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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18.前因?后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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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大地一片静谧,只有秋风吹拂着草地的呼呼声。
银白色的月亮高挂在空中,洒落满地清辉,一部分月光落在了大营一角的偏僻无人之处……
那里,有一枚镶着红宝石的十字架。
那十字架原是被围在大营边的栏柱的影子所遮蔽,当月亮渐渐升高,十字架终于脱离了影子的范围,暴露在月光之下。
第一束月光落在十字架上时,中心处的红宝石突然闪动了一下,妖异的的红光如有生命一边,自中心处缓缓的向上下左右四方蔓延,直到整个十字架都笼罩在微弱的红光之中。
十字架似剑的锋刃上,在月光与红光的双重光照下,隐约可以见到沾着已经干涸的鲜血。然而,就在红光布满整个十字架的那一瞬间,原本干涸的血迹竟由红褐色转为鲜红,然后仿佛重新化作鲜血一般,那红艳的液体开始自锋刃处往中心处的红宝石流动而去,最后竟渗入了红宝石里。
吸收了血液之后,那本就鲜红似血的红宝石更是红得妖艳、深遂,仿佛只要看上一眼,灵魂就会被吸入那颗宝石中。
而在吸收了鲜血之后,那宝石接着竟开始吸收月光,以致于一团约三寸的黑暗笼罩了十字架所在的区域。
月亮渐渐西移,就在月光已逝、曙光未现的日夜交接之刻,那团黑暗突然消失,显露出红宝石的样子,随即红光一闪,一道淡淡的虚影自红宝石里浮出。
那是一个高挑修长的人形影子,五官衣着都模糊不清,周身散发着微微的光,仿佛鬼魅一般。
影子很快由模糊变成清晰,先是脸,然后是手脚、身躯……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极好看的西方男子。
这时,东方射来了第一道曙光,男人抬起头,金黄的曙光映入了他碧绿的眼眸中。
他忽然笑了,略显苍白的薄唇扬起优雅的弧度。
他抬起手,张开了手掌,手心感受到的不是温暖的阳光,而是清晨冰冷的空气。
晨风轻拂,吹动他的黑色长发,也吹动了他身上的黑色披风。
男人低头看了十字架一眼,忽然朝十字架一弹指,一道黑芒自他指尖迸出,射在那颗红宝石上,红宝石顿时碎裂成粉末,连带着十字架也分成了四段,不复完好。
然后,他环顾四周,再度露出了微笑
曙光下,男人的身影慢慢变淡,最后消失无踪,仿佛从不曾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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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昨晚他来过?”
怡宁轻轻挑了挑弯弯的眉,目光对上了放在桌上的一只小药盒。
她的左手肘顶在桌上,手掌张开,掌心里有好几道深浅不一的暗红色伤痕,旁边的蓉儿从小药盒里沾了些药膏,正在帮她换药。
怡宁只看了那只药盒一眼,随即将目光移到站在她面前的小桂子身上。
“你说他让你不许说出他来过的事,那你怎么说了呢?”
小桂子嘻嘻笑道:“奴才的主子是格格您,这事自然不敢瞒着您。”
手心忽然一阵抽痛,怡宁疼得皱眉,却没叫出声。她咬牙忍了片刻,待那阵抽痛过去之后,才轻哼了一声,对小桂子道:“你哪时生了那么大的胆子,竟敢跟四阿哥打对台?我不信。”
“格格……”小桂子苦笑。
“你实话说吧,是不是四阿哥暗示了你什么,你才一大早就拿了药膏来跟我禀告?”
因为四阿哥确实只说了不许小桂子说出他曾来过的事,没有多余的话语,一切都是小桂子自行从四阿哥的神色中领会的,因此面对主子的质问,小桂子只得道:“四阿哥确实只吩咐了不能将他来过的事告诉主子。”
“算了,不为难你了,反正他什么意图,我清楚的很。”说着,怡宁轻轻哼了一声,并不掩饰语气中的不满。
小桂子没敢吭声。
这时候,蓉儿已经开始包扎了,怡宁也不再开口,只是皱眉看着自己的手慢慢的被缠得肿了一圈。
大功告成后,怡宁才又开口问道:“小桂子,昨晚我睡着之后,还有谁过来吗?”
