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长宁》红千

132、意外

　　北殿处处荒凉，杂草丛生，不见人影。

　　“不会只有侧夫人一个人住在北殿吧？”玉苏阿指着偏殿屋檐上的蜘蛛网道：“那里都结网了。”

　　“这里不会闹鬼吧？”卓沫目往玉苏阿身边凑了凑，“大居次，我们西戎的神明在齐都也能护佑我们，对不对？”

　　“那当然，我可是月神转世。”玉苏阿挺起胸膛，“放心吧卓沫目，我会护佑你的。”

　　“啊，我竟然忘记大居次是月神转世。”卓沫目懊恼地一拍脑门，站直身体道：“有大居次在，没什么可怕的。我个子高力气大，我来保护你们。”

　　“卓沫目，你真是个怕鬼的勇士。”玉苏阿忍不住笑，“我不用你保护，你去保护小骷髅吧，她最弱。”

　　“这里有些地方年久失修，虽有杂草蛛网，地面却打扫得很干净。”雪霁边走边仔细观察，“可能侍女比较少，只能做基本打扫，顾不上每个角落。”

　　“既然侍女少，偏殿中肯定不会有人值守。”玉苏阿眼珠一转，飞快地奔跑起来，跑上台阶推开偏殿的门，“我们进去看看。”闪进偏殿中，玉苏阿发出一声惊呼。

　　卓沫目立刻大吼：“大胆，不许对大居次无礼！”冲了过去。

　　雪霁住进宁王府后不再随身携带迷药，情急之下跑到墙边拾起一块石砖，跟着跑进偏殿。

　　一进偏殿，雪霁便被眼前景象惊呆。

　　殿中并无常见的家什器物，只胡乱堆着各种奇奇怪怪的道具，有散落在地的断手断臂、各种盒子大箱、还有一台摆满锤锯凿铲刀等工具的大桌。

　　雪霁看得一阵恍惚，几乎以为回到神师地宫中的密室。

　　玉苏阿带着卓沫目不停翻着各种道具，兴奋道：“卓沫目，看看这个，还有这个，还有这个！好神奇，我要把它们都带走！”一扭头，见到雪霁站在那里发愣，忍不住大笑：“小骷髅吓傻了，哈哈哈。”

　　玉苏阿将手里各样东西丢给卓沫目，从地上捡了一条断腿，抱在怀里走向雪霁，脸上露出促狭笑容：“小骷髅，摸摸看，这腿新鲜得很呐！”

　　她抱着断腿看不到地面，走得又急，一脚踢到一方疙疙瘩瘩的黑盒子，立时疼得“哎呀”一声叫出来，手一松，断腿掉到地上。玉苏阿眼泪汪汪地蹲下，隔着柔软的丝绸鞋面揉大脚趾：“疼疼疼，好像断了，嘶。”

　　雪霁赶紧走过去，让玉苏阿坐在地上，放下手中石砖帮她脱了鞋袜，在红肿的大脚趾上轻按：“没断，只是肿了。”

　　“啊，疼！”玉苏阿嘟起丰润的红唇，“早知道就不拿假腿吓你了。不过小骷髅，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刚刚不是还吓傻了么？”

　　不能说出和齐长宁在神师地宫中的经历，雪霁只道：“远看是有些害怕，近看就看出是假的了。”

　　“哎，我刚刚也以为是真的，近看才发现是假的。”玉苏阿拿起刚刚踢到的黑盒，入手沉重，竟是纯铁所制。

　　“这盒子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这么沉。”玉苏阿好奇地摆弄疙疙瘩瘩的黑铁盒子，却未发现如何开启，好像一块实心纯铁。“小骷髅，你不知道，这里的盒子都很神奇，打开以后各种机关，好多都不知道用来干嘛的。”

　　“嗯，挺神奇的。”雪霁给玉苏阿重新穿好鞋袜，道：“过两日消了肿便好，没有大碍。”

　　“小骷髅你都不好奇吗？”玉苏阿见雪霁，不由纳罕：“一个早就被冷落的侧夫人，为什么偏殿里会有这些东西？魏昭君不可能给她这些东西，难道……难道是她管军主要的？她还能见到军主？”

　　雪霁见过齐长宁熟练地摆弄神师那些道具，这殿中之物正好解了那时疑惑：“或许是宁王殿下以前对这些感兴趣，就放在侧夫人这里，不时钻研。”

　　“一定是这样。”玉苏阿呼出一口气，“这趟真是没白来，没想到军主会对这些有兴趣，我也要好好钻研。”她翻来覆去地钻研手中铁盒，没看出半点端倪，奇道：“难道只是一块铁？”

　　“大居次，不要管这个了。”雪霁劝道，“我们来此是为了寻找侧夫人，还是离开这里免生意外，尽快去找人吧。”

　　晃晃铁盒，内中似有轻微碰撞声响，玉苏阿嘟囔道：“明明有东西在里面……等一下再去找人，我先砸开它看看。”随手拿起雪霁刚才放下的石砖，玉苏阿使力拍打铁盒，几次拍打之下，不知触到什么机关，疙疙瘩瘩的黑铁盒中突然射出一支铁锥，在两人的惊呼声中穿过窗棂，直射殿外。

