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梦》唐可亲

105、50.相思漫（下）

　　“嗖──”
　　一枝羽箭迅速划破长空，发出一声轻鸣，尖锐的箭头在下一瞬间刺入一只肥壮野兔的身体，从伤口渗出的鲜血染红了那灰褐色的毛皮。
　　虽然射中猎物，可是胤禛脸上一点高兴的表情也没有，他紧抿着唇，看也不看猎物一眼，掉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刚在胤禛身边的侍卫在他射中猎物的第一时间，已快快上前拾起了那只垂死的兔子，然后赶紧跟了上去，动作丝毫没有任何拖延，也不敢有拖延──他们都知道，这两天主子的心情非常不好，因此最好不要犯错。
　　胤禛身后的小福子不停的偷觑着胤禛，好半晌终于鼓起勇气上前，陪笑道：“主子，您看这太阳都到头顶了，是不是……是不是歇一歇，用个膳比较妥当？”
　　在胤禛的注视下，小福子的声音越来越小，但终究把话给说了出来。在胤禛沉着脸的时候，也就只有最得胤禛信任的他有这个勇气。
　　胤禛哼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目光却在四周巡视了一下，然后往一片树木较多、较阴凉的地方而去。
　　虽然他什么表示也没有，但看到他的举动，伺候他多年的小福子立刻知道自己的建议被采纳了。
　　小福子暗自吁了口气，既然主子还能听得进合宜的意见，显然他的心情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糟糕──至少，应该是比前两天好太多了。
　　想到这点，小福子心头轻松了些，心想也许下回送信的日子，主子的心情就会完全恢复了。
　　走在前头的胤禛并没有往后看，因此没看到自己的心腹太监脸上闪过的如释重负的表情，否则他也许会很乐意让小福子的表情变成苦瓜脸。
　　其实他的心情并不是只有这几天才不好，或者该说，从离开京城到现在，他的心情没有一天好过，再说得更远些，之前在北京的时候，他的心情就已经不太好了，甚至某些时候应该用“很糟”来形容。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一个让他又爱又气又怜惜的女孩。
　　还在园子里的时候，那将近一个月的等待让他焦躁得几乎要发狂，读书的时候不时因此失神，晚上也常常辗转难眠。无数次，他都生出想要闯进她房里，硬把她拉出来的冲动，最后虽然总是强自按捺下来，却不是因为耐心好，而是担心逼得她更加退缩，又或者惹怒她──他很清楚，虽然多数时候她都是甜美可爱又温顺，但若真的惹恼了她，却是倔得很。
　　后来他不得不伴随圣驾北行，心中挂念的还是怡宁，头几天还好些，可是离开她越远，他就越感觉心中空荡荡的，心情自然不可能好。
　　好不容易终于能给她写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他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偏偏胤祀不知道是故意炫耀还是无意而为，居然当着他的面和胤祺聊起了怡宁的回信，说什么怡宁向胤祀抱怨胤祺不够意思，竟把写给她和婉仪的信合并成一封云云……
　　得知觊觎着怡宁的胤祀和没有特别写信给怡宁的胤祺都得到了回信，胤禛的脸当场就沉了下来，咬牙暗恨。那一天，丧生在他的怒火下的猎物比前几日足足多出了三成！
　　隔日，藉着御前摔角的机会，他与胤祀大打出手。
　　胤禛猜测，或许胤祀等这个机会已经等很久了，下手全不似平日的温和作派。当然，胤禛也毫无容让之意，毕竟这样解气的机会可不多。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胤禛得胜，只是他的右手腕因为用力不当而稍有不适，接下来两天因此无法开弓。不过胤禛丝毫不以为意，因为手下败将胤祀的伤势比他还重些，算起来确实出了一口气。
　　然而，这略好一些的心情维持没有几天。在第二封信又没有收到回音，却看到胤祺为了凑足怡宁和婉仪回信里讨要的毛皮里子而伤脑筋时，胤禛累积至今的焦躁终于化作了极度的气恼。
　　过了几天，邻近要送信回京的时候，胤禛因为心头憋着一股气，强忍着向怡宁倾诉思念的念头，赌气不给她写信，只给济兰写了一封简单的家书。
