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长宁》红千

154、多事之秋

　　当玉苏阿说想要这趟旅程永不结束时，军主立刻令整支队伍停下休息。

　　玉苏阿的快乐更上一层，迫不及待想要与人分享她的幸福，扬声道：“军主，我先去找卓沫目和小骷髅玩一会儿。”

　　“马上起火煮粥。”齐长宁道，“一会儿遣人给大居次送过去。”

　　玉苏阿几乎把持不住，幸福得马上会哭出来，她兜马转身，背对着齐长宁才敢道：“好，我等着。”匆匆策马而去。

　　健康匀称的背影骑在白马上，扬扬洒脱，齐长宁的目光越过白马落在远处纤弱的蓝白色身影上。慢慢调理，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小骷髅，你竟然有喜欢的人？！”玉苏阿一下马就听卓沫目说出惊人消息，立刻忘掉一切，丰润的红唇再也合不上：“谁呀谁呀，他是谁？快告诉我，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我不想说。”雪霁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同卓沫目说这个？说完还忘记叮嘱她不要说出去。

　　“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玉苏阿抓心挠肺，只想知道雪霁意中人是谁：“朋友间就该无话不谈，我什么都跟你说，你都知道我喜欢军主了，我也得知道你喜欢谁！”

　　“可并不是我要大居次告诉我的，是大居次自己说的。”雪霁并不退让：“我不想说。”

　　“小骷髅，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了？”玉苏阿使出屡试不爽的法宝：“当我是朋友就告诉我。”

　　“大居次，我一直当你是朋友，可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是朋友的话就不应该强迫别人说出秘密。” 雪霁犹豫片刻，还是道：“就算大居次不认我当朋友，我也会认大居次当朋友的。”

　　“哎呀，小骷髅，你竟然学会堵我的嘴了。”玉苏阿啧啧称奇：“说不说，不说就大刑伺候。”呵呵双手指尖，玉苏阿作势搔痒：“卓沫目，抱住她。”

　　卓沫目自后抱住雪霁，玉苏阿上前搔痒，雪霁绷不住片刻便缩着身子在卓沫目怀中东躲西藏，喘息惊笑：“不要，不要，我说！”

　　缩回手，玉苏阿大笑：“敬酒不吃吃罚酒，说，谁是你的意中人？”

　　“卓沫目，你先松手。”雪霁轻喘着，不着痕迹地慢慢向后倒退：“大居次以后一定会知道……我嫁给谁谁就是我的意中人！”

　　不待玉苏阿发作，雪霁转身就跑，不料转身的瞬间跌入黑如渊海的怀抱中。

　　齐长宁出现得悄无声息，莫说雪霁背向而立，就连对面的玉苏阿和卓沫目都没看见宁王殿下于何时走来，突然之间眼前一花，就见轻盈逃脱的雪霁如同一朵白云跌入夜的天幕。

　　齐长宁稳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对雪霁扑入怀中的意外始终神情淡淡。一手扶雪霁站稳后，看都不看满面通红的少女一眼，从雪霁面前走过，直直走向玉苏阿：“我来给大居次送粥。”

　　玉苏阿激动得比雪霁还要面色绯红，最终一个旋身，绕着齐长宁舞蹈一圈：“军主，今日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卓沫目与雪霁避让，卓沫目远远看着玉苏阿仰起脸对齐长宁笑颜如花，也情不自禁露出骄傲的笑容：“这可是宁王殿下亲送的第一碗热粥，大居次独一份。”转向雪霁道：“你撞到宁王殿下，宁王殿下虽未说什么，脸上神情却十分冷淡显是心中不悦，以后要小心了。”

　　雪霁十分庆幸齐长宁的冷淡，点头应道：“嗯，我会小心的。卓沫目，以后我常跟你呆在一处好不好？”有人作伴，远离齐长宁。

　　“你不是有安王殿下这个朋友吗？”卓沫目眨眨眼，揶揄道：“怎么，安王殿下受了伤皇帝不曾慰问，魏夫人也没能重获圣恩，你就像那群北齐贵女一样，不和他做朋友了？我还以为你会去探病呢。”

