养餐。
门卫室。
一个气质高贵的女人拎着饭盒站在那里,笑眼盈盈。
“乖乖,是不是饿了。”
“妈……”
沈橘安终于找到个能说上几句话的人,原本想给妈妈分享一下学校的趣事,转念一想好像没有,又闭了嘴。
豆角焖排骨,红烧茄子,鱼香肉丝……
她庆幸自己伙食这么好还没发胖。
“恁真疼孩子,现在孩子一代比一代享福了……”
沈妈妈耐心地听完门卫的话,虽然不大认同,可仍旧微微点头,然后接过话茬。
“一代有一代的不容易,我们做家长的更要会体谅孩子……”
“妈妈,我吃饱了,先走了。”
沈橘安被硬塞了个鸡腿。
“唉,记得给你们田老师。”
沈妈妈给她兜里塞了一张卡片,沈橘安知道又要去办公室了。
不如就这个点去吧,其他老师应该都去食堂了。
办公室在三楼,沈橘安摸着浑圆的肚子,懒懒散散地往上面爬。
“十七八岁的年纪怎么跟七八十一样?”
沈橘安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她回头看,一张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子的脸映入眼帘。
看起来已经三十多了,岁月让她平添了几分温柔知性的美。
“老师你好漂亮。”
“小美女,嘴真甜。”
沈橘安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个老师,一丁点印象都没有,和谢泊一样陌生。
可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让她觉得亲切。
沈橘安想,果然人都是视觉动物,她也逃不过。
政治办公室。
里面有人声,一个是田玉金,一个是谢泊。
“小谢啊不能老不吃饭,知道吧。”
沈橘安犹豫一下,还是叩了门。
“老师在吗?”
“进。”
田玉金一脸不耐烦,可看来的人是沈橘安,瞬间回她一个亲切的笑。
“我先走了,老师。”
谢泊没注意到沈橘安,快步走出去的瞬间,手里没盖帽的笔划到了沈橘安的干干净净的校服袖子上。
“谢泊。”她气急败坏。
这人真讨厌,刚见面弄脏她的裙子,这会又弄脏她的校服。
接触没几次就往枪口上撞,也是他倒霉。
砰,只留下一个门声。
“这孩子有点内向,别怪他。”
田玉金见他的招财猫面露愠色,急忙替他的好学生解释。
“没事啊没事,我不生气。”
沈橘安臭脸咬牙切齿道。
明明气的脸通红,面上还挂着甜甜的笑。
“老师,这个我妈妈让我转交给你,教师节快到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她换了个情绪,笑靥如花。
长睫颤动,圆圆的眼睛盛着一片海,惹人怜爱。
田玉金又奉承夸了她几句,才放她回了教室。
晚饭时间过大半,教室里七七八八的来了不少人,沈橘安从前门进去,一眼就看见一个干嚼着馒头的清瘦的人。
谢泊的晚饭永远很潦草,不是冷掉的馒头就是饼。
经过他的座位时候,沈橘安看见谢泊已经把剩下的小半个馒头塞进了嘴里。
某人啃完馒头,肚子还在叫。
“那个,我有剩的鸡腿要不要?”
沈橘安虽然不喜欢这没礼貌的家伙,可她又见不得别人这么难。
“你也要捉弄我?真是无聊。”
“喂,我好心给你送鸡腿你不吃就算了,还搞诽谤?”
沈橘安脾气上来了,直接扔了鸡腿就走了。
谢泊真讨厌,和李湾湾一样讨人厌。
她把橘子皮剥下,仔仔细细地剥离橘络。
“阿嚏。”
前排的李湾湾打了个喷嚏,转身看窗边剥橘子那人,一脸狐疑。
“谁在说我坏话?”
“喂,是不是你,沈橘安。”
沈橘安忽然被说中,一瞬间红了脸,可她不能示弱。
“拜托,你自己体质弱,弱不禁风的,怪我喽?”
“就是你,你见不得我好。”
“谁见不得你好了,再说了,见不得你好的多了去了,差我一个?”
沈橘安说的没错,她的外号是公主,李湾湾的是李家千金大小姐,她们也没差。
只不过李湾湾有个接触影视的爹,那些小跟班偶尔有机会要签名照啥的。
说到底,这两人的坏人缘,一个在明面上,另一个藏在暗处。
“你这个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对方一顿输出,沈橘安懒得搭理,想方设法让她闭了嘴。
“哎,我的天呢,李泽你怎么来了?”
“阿泽。”
李湾湾理理头发,摆出来一个无死角的笑脸,优雅转身,却没看见他的影子。
“哦,不好意思啊,看错了。”
周围有人偷偷憋着笑,有部分胆大的放肆地笑。
“没关系,我不生气。”
李湾湾用手平复了心情,继而一个主意涌上心头。
她绕过几个桌子,往窗户那跑去。
“鸡腿我拿走了。”
她把鸡腿拿到讲台上,声情并茂。
“啊,好一个美丽的鸡腿。”
“原来是猪猪公主送给高冷王子的。”
“你们说?这猪猪公主是不是喜欢高冷王子啊?”
底下有人接话。
“我猜,猪猪公主爱而不得。”
“我猜,是高冷王子更喜欢吃冷掉的馒头。”
窗边那位被叫高冷王子的男生仍旧冷脸刷题。
台下被叫做小公主的坐不住了,她一向有仇必报。
“李湾湾,你有病吧?”
