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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失势人 ...

  •   御驾回銮,形势变化。

      治王得到陈氏食邑却并不赴任,坚持留在父皇身边尽孝,皇帝赞他孝心可嘉,让他留在齐都却不召他进宫陪伴;

      魏夫人失宠,安王养伤不出,魏无相护驾有功,在四姓腾出的空缺中安插不少人手,魏氏失于内宫得于朝堂;

      宁王一如从前,皇帝对他的态度无甚变化,隔三岔五入宫分担政务。

      齐桓看起来身体强壮精神健旺,再不提立储一事。

      世家高门审时度势,同时疏远和三王之间的交往,一时间,齐都表面风平浪静。

      雪霁奉召侍奉御前,却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

      宫中传言皇帝将安王殿下受伤的原因归咎于“诸神宠儿”,对她十分厌恶——若非雪霁纠缠,安王殿下怎会日日陪她跑马,致使遇险?

      皇帝厌恶,安王不出,宁王不问,身为宁王妃义妹的雪霁成了无人搭理的失势人。

      最终一位女官良使,过来分派“侍奉御前”的任务:要雪霁避开皇帝出行时间,与粗使宫女一起洒扫各处宫殿。

      “既已入宫,不论之前何种身份都得遵守宫中规矩,不要仗着自己认识贵人就想私传消息。你的事我早有耳闻,在西戎就不安分守己,到了齐都依然不守规矩。”良使板着脸教训:“让你‘侍奉御前’乃皇帝口谕,是圣旨是天威,宫内不比外面,你若再我行我素肆意妄为,自有宫规处置,可明白?”

      雪霁从这番敲打中听出许多讯息,足以心惊:“早有耳闻”,就是宫中特意调查过自己过往所有;“不许私传消息”,则是切断自己与外界所有联系,自此孤立无援,只能任由人摆布。

      圣旨天威,违抗不得。

      “明白。”雪霁垂下眼睫,应道:“一切听从良使安排。”

      按照良使安排,雪霁天色尚漆黑时便起了床,洗漱后前往长乐宫,到了才发现竟然只来了自己一人。空着肚子搓搓双手,雪霁耐心等待其他宫人,直到三刻后那些洒扫宫人才姗姗而来,一见她便道:“到了也不知道先干活,真是好大架子呀。”

      雪霁垂头行礼,恭恭敬敬道:“未见洒扫用具,未敢先行。如今受教,来日必与诸位一致。”

      “文绉绉的,谁知道你在说什么。”一名宫人往地上扔了柄大帚,道:“今日晚了点,就不教你怎么才能扫干净了,拿着它去扫那片。”指向最远的位置,宫人道:“别以为偏僻处可以糊弄,良使大人查得仔细,若让她找出疏漏,不让吃饭是小打板子是大,嘻嘻。”

      几名宫人就近洒扫,雪霁拖着沉重大帚往远处走去,身后传来肆无忌惮的笑声:“原来是个跛子,走起路来怪好看的,就是这么缠住贵人的吧。”“什么时候了还慢吞吞地走,跑快点,免得扫不完拖累我们。”“人家是‘诸神宠儿’,没做过粗活,以为洒扫和绣花一样省力呢,哈哈。”

      雪霁如若未闻,拖着沉重大帚走到远处认真清扫尘污。她起得早未吃饭,又在晨寒中等待许久,大帚沉重打扫起来实在吃力,一会儿功夫便冒出虚汗。雪霁拄着大帚轻轻喘息,想要熬过这一阵难受,遥遥传来良使严厉的声音:“扫得这样慢,今日朝食统统减半。”

      步履声渐近,良使一路挑剔,走到雪霁这里更是眉头紧皱:“杵在这里不动,等着别人帮你做么?同样在打扫,别人比你快许多,她们朝食减半你不许朝食。”

      雪霁提口气,使动大帚继续打扫,走了几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晕过去了?”央珍在西戎神明雕像前献上鲜果,虔诚跪拜后转身坐到椅上,听良使禀告雪霁情况:“这么弱不禁风,是怎么去救安王的?”

      良使不敢议论贵人之事,只道:“请夫人示下,教训此女到何种程度为宜?”

      央珍转动着手指上硕大的黄金符咒戒指,露出笑容:这样好的一块试金石,当然要物尽其用。

      “你回去,磨折归磨折,别让她死了。”央珍道:“三日后的午时,罚她在西阙门内长跪。”

      侍女递给良使沉甸甸的钱袋,良使千恩万谢地走了。

      此一时彼一时,齐盛安坚持每日给父皇请安,齐桓却不肯见他,仿佛齐盛安从来不是他最喜欢的儿子,皇帝态度如此,安王殿下失势,齐都贵女们早已不见踪影,。

      “齐都人个个精似鬼,只有我那侄孙女一如既往缠着齐长宁不放。”央珍叹道:“要是朱吉勒还在,哪用讨好歌玛的女儿,耆善必为我儿后盾……”

      “安王离宫时必经西阙门,让皇帝好好看看,他曾经最喜欢的儿子是如何色迷心窍不知悔改的,到现在还和女奴纠缠不清。”央珍转着黄金戒指,轻抚其上咒文,喃喃道:“齐长宁,还有齐长宁……”