　　原本缠着齐盛安的北齐贵女们老老实实跟随自家队伍返程，仿佛从未认识过齐盛安一样。

　　“我很想探望他，可我连他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雪霁充满期待地看向卓沫目：“卓沫目，你知道怎么才能见到安王殿下吗？”

　　“你可真是……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又不是北齐高门的人。”卓沫目觑一眼宁王，见他正在极专心地倾听玉苏阿说话，方满意地转过头来轻声对雪霁道：“魏氏接走了安王殿下，对外只称要安心养伤谁也不见，你不用去自讨没趣了，我刚刚是逗你玩的。”

　　幸好齐盛安还有一心爱护他的母族。雪霁取过水囊递给卓沫目：“说了好多话，先喝点水润润喉，我去找些干粮。”

　　“算你有良心。”卓沫目接过水囊笑道：“我们又没有宁王殿下亲自送粥，只好劳烦‘诸神宠儿’要些吃的回来啦。”

　　层林尽染苍绿红黄，透彻如水晶的澄蓝天空上白云高悬，秋风吹落秋叶，片片如金蝴蝶般慢悠悠飘下，如斯绚烂中，齐长宁一袭黑衣坐在青石上，沉稳如渊岳，风姿如麟凤。

　　玉苏阿捧着木碗喝一口热粥，烫了舌头，她不肯在齐长宁面前失态，吸吸气强忍着咽下热粥，眼角泛起水花。

　　齐长宁伸手取走木碗放到一旁：“一会儿再喝。”

　　玉苏阿必须说点什么，不然眼角的水花就要泛滥成灾：“军主……卓沫目刚刚说，小骷髅有喜欢的人了。”

　　齐长宁垂下眼睫，倾听玉苏阿说话。

　　“……小骷髅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她的心上人是谁。”玉苏阿将之前的玩闹当作趣事说给齐长宁：“这个人军主也见过的。”

　　齐长宁看向玉苏阿，玉苏阿的心大大跳动一下，脱口而出：“就是南朝那个萧翰之，小骷髅喜欢萧翰之。”

　　出乎玉苏阿的预料，齐长宁对雪霁喜欢萧翰之一事似乎完全不感兴趣，问起另外的事：“大居次可知，她因何故前往西戎？”

　　“我知道！”玉苏阿抢着道：“小骷髅父母被山贼所杀……”滔滔不绝讲述起雪霁身世。

　　齐长宁极专心地听着，俊美双目中光华幽深。

　　就地休息的宁王府仆从井然有序，安静地吃着干粮。

　　耆善众人习惯热闹，与宁王府泾渭分明，只有雪霁和卓沫目因为玉苏阿的缘故，混在宁王府队伍中。

　　雪霁向耆善众人聚集的地方走去，中途却被宁王府仆从唤住：“雪霁姑娘，请来这边，已备了你和那位姑娘的饮食。”

　　雪霁随他走向生炊造饭所在，那人将两碗早就晾着的米粥放在托盘上递给雪霁：“这是头锅米粥，一直放在阴凉处晾着，里面加了野鸡肉和一些补药，你们慢慢吃，再过一会儿锅里的米粥也该放凉了，仆给你们送过去。”

　　雪霁谢过，端起托盘回到卓沫目身边，卓沫目喝了一口粥，赞道：“不凉不烫正合适，喝起来舒服！”几大口喝完，卓沫目看向雪霁：“其他呢？”雪霁小口小口慢慢喝着，闻言一愣：“什么其他？”卓沫目简短道：“肉、肉、肉。”雪霁摇摇头：“没有。我看宁王府的人只简单吃些干粮，看上去并非饷食。”“难怪，我就说还没到时候嘛。”卓沫目道：“简短休息还要煮粥，宁王府好讲究。”

　　不多时，宁王府仆从端着那锅粥过来，道：“二位姑娘可要加些？”