小桂子一时猜不着这番问话的用意,便老老实实的道:“除了四阿哥本人来过之外,在四阿哥来之前,他派来送药的人也来过,之后三阿哥那边也派人送药过来。”
“你的意思是,昨晚四阿哥先派人送药过来,后来他自己又来了一趟?”怡宁敏锐的从小桂子的话里察觉了怪异之处。
小桂子点头。
怡宁沉吟了一下,便有了答案。
她太了解她的四哥哥了了,他既好面子,性子又别扭,对他来说,送药过来这事等于是变相的对她表示歉意,他断不会让多余的人知道。所以,那人肯定不是他派来的,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四嫂。
“蓉儿。”怡宁轻唤着,在得到蓉儿的回应后,吩咐道:“你拾掇几样点心给四福晋送去,就说我谢谢她的关心,三阿哥那边也是比照办理,由小桂子送过去。”
蓉儿点头答应,便去收拾点心。
小桂子在怡宁的吩咐里没听见对四阿哥那边的安排,心中不免好奇。仗着主子素来脾气好,待人和善,小桂子便大着胆子试探的问道:“主子,那四阿哥那边……”
“关四阿哥什么事?”怡宁一脸疑惑的反问。
小桂子怔住了。
怡宁昂起小下巴,轻哼道:“四阿哥既没派人过来,他自己也没来过,我何必回礼?”
“呃……”小桂子又是一愣,才要开口就被主子的下一句话给打断了。
“小桂子,你早上什么也没有跟我说,对不对?”她眨眨乌亮的眼,微扬的嘴角带着一种狡黠。
小桂子能说什么?他只能回答:“是的,主子。”
把小桂子和蓉儿都派出去送点心后,怡宁独自坐在桌边,静静的盯着自己的手,思索着。
她知道她的四哥哥后悔了……他特意藉由小桂子的口,让她知道他昨晚来送药的事,就是要告诉她,他后悔昨天的所作所为,他已经不生气了。
可是……她却很生气!
气他不让她说话,气他胡乱冤枉她,气他让她那样伤心难过,气他明明做错了,却希望用暗示的方式让她自行去找他表示和解。
哪有这样的!
以前他们也吵过几次架,若错的是他,他往往别别扭扭不肯认错,总要拐着弯显露后悔之意,再装装可怜,就让她心软,主动和解。
可这一次,她再也不要心软了!
他那样误会她,害得她那么伤心,如果这回又轻易让他过关,天晓得他会不会以后又这样随便冤枉她、误会她!
她已经下定决心,这一回,他如果不明明白白的道歉,她绝对不再理会他!她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已经后悔,不知道他已经觉得愧疚,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等到他道歉之后,她还要用力的揍他一拳,谁叫他害她受了伤,她的手痛死了!
昨晚她太伤心了,连自己受了伤都没注意到,要不是蓉儿及时发现,帮忙做了处理,不然她的手恐怕要留疤了。
臭四哥哥,都是他害的!害得她心里难过,手上难受,太可恶了!
想着,她重重哼了一声,右手握拳,对着虚空挥了一记。
“呵呵……”一阵低沉的轻笑声忽然在帐蓬内响起。
“谁?!”
怡宁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游目四顾,却没见到其他人影,帐篷里确确实实只有她一个人。
“Bonjour。”
随着这声含着笑意的轻缓招呼声,一个淡淡的影子在怡宁的面前显露了出来,渐渐由虚而实……
眼前的情景是那样的诡异,怡宁不禁悚然,心脏因为受到惊吓而飞快的狂跳着,直到看清那影子的脸孔。
她瞪大了眼,曾有的恐惧全数变成了惊讶,小嘴轻启,唤出了许久未曾再想起的名字──
“撒……撒罗!”
回应她的,是男人与她同样惊讶的表情。
“Est-ce que vous me connaissez?C'est impossible!”(你认识我吗?这不可能!)
怡宁眨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说中文,她明明记得,当初遇见他的时候,他的中文说得非常流利,虽然有一种独特的腔调,但沟通无碍。而现在,他却对着她说……是法文吧?她只听懂了他打招呼的那句。
“撒罗,你说什么?为什么不用中文说?你突然到这里来找我,是要做什么?”她一连抛出了一堆疑问后,忽然想起了一种可能,小脸顿时变得苍白,“十八年还没到,我不回去!”