      雪霁喝下冷掉的稀汤,粗粝残渣划疼咽喉。

      事发突然,除了身上的金丝宝甲和乔渊的冬衣,雪霁什么都没带。囿于深宫,被一群人死死看管住,既无钱可使也无人可依,她只能等,等契机出现。

      绝不能无声无息地死在宫中。

      能吃多吃,才能撑下去。

      汤不限量,雪霁尽量喝饱稀汤寡水,将分到手中散发着馊味的一张炉饼藏好,打算半夜吃一半,另一半留着第二天早起吃——之前教训,一张炉饼顶多撑到前半夜,后半夜绝对会饿醒,待到早晨洒扫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很容易晕过去。

      天色尚黑时雪霁第一个来到殿前,找出笤帚清扫殿外,等到杂役宫人到来,她已将殿外打扫大半。

      几个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想到雪霁前一日才晕倒,却不借口休息,今日便来洒扫。

      雪霁看到她们来了,以笑相迎,走到近前准备打招呼。

      其中一人使个眼色,立刻有人道:“哎呀,还是得学学人家的心机,懂得怎么抢功劳讨好人,学会了我也找个贵人缠一缠。”“就算你学会了,没有人家的长相,贵人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就算美如昆仑丘的女仙,还不是被贵人抛弃,要和我们一起洒扫,可怜呀。”

      脸上的笑容消失。雪霁遇见过很多次危及性命的恶意,比如白莽山的恶徒、歌玛大阏氏等等,他们要么见色起意,要么厌恶汉人漠视生命。但她从未遇见过杂役宫人这种毫无缘由的恶意,大家同为卑微之人并无利益纠纷,为何要对她冷嘲热讽?

      雪霁拿起笤帚往远处走,远离这些不喜欢她的人,去清扫其他区域。

      “哎,跛子,别走。”有宫人在她身后喊:“你这么勤力,倒是把大殿都扫干净啊,只扫一半算怎么回事?”

      众人肆意大笑,雪霁抿抿唇,默默认真打扫地面,扫完刚直起腰吁一口气,就见一名小小年纪的圆脸宫人笑嘻嘻地端着陶箕跑来:“秋天风真大,每日扫还能扫出这许多尘土。”随着她的奔跑陶箕倾斜,刚刚清扫干净的地面上落下灰土。

      悠闲的宫人聚拢过来,大惊小怪地笑:“哎呀,你跑的太快,灰撒得到处都是。”“让你把灰土倒得远些,就是不听,看看,洒了一地。”“人家刚刚扫干净的,这下可好,又得重新打扫。”“来不及了,良使大人马上到,恐怕有人要挨罚了。”

      “在乱什么?”远处传来良使严厉的声音,“都想挨板子吗?”

      一众宫人立刻站好,低头回禀:“我们已打扫干净。”

      良使仔细检查着,踱步而来:“今日倒快。”走到近前,看着满地灰尘皱起眉头,向那圆脸宫人道:“这里怎么这么脏?你手里拿的什么?这里归你扫吗?”

      圆脸宫人持陶箕上前,边走边道:“禀良使大人,我刚刚去倒尘土……啊!”经过雪霁面前,她踩到自己撒的灰尘脚下打滑,摔倒的同时陶箕脱手而出。

      圆脸宫人发出尖叫,臂上忽然被人一拉,圆脸宫人借这股力站稳身体:“多谢姐姐……”抬头一看,其他宫人在良使面前规规矩矩站着,却是雪霁扶着她。

      圆脸宫人甩开胳膊,站直道:“这里不归我打扫。”

      良使看向雪霁,雪霁低下头:“这里归我打扫。”对让出清扫过的殿前地面和圆脸宫人故意撒灰只字不提。

      “未能按时完成打扫,”良使心想这点错还不足以罚她三日后在西阙门长跪,真是可惜:“罚你接连两日做两人份的清扫,把她的活也干了。”

      良使看向圆脸宫人,冷冷道:“损毁工具者,上报少府,杖十,罚俸一月。你摔了陶箕,自去领罚,杖责后可歇两日。”

      小小年纪的圆脸宫人瞬时白了脸色,眼中流露畏惧之色,看向那群怂恿她捣乱的宫人们。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对她求救的眼光视若未见。

      “请问良使,”雪霁突然开口道:“若陶箕很快便能修好,是否可以不用上报少府,免去她的责罚?”

      众人忍不住惊讶地看过来,圆脸小宫人原本又怕又悔眼泪汪汪,闻言睁大眼睛一滴又大又圆的泪珠掉下来,过于吃惊反而不怕了。

      良使也是吃惊,上下打量雪霁:“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受了罚?”一个失势人,还有闲情庇护陷害你的宫人?

      “知道。”雪霁垂下头,乖乖认错:“我马上打扫干净,从明日起会早早来这里做两人份的打扫。”抬头望向良使:“因我之故耽误今日晨扫乃我之错,谢良使给我补救机会,我必改过,不负良使教导。”

      微微泛着蓝的幽艳黑眸清澈诚恳,还带着一点点羞愧。良使一时无语凝噎,脑中八个大字嗡嗡作响:耿直少女,不识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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