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她【悬疑】》顺逆扬

1、01

　　凌晨两点的市中心医院，灯火通明的急救大厅里，两位交警等在急诊通道，医生护士跑进跑出，人说话声和脚步声交杂在一起。王倩怡和赵希跑进医院，焦急地拉住一个护士问，“请问云宁高速上出车祸的人现在在哪？”
　　一个年轻交警听到她们的话走过来。
　　“你们认识赵启明？”
　　王倩怡赶忙回答，“我是赵启明的妻子。”她指着旁边的赵希，“她是赵启明的外甥女，一直跟着我们生活。”
　　交警看了她们一眼，两人都披散着长发，穿着长袖的居家睡衣，长得都很漂亮，那个叫赵希的女孩，看着也就十几岁的样子，眼睛很大，眼下泛着明显的青色，长发上还沾着雨水，脚上穿着拖鞋，露出白皙的脚背，估计是从睡梦中被电话叫醒的。
　　年轻的交警刚入职不久，闻言有些为难，回头看了另个交警一眼，年长的那位走过来，翻翻记录本，“赵启明重伤现在还在抢救。”他顿了顿，“事发时赵翔宇在后排，他当场死亡。”
　　交警把当时的监控视频放给她们看，赵启明的黑色汽车一路上一直行驶平稳，突然毫无原因地车身开始左摇右晃，接着一头撞向护栏，随后开始起火。
　　后车司机和路过的好心人停车，七手八脚开始救援，车门却一直打不开，等他们把赵启明从驾驶室拉出来，眼看着火舌舔过车顶，最后车烧得只剩下个空架子，监控视频拉到最后，车里隐约能看到一副被烧得几乎分辨不出人形的尸体。

　　那是赵翔宇。
　　王倩怡震惊地捂着嘴，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到赵希的身上。
　　赵希的手也在抖，她有些害怕地扶着王倩怡的胳膊，小声地叫她：“舅妈。”
　　“刚现场检测，赵启明并没有喝酒，他出门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好好开着车突然撞到栏杆？”
　　王倩怡嘴唇发白，她咽了下口水，缓缓神，不太自然地摸了摸头，“他临走前，我们一家四口在家吃了饭，我老公明天要去宁城出差，正好翔宇在那上大学，他们准备一起出发。本来平时都有司机送，这段时间司机老婆生小孩请假了，晚上翔宇还喝了酒，所以就由我老公开车，可能是疲劳驾驶，也可能今晚下雨，他太久不开车，有些生疏。”

　　交警在记录本上写了几句，又交待她们尽快跟保险公司联系，因为等事故责任认定书出来后，后续还要对高速护栏以及波及到的车辆进行赔偿。
　　现在赵翔宇的尸体还在医院太平间，要等到医院出具死亡证明后，才能进行火化。
　　当然对家属而言，现下最重要的是赵启明的伤势。
　　王倩怡签了好几张单子给交警，等交警走了，她和赵希才有时间去看看赵启明。
　　赵希紧紧地靠着王倩怡的胳膊，声音都在颤抖，“舅妈，表哥真的去世了吗？”
　　王倩怡搂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她；“还有舅妈陪着你呢，我们先去看舅舅好吗？”

　　急诊室里人来人往，赵启明头发被烧光，整张脸和露出来的胳膊，都缠着白色纱布，气管被切开，上面有条短短的管子，看上去十分骇人。
　　从急诊医生那里得知，赵启明全身50%烧伤，前胸和后背以及两条胳膊，伤处可达深三度，食道呼吸道均灼伤严重。
　　“现在情况不好说，要看能不能挺过危险期。”医生说，“就算挺过去了，烧伤后续的康复之路也很漫长，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王倩怡道声谢谢，在护士台上签各种单据。
　　赵希慢慢走到赵启明的病床边，看他几乎没了人样的脸，久久地盯着他，感受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激烈流动，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舅舅？”她轻声叫。
　　赵启明一动不动。

　　“哎，你们是他的家人吗？”旁边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
　　赵希看过去，隔了两张床，一个带金链子的大哥双手缠着纱布，正看着她。
　　赵希点头。
　　金链子见她不说话，自顾自地又说：“小姑娘你是不知道，当时太紧急了，火一下子扑出来，幸好我眼疾手快，把他拉了出来，要不他也够呛。”
　　“听说死的那个才二十一岁，太可惜了，不过我们几个都尽力了，你们家属要节哀啊。”
　　还没等赵希说话，王倩怡走过来，搭在她肩膀，对金链子说：“大哥谢谢您，您的修车和医药费还有其他的费用，我们一定如数补偿。”
　　金链子挥了挥纱布手，“那都是小事，我给你们支个招，你们可以找媒体，你老公开的这款电车刚上市还不到一年，车祸了车门打不开，电池还起火，那可是巨大安全隐患，这种外国厂商不差钱，你去闹一闹，估计能得不少钱……”
　　王倩怡推着赵希的肩膀往外走，闻言心不在焉地打断他的话，“大哥您好好养病，等我让律师联系你。”
　　两个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金链子对站在旁边的老婆抱怨，“这两人真奇怪，我给她出主意，她一点也不领情，这不伤了好人的心吗？”
　　他老婆把刚剥好的橘子瓣塞进他嘴里，嗔怪道：“你少说两句吧，家里两个男人都出事了，她们估计还蒙着呢，唉，看起来还那么年轻，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还能怎么过？拿大笔遗产再找个男人嫁了呗。”金链子撇嘴，“你没看伤者老婆看着也没怎么伤心吗？”
　　“别胡说。”

　　王倩怡手一直搭在赵希肩膀，推着她往前走，两人穿过人流，很快来到急诊大厅外。
　　急诊大厅门口，赵希站住往后看了一眼，王倩怡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希希，我们先回去，你明天还要上学呢。”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异常沉默，王倩怡打开车窗，清爽的夜风吹进来，吹开赵希的长发。
　　“希希，你的药，这几天有在按时吃吗？”
　　赵希点头，车里沉默了一会，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倩怡姐，下个月我过生日，你再陪我回老家看看吧。”
　　王倩怡看着窗外，嘴角抿了抿，“等处理完你舅舅的事，我就陪你回去。”
　　汽车驶入城郊，眼前出现一大片低密度的别墅区。赵启明在这里拥有位置不错的一栋别墅，依山傍水，别墅地面两层，地下一层，简约的欧式装修风格宽敞明亮。
　　赵希没再和她说话，下了车就上了二楼，她的房间和赵翔宇的挨着，路过时，她顿住脚步，推开房门。

　　赵翔宇的房间要比她的大，房间中央一张大床，上面铺着浅蓝色的四件套，被子有些乱地堆在上面，靠着窗台放了一张写字桌，上面凌乱地放着各种衣服，左边是一大排衣柜。
　　赵希的目光从这些东西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那排衣柜上，她走过去，推开靠窗户的第二个衣柜门，下面的隔板空隙很大，赵希记得以前和赵翔宇玩躲猫猫，她躲在这里，小小的空间，正好能容纳她能抱腿坐下。
　　后来他们长大了，就不再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了。
　　以后再也没机会玩了。
　　最后环顾房间的四周，赵希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晚上吃过饭后，赵希在客厅看电视，王倩怡照例陪在她身边，处理工作上的事，夜深后，赵希回到自己房间，照例从写字台红色桌布下拿出一张小小的合照，上面的女人烫着波浪发，笑容恬静。
　　她看了一会，珍惜地用手擦了擦，把照片夹在雅思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