　　卓沫目加了一碗，雪霁加了半碗，剩下的粥被宁王府几个仆从端走。卓沫目偷偷向雪霁道：“我看他们只煮这一锅，大概也就够大居次和咱们，哦，还有宁王殿下分食，咱俩还真是沾了大居次的光。”

　　雪霁点点头，端了木碗清洁干净送回，宁王府仆从又取来两张简洁的男式披风交给雪霁：“秋风渐急早晚寒凉，这两件轻薄披风甚好打理，仆等用它早晚御寒等太阳上来随便收了也不占地方。两位姑娘若不嫌弃，可为一用。”

　　雪霁接过披风道了谢，回来给卓沫目一条，卓沫目接过在身上比了比，笑道：“宁王府的人倒是细致想到这一层，只可惜这披风太也难看。”雪霁收起披风道：“那你要不要？”“要，怎么不要，别人都没有呢。”卓沫目收起披风得意道：“自来仆从会看主人眼色，宁王殿下对大居次上了心，才有仆从对我们上心。”

　　一路行来走走歇歇，最早出发的宁王队伍反而走在了最后。

　　傍晚时分落脚行宫，玉苏阿短暂离开齐长宁，一路悠闲的耆善众人重新忙碌起来，卓沫目拉着雪霁为玉苏阿重新装扮：“你的手最巧又在宁王府住过，一定要把大居次打扮得惊艳无比，让宁王殿下心悦。”

　　“小骷髅，你答应过要帮我打探军主的喜好，结果什么也没打探出来。”玉苏阿坐在镜前笑道：“不如我与军主同行一日，便知军主喜食清淡软烂之物，若非急事赶路更喜慢行观景。你呀，给我梳个齐都流行的发髻便好，可别再编西戎长辫了。”

　　雪霁照玉苏阿所说为她梳了个垂鬟分肖髻，又为她薄施脂粉点红唇，最后卓沫目捧来一袭黑底绣百蝶的深衣为玉苏阿换上，热烈浓丽的耆善大居次变成了明艳端雅的齐都贵女。

　　送走片刻不能等待的玉苏阿，卓沫目对雪霁道：“我守在这里以备大居次随时回来，你去歇着吧。”

　　雪霁漫步于小小行宫，身后忽有人问：“前方可是雪霁姑娘？”

　　雪霁应了一声回首，夜色中一人肩负行囊，风尘仆仆：“乔渊兄托我给雪霁姑娘带了件东西。”解开行囊取出一件又软又薄的镼衣递到雪霁手中：“这是乔渊兄新得的金丝宝甲，贴身穿着可防刀枪。”那人压低声音道：“乔兄特特叮嘱现在多事之秋，雪霁姑娘最好远离齐都。我在齐都郊外找了一处居所，雪霁姑娘可以去那里暂住。”

　　镼衣看着轻薄，拿在手中却沉甸甸的颇有分量，雪霁得阿母传授绣技，心知这绝非寻常织物，其中恐怕掺了罕见的金属丝。所谓“金丝宝甲”“可防刀枪”之语不虚，此衣价值足以连城。

　　“敢问先生，我哥哥的事情何时才能办完？”雪霁不认得这人，拿着金丝宝甲尚有疑问：“他现在可安好？还说了什么？”

　　“乔兄的事情还需一段时日才能办好。”那人道：“雪霁姑娘放心，乔兄好得很，千叮万嘱要你拿到这件金丝宝甲立刻穿上。他说若姑娘不信我，只需告诉姑娘：‘白莽山之人已有线索’便好。”

　　此言一出，雪霁再无犹豫：“先生稍待，我收拾收拾便来。”

　　她跑回居室将金丝宝甲贴身穿好，拿起乔渊的冬衣收入行囊，室外突然纷乱，门被拍得“砰砰”作响。

　　雪霁推门而出，却见明晃晃一队火把照耀院落，慈眉善目的曹常侍站在队前，宣道：“皇帝口谕，着‘诸神宠儿’侍奉御前。”向着院门一摊手，曹常侍道：“雪霁姑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