沈橘安涨红了脸,快步子跑上去,一米七的个子很快压制了刚刚讲台上的“演说家”,她在敢怒不敢言的众人眼前啃完鸡腿。
然后,掰开李湾湾的嘴巴,硬生生塞进剩下的骨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李湾湾感觉到了羞辱,豆大的泪珠成串落下,耻辱的泪水灼烧沈橘安的手。
“没有下次了。”
沈橘安虽然气不过,终究还是松了手。
反正仇也报了,也不需要挂念了。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宣告这场闹剧的终结。
这节课开会,晚自习没老师看着,沈橘安无聊,从书上随意撕了一小片,写几个大字,揉成一团精准扔到了谢泊身上。
谢泊脑壳一痛,往回找这纸团的主人,后面的人都低着头赶作业,只有一个高马尾的女生弯唇。
白炽灯下,是一张明媚张扬的脸。
“无聊。”
他闷哼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怎么有这样的人,真是摊上大麻烦了。
她那跋扈样子,居然颇有点调戏良家妇女的样子 。
放学。
“等等。”趁他没离开位置,她追了上去,手上一支黑色签字笔蠢蠢欲动。
“有什么事?”
“我量了一下尺寸,你看我校服上这道痕迹是三厘米。”她用手指比划了一道线条继续道,“刚刚办公室里,你欠我的。”
说罢,谢泊同样的校服位置上多了一条同样的黑色线条。
“你仇也报了,我走了。”
他对她这行为感到莫名其妙,但他实在不想惹麻烦。
“拜拜。”
她收起刚刚那小霸王的面目,眼睛弯弯,换上甜美的笑。
沈橘安跟在他后面,啰哩啰嗦,话里话外都充斥着好奇。
放他走,不代表她不能跟上啊。
沈大侠有仇必报,但也绝不记仇。
“谢泊,你为什么装不认识我?”
“谢泊,你知道你很没有礼貌嘛?”
“谢泊,你为什么不回信?”
“谢泊,你怎么不去食堂吃晚饭啊?”
认不认识有那么重要吗?
付出真心又怎样,换来的还是被抛弃。
与其耽误大家时间,倒不如从未遇见过,何苦因果循环。
一瞬间,思绪万千,心头堵得慌,他快步出了教室。
走廊里,有人往回赶。
“下雨了唉,还挺大的,啊好烦,还得回去拿伞。”
“我也,咱俩打一个伞吧?”
大厅堆满了学生,多是等着同行的人拿伞。
身形单薄的少年脱下校服,顶在头上,第一个冲出了雨帘。
高马尾的女生从人群挤出去,迅速撑好了伞,和方才那人一起消失在雨里。
“喂,等等我,下雨了,谢泊。”
杜小满静静地靠在角落,等着一班那位大爷拿伞来。
“我们安安长大了。”他一个人嘀咕。
“走吧。”有人往他这边靠了靠。
独特的绣着L的蓝色校服占据他视线的全部,李泽歪头,示意离开。
大雨模糊了视线,那片绣着L的蓝色衣服仍旧侵占他全部的视线。
那是他视线的全部,也是他全部的视线聚焦处。
身后有喘息的声音,谢泊停住步子,立在雨里。
“笨啊,你不会过来和我打一个伞吗?”
“我身上淋湿了,不干净。”
他垂眸,修长的手指勾勾鼻子,长长的睫毛顺着雨水落在脸上。
“没事,你不愿意过来,那换我主动呗。”
沈橘安一脸坦荡样子,高高地举起伞奔向他。
“不用谢,你撑着,你也是倒霉,遇到我,我一向不喜欢自己撑伞。”
她轻微的喘息声,给秋深处的黑暮里带来唯一的生机。
“喵喵。”
“原来你跑这么快,是为了小猫啊。”
“嗯。”他抬眸,羞涩地笑。
“你撑伞,我抱着吧。”
眼里闪过疑惑,他拒绝了这请求。
“你不是有洁癖吗?”
“偶尔。”
没等他同意,她擅作主张地抱起猫,把伞扔给他。
“撑着,我们回家。”
“嗯,不顺路吧?”他舔舔干涩的唇。
“我跟猫说话呢!”
“哦。”他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沈橘安记得前几天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怀里就抱着这只猫,那时候他眼神里只有空洞麻木。
礼貌的话,礼貌的笑,总是给人淡淡的疏离感。
今天,好像好多了。
“喂,不要把伞的重心放在我身上,你要是感冒了,我可担不起。”
话说得刻薄,可眼里一片澄澈。
“嗯。”谢泊乖乖地应声,眼睛瞥到了他们中间连在一起的黑色线条,不由得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
“这个猫我养着吧。”
肯定句,不是请求。
这人不把猫放在家里,估计有什么苦衷,不过,她不会问缘由。
沈妈妈说人和人之间的相处,要保有适当的秘密。
所以,她才不会告诉他,她家里禁止养猫。
“可以吗?这是个流浪猫,没有家。”
流浪猫,没有家,和他境遇倒是相似。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一沉。
“我给她一个家。”
她扬起嘴角,语气带着坚定。
“好。”
心被数万只明媚张扬的蝴蝶抬起来,雾蒙蒙的雨天居然也觉得晴朗,他笑。
笑容里终于有了点少年人的张扬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