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梦》唐可亲

107、52.理情丝(下)

　　一开始怡宁只是静静的跟在胤祀后头，然而眼看着他就要走进自己和胤禛约好的小院──假山在小院里──她不得不出声。
　　“就在这边说吧，我想这里够僻静了。”
　　胤祀前进的脚步一顿，片刻后，默不作声的转身看着她，点了点头。
　　见他同意，怡宁心头略微一松，盘算着怎样快些结束和他的谈话，否则若被胤禛瞧见自己单独和他在一起，肯定会不高兴。
　　然而，胤祀却没有马上开口，只是用那双神似其母，柔和如秋水般的眼眸凝望着怡宁。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又想起先前他送花、送画表达情意的事，不由得偏过头避开他的眼光，低声道：“你……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停了下来，似乎在组织言词，但眼光却在同时快速的扫了小院内一眼。
　　吸了一口气，他继续往下说道：“听五哥说，你想要一双毛皮手套……”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双毛皮呈紫黑色，看起来十分柔软好摸的的手套，“今次围猎，收获颇丰，所以我就让人做了这手套……现今天冷了，你恰好可以用上。”
　　胤祀伸手要将手套递给怡宁，她却不接，只是轻轻咬着唇，摇了摇头。
　　“你自个儿留着吧，我不缺这个……”看着他脸上失望的神色，她越说声音越小，但终究将拒绝的话说完了。
　　他脸色一白，缓缓的收回了手，那模样仿佛手上拿着的是多么沉重的东西，好半天都无法放入怀中。
　　看到他这副模样，怡宁忍不住一阵内咎，慢慢垂下头，轻声说道：“你别这样……”
　　他终究还是收起了那双手套，却忍不住问道：“是因为他吗？因为四哥，所以你拒绝我？”
　　没料到胤祀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怡宁的心漏跳了一拍，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也不逼问，只是静静的等着她的回答，那看似温和却坚定的目光固执的定在她的身上，连眨眼也无。
　　虽然低着头看不到，但怡宁却能感受到那两道目光盯着自己，一时间心中满是慌乱，不知如何是好。然而，事情终究得解决，此刻不是犹豫心软的时候──既然无法回应他的感情，便得让他死心，迟疑只会让他心存希望，伤得更深。
　　踌躇半晌，怡宁终于狠下心肠，抬起头直视着胤祀，轻柔却决绝的道：“是的。”
　　这个答案似乎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脸色虽然苍白，却并不惊讶，只是双手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
　　胤祀深深的凝望着她，许久后，突然说道：“他已经有四嫂了。”
　　沉默了一会儿，怡宁幽幽一叹，“我知道……”
　　“即使如此，你还是要跟他在一起？”声音里透出压抑的痛楚。
　　她忍着心中涌上的酸涩，缓慢的点了点头。
　　“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害，你和他……”
　　“我自己明白的！”她匆匆打断了他的话，不想让人继续提醒她深埋在心中的伤痛。
　　“他……”胤祀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能将未完的话接续下去，“他真的这么好，值得你这样为他牺牲？我哪里不如他？”
　　“你没有不如他！”她回答得毫不迟疑，见他脸上似乎有不信的神色，她放缓了语调，轻声说道：“你很好，没有什么地方不如四哥哥，有些地方甚至比他好……”
　　胤祀静静的听着，脸色愈发苍白。
　　听到她说自己并没有不如胤禛的地方，他应该要高兴，可胤祀却觉得连心跳都是那样的无力……
　　他的四哥，不需要比他优秀，便轻易赢过了他──他情愿从怡宁口中听到自己有诸多不如胤禛之处，那么至少他还能告诉自己，若他能让自己在各方面都胜过胤禛，便有可能夺得芳心。
　　然而，她只一句话就否定了这个可能。
　　怡宁的话仍在继续。
　　“……你的脾气比他好，比他有耐心，比他懂得体贴人，就连模样……也比他俊秀斯文……”
　　可是你爱的仍是他！
　　胤祀闭上眼，听着那娇甜如昔却令人心痛不已的声音柔柔的诉说着自己的优点，再度深深吸了一口气。
　　“……真要说有什么不如四哥哥……嗯，大约就只有书法了。”怡宁刻意让自己的语调变得轻快，想藉此缓和气氛。
　　胤祀没说话，只是张开了眼，怔怔的看着她，眼里的悲伤与失落再也难以掩藏。
　　“胤祀……”在那样的眼光的注视下，怡宁不由得低下了头。
　　“为什么……”
　　他突然开了口，声音飘渺得仿佛来自远方，让怡宁忍不住抬头看向他，却见到他露出了融合了迷惘与怅然的奇异神情。
　　“为什么你从来只叫我胤祀？明明……我的年纪比你大，可是你从来不曾叫过我一声八哥哥……”
　　他终于问出了盘桓在心中许多年的疑问。
　　为什么自己是“胤祀”？为什么自己不是“八哥哥”？为什么总感觉她看着自己的眼光像看着年纪比她小的九弟、十弟？
　　这些为什么积压到如今，思绪翻腾间，他心中的疑惑再也难以压抑。
　　预料之外的问句令怡宁微微一愣，她暗自咀嚼着那两句看似普通的话，却尝到了其中蕴含的哀伤与失望，心不由一紧，连呼吸都困难了许多。
　　“我……”她艰难的开了口，后续的话语却在喉咙中打转，怎么样也吐不出去。
　　“你从来没想将他和我对等看待，是吗？”胤祀的声音因为纷乱的心绪而显得有些沙哑。至于话里的“他”是指谁，胤祀确信怡宁能够明白。
　　“不是的，我……我只是……”她咬了咬唇，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委婉的说道：“我只是还能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