她开始往门口的方向移动,戒备的看着撒罗。
这时候,她忽然开始后悔,为什么先前不跟着蓉儿他们出去,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不去告诉她的四哥哥──我不怪你。
若就这么被撒罗提早带回去,只怕便是还有两个愿望,他也不会允许她回来吧,否则他何以要提前带走她?
一旦被他带走,那么在清朝的这个自己,就等于是死了。
她不敢想像,若自己来不及对四哥哥说一声“我不怪你”,就这样突然的死去,会对他造成多大的打击。他会不会以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眼看离门口只有一步之遥,怡宁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尽量凶恶,瞪着撒罗道:“我绝对、绝对不跟你走,听到没有?”
尽管她自认摆出了凶悍的样子,可是苍白的小脸和因为紧张而微颤的语音,却泄漏了她的色厉内荏。
撒罗嘴角微扬,食指和拇指搭在颌下,微微侧着头,轻声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看着她的眼神似乎颇含兴味。
这时候,怡宁已经到了门边,见撒罗似乎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她立刻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出,以从未有过的超快速度奔离自己的营帐。
帐里,撒罗仍然没有动作,只是轻声自语着,那意思是:他没想到自己在被封印了上百年后,第一次重现人前,那个解除自己封印的女孩竟认得自己,而且还被自己给吓跑了。难道他的长相在经过百年之后,竟变得那么恐怖吗?
虽然撒罗听不懂女孩的语言,却能看出她脸上的恐惧。
他自认一直带着微笑,除了最初的出场有那么一点恶作剧的意味之外,根本没有会吓到那个女孩的地方。然而,很明显的,她一开始并不害怕他,甚至能够喊出他的名字──那个不为人知,只有好友才会呼唤的昵称!
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普通人类女孩,竟能喊出已经被封印了上百年的他的昵称,多有趣的事啊!而且,这里显然不是他曾经扬名的那个国度,那么女孩会知道他的名字就显得更古怪了。
撒罗没有想到自己刚刚脱离封印的禁锢,就遇上这么有趣的一件事。
难得有一件事能够引起他的兴趣,他心中忽然涌上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与兴奋感。
或许,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他能够有一段有趣些的日子,至少,他肯定自己能在那女孩身上得知一些有趣的事。
不过在那之前,很明显,他得先解决语言的问题。
虽然他不介意读取他人的心思,不过对待一个淑女,那显然是很无礼的,即使对方只是一个未成年的淑女。
那么,就用别的办法解决吧,他并不介意对男人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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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生,怡宁从没有这样全心全意的奔跑着,唯一的念头,只有跑得再快一些,在撒罗将她带走之前,跑到胤禛那里,告诉他,她已不怪他。
什么谁对谁错,什么谁该让步,什么谁先低头……这一切,此刻都已没有意义。
撒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追上来,她仅剩的时间也许只有眨眼,这珍贵的片刻不该用来呕气;若早知今日之事,她也绝对不会跟胤禛呕气。
只是,她一直以为她还有很久很久的时间,以为就算回去了,也能再许愿回来……她一直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于是,她奢侈的将本该与他一同欢笑的珍贵时间,拿来做无谓的呕气。
笨蛋!笨蛋!笨蛋!
怡宁暗自骂着自己的愚昧,脚步却更加快了,即使感觉眼前开始发黑,耳中轰鸣不已,气喘吁吁,心口绞痛,仿佛快要窒息了,依然不愿意缓下速度。
然而实际的情况却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即使她奋力的跑着,但她的手脚却越来越沉。她以为自己仍跑得像之前一般快,实际上,她早已是拖着身子在走,摇摇欲坠,不知何时会倒下。
跑到后来,她脑中已是一片空白,虽然听见周边似乎有人声在说着什么,却无力去分辨,她甚至连目的地还有多远都难以判断。
忽然,她脚下一个踉跄,再也支撑不住,虚弱的往前一扑──
一只手及时伸出,搂住了她的腰。
“怎么……你怎么了……怡宁……你听……见我……”
耳边传来模糊的话语,她只隐约听见了几个字眼,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却认不出是谁,
“四……四哥……哥……”她艰难的喘着气,不顾自己全身无力,双手寻着了搂着她的腰的那只手,试图将那只手掰开,“我……要找……找……四……四……哥哥……”
说完这句话,她似乎又用尽了刚刚蓄积的那一点点气力,身体往旁边一倾,靠在了一个温热的东西上,怦咚怦咚的心跳声随即传入她耳中,她才意识到,自己是靠在一个人身上。
“……这里……我在这里啊!”
