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度晨昏》萌暖晨

70、第三封遗书

　　牧晨试了许久，终于将密码输入正确，打开文件前还是有些忐忑，来回搓了两次手最后还是打开了文件。
　　「这封信虽说是我的遗书，但其实只是写给你的，因为我猜也只有你才能看到这封遗书。
　　抱歉啊，与生活挣扎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放弃了，无论是自我放弃还是不得不放弃，留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终究是有够难过的。我欠你千千万万的时光，也欠你万万千千的文字。但是，再见了。
　　我和你讲过许多故事，有时候不过是话赶话，更多的时候是我想讲给你听，因为我清楚你能明白我的言下之意，也能理解我的欲言又止。我要谢谢你那么有耐心地听我讲述，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
　　我从前就很喜欢文字，也曾立志做一个文字工作者，或许命运捉弄，或许技不如人，我几乎牺牲掉这份兴趣，选择了更加功利的那条路。我并不后悔，我是一个没有退路的人，如果不踏上这条路，我将永远无法再次提笔。在我并不知道天地广阔的时候，只以为眼前的绿绿黄黄就是我的一辈子，后来世界多为灰色，偶尔极夜，但星光闪烁。我还是有些文艺病，但既然是一封遗书，既然是写给你看，写得有毛病点也无所谓了。
　　我记事晚，读书也晚。几位儿童文学作家为我展开了丰富多彩的世界，然后我才开始读严肃文学。那些悲苦令我皱眉却并不能让我共情，原是我经历的太少。等我有了相似经历恍然大悟时却又被生活扼住了喉咙，一声呜咽也发不出。大抵是觉得这样的文字足够正经，我也便如此写上一段，算作是我本人严肃认真地一面。
　　上了中学，生活颓废，学业繁忙，读书甚少，至于高中，更是糜烂。我曾将一切寄托于一场轰烈的感情，可惜我不够勇敢，始终不能将一颗心托付于另一人。或许我勇敢过，可我也应知，她不许我寄存。只是最后一切都变得关紧要，路那么远，风那么大，当年心声早已听不见。
　　我有时候觉得我亲手埋葬了自己，换来那几两碎银勉强够我活着。
　　于是，我大言不惭：活着可真无趣！
　　我被什么限制着，就被什么“保护”着。
　　我的家长大概也是不懂得爱与教育的，他们带给我的痛苦远比记得的快乐多。但我无法要求什么，也无力要求什么，最后，我只觉得他们聒噪。
　　我走过长廊，路过人群，迎接孤独和死亡，我是平静的。这困顿中并没有新生，失望中也仅存些许幻想，我大概是真的要死了，因为美好的幻想看起来居然那么像现实。
　　我就该是那样，腐烂在阴沟里，见不得一点生机。
　　我永远记得我的高中班主任那句“你就甘心随波逐流？”若不是他本身也反抗不得，我大抵就信了他的鬼话。如今想来，他问得又何止是当年的我？
　　或许初中的我还有断臂重生的韧性，高中的我只想发疯。我真是恨极那些“人”。
　　有时候我仇视全世界，可偶尔看到什么也鼻子一酸，眼眶一红，我可没有哭的勇气，寥寥数语道出的真情只让我感到艳羡。
　　我靠着文字吊着这么一口气，我怕我的故事没有人续写，哪怕是狗尾续貂也不愿意。当然，我还没到能写出貂的程度。
　　我希望有人可以为了我的文字又哭又笑，这样我几年努力也不算白费。
　　曾经有一位朋友对我说：你就孤独终老吧。我还能笑嘻嘻地回她：借您吉言。我当时真没觉得孤独终老有何不好，直到我重新遇到了你，直到我得到了一份无条件的爱。我想对她说：我不会孤独终老了，一来我不再孤独，二来我未必能终老。这第二条我当时就想怼给她来着，但她本人怪忌讳这些的，我也就不触她霉头了。
　　“你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都不敢给手机上锁，我怕没人能解出我的密码，也没人能看到我的这封遗书。但是你来了，有些东西就只留给你看好了。
　　我知道我在这人间并非无人可恋，只是我相信他们，也相信我们的交情绝对不至于任何人为我停留太久，停留久了我大概就舍不得离开了，我的心很容易软的。
　　我很享受平静地泪流满面，那种感觉是很舒服的，比情绪激烈时那种濒临呼吸性碱中毒的感觉好得多，只可惜我一哭起来就有些无法控制。
　　我即将脱离这个世界了，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种解脱，我早就不追求意义了，现在的我也只是去睡了个好觉。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我总该记得你的，你曾经抱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也曾经努力稳定我的情绪，你曾经鼓励我看看明天的太阳，也陪伴我度过每一个熬人的黑夜。在我越来越心如死灰，越来越接近死亡的时候，你出现了，你遏制了我走向终末的进程，拉着我跑向新生。
　　我不能要求你忘了我，即便我觉得那是能让你更好地活下去的方式。所以，一切交给你决定吧，像是从前的你相信我那般信任你，也像是从前的你那样保证你拥有主动权。无论你什么时候决定忘记我，什么时候开始新的旅程，我都会祝福你好。
　　我也会想念你的。
　　抱歉，没能和你好好告别，晚安。
　　致我无法再拥抱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