　　虽然隔天上午他便后悔了，但是那时他正随圣驾狩猎，等回到了营帐再要给怡宁写信的时候，送信之人早已远去，纵然他心中有满腹相思与懊悔，也来不及了。
　　正因为一时赌气，没来得及给怡宁写信，这几天胤禛的心情差到了几点，只有在康熙面前的时候还能装出笑脸，其余时间都是沉着一张脸，哪怕狩猎的收获再丰盛也换不到他的笑容，让身边伺候他的人心中都忐忑难安。
　　不多时已来到目标的小树林，胤禛率先下马，迳自坐在一棵树的阴影下。小福子机灵的递上了水壶，胤禛伸手接过，喝了一大口之后，交还给了小福子。
　　虽然胤禛没有特别吩咐，不过早有侍卫去寻找干柴当燃料。打了一整个上午的猎，收获颇丰，也是时候稍微填饱一下肚子了。
　　那些杂事自然有人处理，完全不用胤禛操心，闲下来的他禁不住又想起了怡宁。
　　胤禛暗自算了算日子，信应该早就送到了。没有收到自己的信，怡宁会有怎样的反应？
　　是生气吗？还是难过？又或者……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写信给她……
　　想到最后那个可能性，胤禛的眸光黯了一下，但随即就否定了它。
　　他确信怡宁对自己的在乎绝不比自己对她少，否则之前“那件事”不会引起她这么大的反应，到现在也不肯原谅他。
　　胤禛望向远方，嘴角噙着一抹苦涩的笑意。
　　她对自己这般在乎，本该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可是……也正是因为这份在乎，情况才会陷入了僵局。
　　然而……胤禛不自禁的想着，如果怡宁对自己的在乎少一些，恐怕自己又会有别的不满足──尝过了两情相悦的滋味，他已无法忍受怡宁对自己的在乎只是手足之情，无法忍受她心中更重要的是别人的可能性，哪怕她对那个人也只是单纯的手足之情！
　　即使清楚知道自己的假设根本不存在，胤禛还是在一瞬间生出了妒意。
　　于是，他终于知道，在内心深处，他其实很高兴怡宁对他的在乎，而且这份喜悦不知道比苦恼多出了多少倍！
　　他恍然明白，怡宁的妒意所带来的那份既苦涩又酸甜的滋味，才是让他能忍耐住焦躁，持续等待着她的动力，而非他原先以为的是因为顾忌她会气恼的缘故──实际上，她的避而不见早已是一种气恼的表示，虽然那其中还掺杂了难过、忧虑、嫉妒……等等情绪。
　　想着，胤禛唇边不自觉的露出了真心的微笑。
　　这么多天来，除了打赢胤祀那天，胤禛还是头一回这般开心。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隔日，更令他高兴的事情发生了──他收到了怡宁的信！
　　在因为赌气而来不及写第三封信的情况下，居然收到了怡宁的信，胤禛自是大喜过望。几乎是在小福子把信拿进营帐的那一瞬间，胤禛便从小福子手上“抢”走了那封信，全然不顾还有旁人在，便拆开了信封。
　　当胤禛看到怡宁在信里责备自己为什么手腕不适还要给她写信时，只觉得一颗心暖洋洋的，发自内心的欢喜完全显露在他脸上，高扬的唇角怎么样也无法压低。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写第二封信给她时，手腕那小小的不适居然被她看了出来！这份细心背后隐藏的涵义，令他感觉这阵子以来的焦躁痛苦全都得到了补偿。而她因此误以为他受了伤才没给她写信，则是额外的收获，至少他不用担心怎么解释没有第三封信的原因了。
　　遥想着怡宁写这封信时的神情模样，胤禛真是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北京，将心爱的人儿拥入怀中，尽情倾诉别后的相思！
　　可惜他既无翅膀，也无法按照自己的心意启程回京，只能怀抱着欢喜又急切的心情，等候着返京的日子来临。

作者有话说

　　距离那么远，怡宁怎么可能跑去找胤禛？这不像书房那回，还可以蒙混过去。千里迢迢到塞外去，肯定是没办法解释的。而且，手伤也不是严重到要让怡宁立刻瞬移过去的事件，如果真有那样的情况发生，至少在五阿哥的信中就可以得到消息。(至于八阿哥，不排除有妒心发作而隐瞒的可能，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