头上,有人喊着,她经过这一下子的休息,终于听清了,那是她的四哥哥的声音。
“四……哥哥……我……我……”她用力喘着气,想将话说出口,却哽在喉头,一口气转不过来。
“你先休息,等气息平顺了再说。”
怡宁微微抬脸,模糊的视线逐渐对焦,瞧见了一张满是忧急的脸孔,眼角余光扫到周边似乎还有其他人,同时耳中似乎听到了济兰的声音,她正催人去请太医。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糟糕,不但头发散乱,脸色苍白,连双唇都毫无血色,但更令人忧虑的,却是她眼里的惊惶。
怡宁没有听从四阿哥的话,等待气息平顺再开口,因为她明白,她没有任何时间可以浪费。
“四……哥哥……我不气……不气你了……原谅你了……”
胤禛一怔,一种酸涩涌上眼角。他定定的看着她,低声问道:“你这么拚命跑过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是……”她用力喘了几口气,感觉心口好过了一些,呼吸也顺了许多,“我怕不快些……会……会来不及……”
“来不及?”
胤禛心头疑惑,才要细问,济兰的声音插了进来。
“四阿哥,还是先带怡宁进去,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么等她恢复了再问也不迟。”
“不行!咳、咳……”她突然大喊,随即因为一口气不顺,大咳了起来。
“你别急,有话慢慢说。”胤禛赶忙轻拍她的背。
“咳……咳……总之……四哥哥,我不怪你了,你可以安心了,我也……”她的眼眶忽然泛红,“我也可以安心了。”
“好好好,你不怪我,我安心了。你先休息一下,有话慢慢说。”说着,胤禛微一弯腰,伸手抄在她的小腿处,打横抱起她,急匆匆往自己的帐篷里走去。
即使被他抱着,她仍然没有浪费任何时间,继续说道:“我不怪你了……所以……所以……”她吸吸鼻子,努力压抑泪意,“所以如果我……如果等一下我死掉了……你别怪自己喔!”
他一愣,猛然停下脚步。
“你说什么胡话?好端端的,你不会死的!”他皱眉低斥,但心头却有一股心慌涌上。
即便明知她只是跑得太急,因此一时显得虚弱,稍加调养即可恢复正常,但她反常的言行仍让他有些不安──一早她遣人送点心来时,只提济兰不提他,明显仍在生气,如今却又满脸惊惶的来找他,说已原谅了他,这样奇异的行径如何不让他担忧?
“你不能怪自己喔!”怡宁没回应他的低斥,自顾自的坚持着,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胤禛紧抿着唇,拒绝回应。与难看的脸色相反的,是他的动作,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到椅子上,体贴的扶着她的背,直到她靠上椅背才抽回了手。
“我去看看太医什么时候过来,你先在这里休息。”
他正要离去,却发现衣袖被人揪住了。他皱眉回头,果然见到她的两只手正紧抓着他的衣袖,小小的手掌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一定……”她咬了咬唇,抬头看着他,眼泪终于从眼角滑落,“一定不能怪自己喔!一定喔!”
“唉……真拿你没办法……”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忽然伸出右手将她揽进怀里,让她小小的头颅抵在自己的心口上,左手则爱怜的轻抚着她的头。“傻瓜,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你只是跑得太急太累,身体一时承受不住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什么死不死的,别乱说话诅咒自己。”
他温言安抚着她,尽量不将她的胡言乱语与她突然反常的行为联系在一起,更不去想初见她时,她眼中的惊惶是为何。
“不是的……不是那样……”
他的话语与温暖没能抚慰她,反而让她的泪水更加汹涌。想到自己从此又要孤独一人,再也无法拥有此刻感受到的温暖怀抱,再也不会有亲人如此温柔的安慰她,怡宁先前努力压抑着的心慌顿时爆发。
她语无伦次的说道:“我不要走,我不想走啊!可是他来了,要把我带走,我马上就要死掉了!四哥哥,我好害怕!我不要离开这里,我要跟大家在一起,我不要再孤零零一个人,我不要!我不要……呜呜呜……我不要……明明不是这个时候,他为什么反悔……”
“谁要把你带走?这大营里,难道有人胆敢对我大清的格格不轨!”胤禛又惊又怒又疑惧,感觉她娇小的身子在自己怀中颤抖,双手不禁更搂紧了一些。“别怕,有我在,谁也不能带走你!”
