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怀凶》十三天雨

13、厨房

　　经历千帆雨，她仍然是最初的大小姐，对于梦境主人来说，或许这才是圆满。

　　睫毛上挂满了水珠，南蝶起身时才发觉，枕头被泪水浸湿了大半，此时眼睛很是酸胀。

　　在镜子里照了照，她的眼睛竟然哭到肿没了双眼皮。

　　她以前也进入过如此伤感的梦境，但是还没有过哭成这样的经历。

　　那梦境主人两次衰老，两次重返十八，或许每一次都是她潜意识渴望重来的时间点，只是梦里能够做到，因为这只是梦，不是现实。

　　现实中，那位大小姐后来如何了呢？她的生活圆满了吗？

　　若是生活能够圆满，也不会在梦里寻求重来的机会。

　　那种遗憾的心情，她出了梦还是能体会到，或许大小姐一开始就知道了故事的结束，即使重来她依然无法得到她想要的，所以她的梦境底色不是痛苦，而是遗憾。

　　铃——

　　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喂。”

　　她听到对面有呼吸声，但是迟迟没有人声。

　　“萧愁？”

　　“你成功杀死我了，这是我没想到的。”他的声音有些疲惫。

　　还以为他会气急败坏，没想到开口是如此沙哑和平静。

　　南蝶也有些愣住了，她急忙搜罗语言，提高了声音：“是啊，说要杀你就要杀你，你当我开玩笑吗？”

　　“嗯......对不起。”

　　脚步顿住，她的语言也顿住了，怔愣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

　　“对不起，是我背信弃义，给了你空白的希望......你该杀我，我愿意死在你手上......我......”

　　“萧愁！你已经出梦了！”

　　对面没有出声，但是细细的抽气声传来，很像是安静的哭声。

　　这回轮到南蝶沉默了，直到杀死老爷的时候她才完全确定他是筑梦师，但是她没想到萧愁会沉浸梦里人的情绪中。

　　“萧愁，你已经出梦了，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们本就是你死我活，谁赢到最后我都认......”

　　在她还没说完这句话，对面就已经挂断。

　　如果萧愁受到梦境影响，对南蝶是好事，说明在下一场梦境中他的心理会更加脆弱，也会更好赢得最终的胜利。

　　最终的胜利......

　　她捂住额头，一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提醒他，明明他受到影响越大越好啊......

　　可他竟然给自己道歉......

　　眼眶忽然一热，一滴泪从眼中淌出，滑落，又干涸。

　　她以为自己的眼睛已经哭干了，没想到还能被情绪所驱使，这个情绪大概是来自梦中的大小姐吧？不然她有什么立场产生悲伤呢？

　　电视机里放着看不进去的电视，电脑开在一旁早已黑了屏，手机上一直是消息提示，几包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零食，南蝶待在客厅里，一直从早到晚。

　　她的思绪没有回转，眼睛就比早上消肿了一些，但她的双眼皮还没回来。

　　说不清自己到底在烦躁什么，但是这一天她都静不下心，无法工作，更没有再出门。

　　点开手机，还是那个视频，她看了两眼再度黑屏，这时，门铃响了。

　　她猜测是萧愁。

　　这个猜测很合理，可她没有立即去开门，她不想面对。

　　早上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也不想去知道，他们本不应该有过多接触，他们本应该是互相对立的。

　　门铃响了三声，每一声都间隔很久，似乎在等那一下她会去开门。

　　第三声过后，她自己也等了很久，还是起身开了门。

　　开门，萧愁已经打算回去了，听见声响又转了回来。

　　“我下班回来看见你这里亮着，你这礼拜不用去剧组吗？”

　　他的表情很平和，好像他们是多年的老友，来正常关心一句。

　　这样的平和让她没法讥讽，她耸了下肩道：“是啊，偶尔罢工几天。”

　　“罢工？你们导演不会开除你吗？”萧愁笑了一下。

　　“开除就开除咯，又不会饿死。”

　　“没工作的话你也可以来我公司，给你安排个闲职。”

　　“那倒不必。”她点了下自己的脑子，“脑子在，工作就在。”

　　说罢不自觉看了眼他的双手，他没有带任何食物，抬眼对上他探究的目光，不禁抚着后颈移开了视线。

　　“你又没吃饭？”

　　“嗯？啊是，我懒得弄，随便找了点零食，倒是也不饿。”

　　这话说得不自然，好像她是故意饿着自己，又因为故意饿着自己而羞愧。

　　但她完全不应该感到羞愧。

　　萧愁抿了嘴，扯了两下领带自然地走进了她家，擦身而过时南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打开冰箱，里面又接近空空如也。

　　萧愁挑了几样还没放坏的蔬菜，又去对门自己家提了几袋肉塞进南蝶的冰箱，全程默默无言。

　　以往这种时候，他都会讥讽几句，和南蝶的话互相带刺，但是今天格外安静。

　　看着怪异的人，她不禁想到了早上那通电话。

　　“今天这么安静啊？”她装作不经意道。

　　厨房里的人背对着她，语气轻松道：“我一向很安静。”

　　“哦？平常唧唧歪歪又刻薄的人是谁？”

　　他笑了一声：“还不是认识了你我才说话难听，说起来你才是最刻薄的。”

　　“我？”她靠在厨房外看着他的背影，“谁让你有事没事就来关心你的破梦师，我总要小心些。”

　　这话一出，她感到厨房中的轻松停顿了一瞬，但是很快又恢复如常。

　　萧愁依然是背对着她的，此刻开始洗菜摘菜，没有继续接话。

　　她盯着萧愁的背影，忽然懊恼，自己是不是不该说这样的话，毕竟是她的邻居。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充盈她家的食物库存，下班了还会来问一句自己吃了没，自觉过来担任厨师，也仅限于厨师，不对她的生活作其他干扰。

　　这么看来，这个邻居在分寸感上把握得很好。

　　她这么想着，没注意到萧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背对着南蝶，“你没想过，我为什么来关心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