　　殿外传来陌生女子的惨呼。

　　“糟糕！”玉苏阿的面庞瞬间苍白，紧紧抓住雪霁衣袖，“小骷髅，该不会射中了宁王府的侍女吧？我不是故意的！你要为我作证！”

　　“救人要紧！”雪霁的面孔也瞬间失去血色，赶紧起身却被玉苏阿拉得身子一歪。“大居次放手，我要去救人。”

　　“不要！”一想到齐长宁知道后有可能厌恶自己，玉苏阿不禁全身颤抖：“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你要为我作证，不能让军主误会……”

　　“嘶啦”一声，玉苏阿的话还没说完，雪霁已经扯断衣袖跑了出去。

　　玉苏阿栽倒在地，卓沫目冲跑来扶住她：“大居次莫慌，就算真出了事，宁王殿下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小侍女怪罪大居次的——更何况不一定有事，小骷髅会些医术，或许能救人。”

　　“对！”玉苏阿一骨碌爬起来，飞奔向殿外。“小骷髅，你一定要救活她！”

　　偏殿台阶下，一名青衫女子伏倒在地，旁边是散落一地的炙炉、酒壶和肉串。

　　雪霁拖着跛足奔到青衫侍女跟前，玉苏阿和卓沫目飞快地追上来：“小骷髅，她还活着吗？”

　　雪霁蹲下，先摸侍女脉搏，松口气道：“还活着。”

　　跑过来的玉苏阿听到这句话，脚一软跌坐在地，卓沫目抱着她担心道：“大居次，没事吧？”

　　“没事……”玉苏阿靠在卓沫目怀中抽抽噎噎，“她没事可太好了，卓沫目，吓死我了，我好怕军主会怪我。”

　　“脉搏虽正常，也不一定就没事。”雪霁小心翼翼去抱侍女，“卓沫目，帮帮我，把她翻过来看看伤处，小心不要碰到她的头。”

　　“我来。”玉苏阿从卓沫目怀中起身，蹲到侍女身旁。“怎么翻？”

　　“我来吧。”卓沫目也走过来蹲下，“大居次身份尊贵，怎能做这种事。”

　　“不管怎么说，那支铁锥是我射出去的。”玉苏阿抓住侍女一只脚，“就算给她赔罪了。这侍女脚真大，定是个粗使侍女。”

　　几人协力，将青衫侍女翻了个个儿。

　　这侍女上了岁数，眼角有些细纹，然而脸型流畅鼻梁挺直，浓眉飞扬似剑，檀口端正如菱，面容甚是姣好。她双目紧闭面色青白，呼吸若有若无，看上去性命垂危。

　　雪霁找不见伤口，仔细探察脉搏，纤秀眉头微蹙。

　　“小骷髅，她伤到哪里了？”玉苏阿也皱眉，“浑身上下一点血迹都没有，难道是吓晕过去磕坏了脑袋？”

　　“她……”雪霁把着脉，眼中满是疑惑：“脉象好得很，不像吓晕了……”

　　“那就是装的！”卓沫目竖起眉毛，一巴掌照着侍女的脸扇过去：“贱婢，还在装死吓人？啊！”

　　卓沫目“啊”的一声尖叫，被躺在地上的青衫侍女拧住手腕一抓一拧，随着轻微的骨骼声响，竟被硬生生拧脱了臼。

　　玉苏阿大惊，站起照着青衫侍女狠狠踢踹：“放开卓沫目，混蛋！”

　　青衫侍女双目如炬鱼跃而起，一脚回踹，踢中玉苏阿小腹，玉苏阿哀叫着捧腹跪倒；卓沫目忍着脱臼剧痛，咬牙撞向青衫侍女，大喊道：“小骷髅，快带大居次走！”。

　　出此意外，雪霁大惊，扶起玉苏阿跌跌撞撞向侍女守着的殿门口跑去，边跑边喊：“救人，快来救人，啊！”

　　跑没几步，雪霁身旁陡然一空，玉苏阿尖叫着往后退去。

　　雪霁回首，只见那青衫侍女一手拎着卓沫目颈项，一手抓住玉苏阿的头发将她往后拖。

　　卓沫目已是高挑身材，青衫侍女比卓沫目还要高出半头，身姿挺拔颇有飒爽之态，拎抓两人游刃有余，不见丝毫勉强。

　　玉苏阿双手拼命护头，大哭大叫：“放开我，我的头发要是被抓秃，我饶不了你！”

　　“你这贱婢竟敢对耆善大居次不敬！”卓沫目一手耷拉着，用另一只手去抓打青衫侍女。“让宁王殿下知道了，一定会把你千刀万剐！”

　　“那是误会！是个意外！”雪霁手忙脚乱地追过去，拼命解释：“大居次不知道那个盒子会射出铁锥，也不知道你正路过，大居次一心想救你……你先把人放下来，大家好好说话！”

　　“吵死了。”青衫侍女骂了一句，停下脚步，先提起玉苏阿：“耆善大居次很了不起吗？不是照样害怕被抓秃。”又提起卓沫目：“自己也是婢女，还叫别人贱婢？用齐长宁那小子来吓唬我？老娘捡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正从狗嘴里抢食呢。”

　　此话一出，哭叫的、咒骂的、想好好讲道理的全被震撼到失语，齐刷刷看向青衫女子。

　　“你，你是，是……”雪霁结结巴巴，怎么也不能将眼前女子和那支枯萎的蔷薇联系在一起：“赵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