“没用的……没用的……”她摇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让他理解,最终只能紧紧的搂着他的腰,仿佛这样就可以得到一点安全感。
那一声声哽咽的呢喃刺痛了胤禛的心,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那么明确且不留丝毫余地的否定他的承诺?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痛恨这种感觉。
“怡宁,你要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一定!”他咬着牙,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听出他语气里的决然,她坐直身子,含泪抬头。眨掉眼中的泪水,她看见了他脸上的刚毅神色,仿佛世上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他的决心,他的眼神更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坚决。
她忽然真正意识到,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与她一同玩耍的孩子,而是长成了一个可以承担许多责任的男子,即使他年纪尚轻,但他说出口的承诺却已能使人信服。
望着这样的他,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受从她的内心深处涌出,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相信他可以做到他的承诺……
这样,足够了。
她自己明白,先前那串语无伦次的话语若是别人听见,只怕会当她发了疯,可他却没有这样想,他只是毫不迟疑的做出了要保护她的决定。
“我会保护你,所以……别哭了……”原本坚定的语气,中途转为了温柔,他伸出手,轻柔的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嘴角终于扬起了微笑。
“四……”
就在她想开口时,一道略显慵懒的低沉语音却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女孩,我想我们该把事情说清楚……”
伴随着这声音的,是无边的黑暗,随即怡宁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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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昏眩之后,怡宁感觉自己处在一片混沌之中,不是黑暗,却也没有光明,只是一片虚无。
忽然,一点光芒自混沌之中闪现,随即快速蔓延整个空间,只瞬间,她感觉脚下踏着柔软的草地,耳畔拂过轻缓的微风,鼻尖嗅到了淡淡的花香,潺潺流水声在空间中回荡,柔软的柳条随风点在水面上,款款摆动,毫不羞涩的伸展着枝条。
前后反差之大,令怡宁微微愣了一下。
“虽然未经允许就擅自将一位淑女带进梦境,多有失礼之处,但我想,在这里我们才可以好好把话说清楚。”
一个男声响起,唤回了怡宁的注意力,她猛然想起,在进入奇异的混沌空间之前,她正在和胤禛说话,却突然听到了撒罗的声音,然后意识就瞬间模糊,直到她感觉到混沌空间。
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双手防御性的交叉环抱在胸前,满脸警戒之色,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那高大英俊的青年男子。
对于她防备的态度,撒罗只是微微一笑,轻声道:“虽然你似乎认识我,但我认为,我仍然需要自我介绍一番。我想,这是对待淑女应有的礼仪。”
怡宁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她总觉得撒罗说的话似乎有那么一些奇怪,听他说话时的语气,似乎她认识他是一件不寻常的事,更怪异的是,他说得仿佛他不认识她一般。
随即,她猛然发觉,他说的语言明明还是之前那种疑似法语的语言,自己却能“听懂”!
仿佛知道她的疑惑,撒罗解释道:“这里是梦境,任何语言在这里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思绪的交流。”
瞧见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之后,神色随即又转为警戒,撒罗嘴角的弧度又扬高了几分。
“还是回到正题吧,请容我先介绍一下自己。吾名,撒雷克.提诺西亚.梵.提昂达多.莫拉里……”
他的语调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那一长串名字自他的口中吐出,仿佛拥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像咒语般平抚了她紧绷的心情。不过──怡宁怀疑是因为他的名字长到让她头昏脑胀,才使她有了不再紧张的错觉。
“……艾里蒙斯.维加卡……”他的自我介绍仍在继续,而且显然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等等!”怡宁放声打断了他的话,乌亮的眼儿微带恼意的瞪着他,“你觉得,我有可能记得起来吗?而且,你不是说你叫撒罗吗?为什么又变成了什么撒雷克.提诺西亚.梵……梵……哎呀,我想不起来了!你的名字那么一长串,好难记呀!”