　　记得他摇摇摆摆走路的样子，记得他说话口齿不清的样子，记得他咬着大姆子的样子……那是一个可爱的“弟弟”，却不是能依靠的“哥哥”。
　　怡宁没再继续往下说，胤祀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给他竞争的资格！自己虽然年纪比她大，可是对她而言，却像是弟弟一样的地位──连兄长都不是，更遑论“男人”。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知道了……”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没再多说什么，也不再看她，胤祀如游魂般从她身边飘过，迳自向前走去。
　　怡宁转身目送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早已凝聚在眼中的泪意再也按捺不住，怔怔的落了下来，低声啜泣着。
　　“对不起……”
　　“不要为他哭泣……”随着这声叹息，一双手臂从背后将怡宁紧紧的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四哥哥……”怡宁呜咽着转身，额头抵着那具熟悉的胸膛，泪水怎么也止不住，“我很难过啊……呜……我不想让他伤心的，可是……可是……我又不能骗他……”
　　“我知道、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他会想开的……乖，别哭了……”胤禛轻抚着她的背，不断小声的在她耳边安慰着。纵使此时看到她为了别的男人哭泣，他心头就像翻倒了整缸醋一般的酸，但是感觉着她的泪水湿了胸前衣衫，听着她低低泣诉，胤禛心疼都来不及，那满心的醋意只得先忍着。
　　他小心哄了好一阵子，怡宁终于止住了泪水，抬起头来看着他，哑声问：“四哥哥，你早到了吗？”隐藏在这句问话里的意思则是：你都听到了吗？
　　胤禛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他点点头，凝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歉意与柔情。
　　几滴泪水沾在她的睫毛上，闪动着水光，刚刚哭泣过的眼眸微有红肿，小巧的鼻头也红通通的，未干的泪水在脸上画出几道痕迹……这样的怡宁，自然不如平时甜美可爱，却让他更想疼惜她。
　　他缓缓低下头，小心的吻去她眼角的泪水，然后轻触她的额、她的颊、她的唇……
　　“这都是我的……”他抬起头，深深的凝望着她，声音有些沙哑，“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也不许你为别的男人哭，知道吗？”
　　她轻轻点了点头，将脸藏在他的胸前。
　　忽地，她感觉腰上的那双手一紧，仿佛压抑着什么，不由疑惑的抬头轻唤：“四哥哥？”
　　他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暗沉的眸光隐藏着种种晦涩不明的意涵，仿佛因为什么而挣扎着、犹豫着。
　　斜斜射下的阳光拉出了长长的树影，覆盖在他的脸上，那一半光一半影的脸孔，瞧着竟让怡宁突然有些心慌。她忍不住伸手抱紧了他，再次唤道：“四哥哥！”不同于第一声呼唤的轻柔，这一次显得急切了许多。
　　“对不起……”他终于开了口，却是道歉。
　　“嗯？”她眨眨眼，不明所以。
　　“胤祀……”他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很艰难才能说出那个名字，“他说得对，和我一起，委屈了你……可是，我还是无法放开你！”
　　“没关系，这也是我的选择！”怡宁给了他一个笑容，抱住他的手更加用力了些，好像这样就能传达出她的坚定。
　　感受到她的心意，胤禛终于露出了微笑，但下一刻，他却扬高了眉，转了语调。
　　“现在，该说另一件事了。”
　　“什、什么事？”明明他的语气淡淡的，不带一丝烟火气，怡宁却觉得自己听到了其中隐含的阴森意味，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什么事？”重复完她的话，胤禛轻哼了一声，缓缓低头逼近她的脸，字字句句仿佛咬着牙说出，“什么叫‘你很好，没有什么地方不如四哥哥，有些地方甚至比他好’……”
　　“那个……我……”强烈的醋意与怒火同时袭来，怡宁松开抱着胤禛的腰的手，想要往后退，却被他猛地搂了回去。
　　“脾气比我好，比我有耐心，比我懂得体贴人，长得比我俊秀斯文……”胤禛继续咬牙，鼻息已喷上了怡宁的额，“你对他的印象可真好啊！”
　　天晓得他那时是费了多大力气才没冲出去！这都得归功于这阵子被怡宁训练出来的“耐心”。
　　“我……我……”她嗫嚅着，慌乱的同时又觉得心底甜甜的，忍不住小小声的说道：“可是……我还是只喜欢你一个……”
　　话说完，娇艳的红晕已飞上她的双颊，染红了耳根。
　　“那是应该的！”胤禛又哼了一声，仿佛依然心存不满，可是脸上那得意的神色却明显泄漏了他的真实心思。
　　“你欺负人！”怡宁娇嗔的轻捶他的胸膛。
　　“只欺负你……”他微微一笑，放柔了神情，唇落在她的唇上，呢喃出无尽的缠绵之意，“我好想你……”
　　“我也是……”
　　树影下，久别的情人紧紧相依，仿佛永不愿分离。

作者有话说

　　我也承认八阿哥有些可怜，不过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今天去扫墓，发生了一件很惨的事－－我的头发被烧金纸的火给烤焦了，结果本来及腰的头发，不得不剪到肩胛。唉，又要重头留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