“呵呵……”看着她皱眉鼓颊抱怨的模样,撒罗轻笑了起来,然后在她恼羞成怒之前,轻描淡写的道:“撒罗不过是一个昵称,只有好友才这么叫我,刚刚那一串才是我的真名。”
他没说出的是,真名是恶魔的禁忌之语,由恶魔亲口说出的真名更具有魔力,若她能静心听完他完整的真名,则从此她就在他的保护下──这原是他预定的报恩方式,感谢她解除了封印,将自由还给了他。
可惜的是,她似乎没有那个耐心。
“你的名字太长了,我还是称呼你撒罗比较简单好记。”怡宁不明白真名的涵义,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已经记住的名字。
撒罗不置可否,只微微一笑,轻声问道:“现在,我是否有荣幸知道你的芳名呢?”
怡宁一怔,疑惑的道:“你不是早知道我是谁了吗?”刚说完,她忽然露出恍然之色,“喔,我知道了,你是问我现在的名字吧,我现在的名字是瓜尔佳.怡宁。”
“现在的名字?”撒罗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另一个意思,反问道:“难道你还有另一个名字,而且那名字还是我知道的?”
他开始怀疑,眼前的女孩难道是魔界里的某个魔女所转生的?然而,能亲密的唤自己为撒罗的魔女并不多,只有寥寥一、两个,但她灵魂的印记却和她们毫无相似之处。
难道自己曾不小心在“特殊时刻”给了哪位魔女呼唤昵称的特权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在撒罗开始回忆与自己有过“特殊关系”的魔女之中,谁可能是那个他不小心赋予了特权的幸运儿时,怡宁已经用充满疑惑的声音说出了答案。
“你在说什么呀?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先前的名字?我那时叫做……”她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叫做林语涵。”
“林语涵……这名字不像魔女……”撒罗微微皱着眉,轻声自语。
怡宁耳尖,听到了他的话,连忙抗议道:“谁是魔女啊!我是人类,人类!你真奇怪哪,我都记得的事,你却记不住。原来恶魔的记忆力这么差吗?”
“进入梦境之后,我似乎不曾告诉过你,我是一个恶魔。”他记得,他只介绍了自己的名字──虽然,她能唤出他的昵称,那么知道他是恶魔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但他仍直觉的感到不对劲。
“你说过啊!”怡宁顿了顿,又补充道:“不是在这里,而是你以前说过。我记得,那时候你一出现,就说你是A级恶魔撒罗……”
那双碧绿的眼眸顿时闪过一丝异光,撒罗轻扬嘴角,挑眉道:“虽然我很感谢你的恭维,然而,直到昨夜为止,我的等级仍然是──B。”
“怎么……怎么……”怡宁惊讶的睁大了眼,感觉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不过,如今她至少能确定,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将她带回去,这让她本来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踏实了。只要不是要带她离开,他是什么目的就不重要了。
“我与你一样疑惑。”撒罗仍是那一派从容的微笑,“我被封印在十字架里已经超过百年了,直到昨天深夜,封印才被你破除。今日之前,在这个东方国度里,像你这样幼小的女孩,怎么可能见过我?或许你能告诉我,你是何时认识那个‘撒罗’的?”
他的语调依然轻缓,听不出半分火气,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从细微处发现他的不悦──以他的身分,却被一个不知名的恶魔冒充,仅是不悦已是极有涵养。
然而怡宁却没有回答,只是愣愣的看着他,喃喃道:“那个十字架居然……原来……你的封印,是昨天才被我破除的……不是那个时候,是昨天……竟然是昨天……”
那个时候?撒罗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字眼,忽然觉得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看来,你似乎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能否请你告诉我呢?”
“这个……”怡宁咽了一口口水,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只因她从推想得知的答案里,明白了她从前感到不解的谜题,更感受到了一种不知该说是惊愕还是感动的情绪。
她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微笑的恶魔,是在距离现在三百多年后,那时的她,并不认识他。
他说,撒罗是专属于好友的昵称,这应该表示,从现在算起的之后,她与他会成为好友。那么,坚持三百多年的等待,要将愿望交付予她,是何等沉重的承诺……
当时的他,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全然不认识他的她?
“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吧……”她微笑,眼底闪动着复杂的光芒,“三百多年后,有一个少女,她没有家人,也没有什么朋友,有一天晚上,一个叫撒罗的恶魔突然出现在少女的阳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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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么回事……”听完整个故事后,撒罗终于恍然。他的语音充满了笑意,眼里闪动着兴味的光芒。
“是呀,就是这样。”怡宁用力的点头。
望着眼前的女孩那毫不掩饰的感动神色,撒罗已看出她心中所想,故意使坏道:“看来三百多年后,我得照你说的去找你,不然谁来解除我的封印呢?”
“哼!”怡宁横了他一眼,鼓着粉颊,嘟着小嘴,故作凶悍的挥了一下小拳头,“你如果是抱着这种想法,小心我不帮你解除封印!”
撒罗轻笑着,没反驳她充满破绽的话。
就他的立场而言,三百多年后去寻找当时的她是必然的事,因为那是破解封印的前提,然而在她看来,只因为她最初见到自己时,自己告诉她的名字是“撒罗”这个昵称,这一切便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这样的单纯天真,忽然让他生出了一丝不忍,他已经可以想见,总有一天,这玫瑰色般的女孩要因此付出代价。
然而,这与他何干呢?
虽然这个女孩对他有恩,但他需要回报她的,至多就是她的安全,却不包括她的心灵。
在她的身边,他应当能找到不少乐趣,这期间,他不介意给予她“友善”。
于是,恶魔扬起了微笑,其中的涵义只有他自己明了。
“算起来,我似乎欠你两个愿望。”
“三个,‘现在’是三个。”她强调,眼中快速闪过一丝狡黠,脸上漾着甜笑,“三个愿望,一个留到三百多年后,让你去找那时候的我,另外两个,给现在的我。”
“好吧,就照你说的。”撒罗仍是笑着,没拆穿女孩那小小的狡猾。
留给三百年后的林语涵的,是一个愿望,而在林语涵许愿之后,又会变成三个愿望,于是,他需要付出的,成了五个愿望。跟自由相比,这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代价,何况她还为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三百多年后,他会顺利晋升为A级恶魔。不到七百岁就成了A级恶魔,这个成绩足以让他引以为荣了。
“那么,剩下的两个愿望,你想要什么?”他说着,弹了个响指,建议道:“不如,我让你拥有无尽的财富?”
“我要财富做什么?我又不缺钱。”怡宁皱皱小鼻子,摇摇头。
“不然我也可以让你成为天下第一美人,如何?”
“变成天下第一美人,那我的家人不就认不得我了吗?而且,我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呀!”说着,她刻意微微偏着头,小手玩弄着鬓边垂下的细长发辫,对着撒罗眨眼睛,“你不觉得我长得很可爱吗?”
她故作自恋的模样,引得撒罗笑出了声音,但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个可爱的女孩,很容易便让人产生好感。
笑过之后,撒罗道:“财富和美貌你都不想要,难道你希望永生吗?”
“不要!绝对不要!”她皱着眉,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如果只有我永远不死,那多寂寞呀!”
连续提了几个一般人类最渴望的愿望,都被她否决了,撒罗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呀!”她甜甜的笑着,俏皮的朝他眨眨眼,“我希望,我还在清朝的时候,你能当我的保镖,给我说说你的家乡的故事,陪我出宫走走什么的……皇宫待久了,好腻啊!有你在,我很容易就能偷溜出宫……这么点小要求,你不会不答应吧?”
望着她眼中期待的神色,撒罗沉吟了一下,终于点头。这与他原本的打算其实没差太多,只是和她多了点往来,而且他暂时对自己所在的东方国度也存有好奇,偶尔带着她离开皇宫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在你身边。需要我的时候,你就默念‘撒罗’吧。”说着,他忽然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以吾真名,此契!”
她的额上闪过六芒星的光纹,随即隐没无踪。
“第二个愿望呢?”他问。
“当然是──”她故意拖长了声音,吊他的胃口,待他脸上露出好奇之色,才调皮的偏头一笑,“留着以后用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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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过两天便是大好中秋节,台湾这边却来了个扫兴的台风,真讨厌。(9/12)
台风继续滞留,风大雨大,真讨厌>_<
话说,我明明写撒罗刚刚脱出封印,怎么好些人都认为他是从未来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