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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木子进 ...

  •   序
      【医生说,其实致命的并不是第一刀,而是第二刀,如果送到医院及时,他是有命活的】

      【我抱着他,求求他不要死,拼命地寻找医院,哪怕是附近的诊所也可以,但他还是死了,死在了我怀里,我看着他的身体一点点变冷。漫天大雪,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引子
      半夜外面响起了雨声,窗帘被风刮得呼呼作响,屋内很黑,但我还是凭直觉知道屋内有人,他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我问他,“阿进回来了吗?”

      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衣,是本家的三大创始人之一,“你忘记了吗,他用他十七岁的生命拖住了那个人,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不过是一场有因无果的孽缘罢了。

      一
      新年的钟声敲响,他忽然抬起头望着外面高楼大厦,没过一会儿又低下头对着他的电脑,默默双手合十,小声地说 ,“祝自己生日快乐。”

      我去前台要了碗泡面,然后走到他面前, “过生日怎么能没有寿面?”

      “你认识我?”

      “一起打过电竞,算认识吗?”

      我突然脑中蹦出了一句,用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外面的星辰大海不及他眼里分毫。

      听人说过,新年出生的人要么享有一世荣华富贵,要么一生漂泊,孤苦无依,尝尽人世酸甜苦辣。

      二
      我觉得,像他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应该是被天使亲吻过。每逢过生日应该和父母围坐一旁一起吹蜡烛,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

      可事实是,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他最小,不爱说话,性格又孤僻,其他孩子玩游戏不仅不带他,还排挤他。院长发的零食有时候还偷偷被其他人抢去。别人打他,他抱着头,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吭。哪怕他乖点,嘴甜点,他也不会受到这般不公的待遇,可他不会。他的遭遇注定他的悲剧。

      他|妈在嫁给他爸之前就患上了抑郁症,后来症状严重整天郁郁寡欢,无事掉眼泪。久而久之,他爸忍受不了,去外面找个新欢。

      没过多久便离了婚,离婚当天他|妈从十七楼一跃而下。

      三
      每个星期二下午去拐角的网吧总能碰到他,他喜欢坐在进门第一排最后一个位置,那个位置很偏僻,依我看,适合一个人静静地打游戏,不被人打扰。

      后来他告诉我,“不是,是因为有安全感。”

      很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但细细品味,着实让人心疼。

      我跟他相逢在网吧,结识在网吧,每次最后留下的都是我们两个人,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走了,只剩下我跟他。

      我是因为十连输不甘心,总想着下一把能赢回来,跟赌徒输红了眼一样赖着不肯走。

      他是因为无处可去,都快要过冬公园反正是不能待着,睡一晚上肯定感冒,所以网吧自然而然成了他家。

      有一会他瞄了我战绩一眼,突然对我说,“我教你打游戏吧。”或许在这之前他就关注我,关注我这菜鸟十连十输,气得想要把电脑拆了。

      我趾高气扬,偏偏要在我打游戏输了十局说这话,你谁啊,说话这么拽,“你跟我打一局,谁教谁还不一定呢?”

      “没问题。”

      结果不言而喻,他完虐我方。

      重新开一局,他指挥我,“你应该这样……趁他追你,看他血量,出其不意,回首,斩。”他凑得越来越近,手心放在我手背上,拖拽着鼠标。

      这一局在他的指导下,成功完虐他方。

      四
      他最喜欢做的事,发呆,揣摩对手。用他的话来说,不知己知彼,怎么把你打趴下。

      “打野是为了更好地完虐对手,多去野区打野,知道吗?”

      我懵懵懂懂,“哦!”

      又重新开一局,还是在他的指导下我们赢了,当时的心情比中彩票还过瘾。

      打着打着他忽然问,“你家有没有人?”

      “就我一个。”

      “你家床软不软?舒不舒服?”

      我猛地抬头,这语气不对啊,“我们两个男的,不能睡觉。”

      他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我心咯噔下,怕是伤他自尊心了。

      紧接着他冷不丁又冒出一句,“你家有浴室洗澡吗?”

      “你先冷静下,在你心里……不不,在我心里我把你当朋友,我是不会对朋友下手的。”

      他眨巴着大眼睛,一脸错愕,“我已经好久没洗澡了。”

      “然后呢?”

      “我想洗完澡好好睡一觉。”

      “没了?”

      “不然你想干什么?”

      五
      多亏我脑子转得飞快,一瞬间转移了话题,“正好我缺个弟弟,不然你当我弟弟,如何?”

      “有没有床?”

      我扶额,非要提床,“有。”

      “嗯,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弟弟了,你保护我。”

      “好。”

      我:平白无故捡了个弟弟,真好。

      他:平白无故捡了张床。

      六
      他的颜值,如果满分是十分的话,可以打九分,还差一分,是交了智商税,蠢萌蠢萌的。

      夜已深,月当空,他已经睡了一天一夜,肚子难道不饿吗?我推开他的房门,原以为会有刺鼻的烟草味,迎面却扑来一股淡淡的空谷幽兰清香。

      屋内被他布置得很整洁,书按高矮胖瘦列在书架上,水杯摆放在书桌最里面,鞋放得规规矩矩。

      他听到有脚步声,猛地坐起,双拳放在眼带处,上身□□,鼓着腮帮发出奶音,“谁啊?”

      “我,喊你起床。”

      不得不说,他真的好白,皮肤洁白细嫩如玉,吹弹可破。

      “哦!我再睡会儿。”说罢,倒头就睡。

      我倚在门框上,脑子滴溜滴溜转着,动着坏心思,“听说,夜晚酒吧的小姐姐都很漂亮哦!阿进,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他噌地一下又坐了起来,“我会不会被人拐跑?哥~”

      他撒起娇来,果然连我都招架不住。

      “不会,咱们只是去蹦个迪。”

      “那好吧,你等我下,我换身衣服。”

      七
      夜晚酒吧灯光交错,气氛嗨到极致,空气中弥漫着酒精以及荷尔蒙的味道。

      阿进的眼神总是无意间瞥向一点。昏暗的角落里,一个女孩在喝闷酒。

      “你在看什么?”

      “我看到一个小姐姐坐在吧台那,流着泪,一个人在喝闷酒。”

      我随手一挥,“正常,来酒吧的很多人是来买醉的,见怪不怪。”

      他认真地跟我说,“可她眼里,有着难以言说的悲伤。”

      我看那女孩一眼,再看看他脸上的表情,会心道,“该不会一眼就把你魂给勾了吧?”

      “呵,”他很少高冷道,“你觉得可能吗?”

      我耸耸肩,谁知道呢,在这世上估计只有他把别人魂给勾了,能勾他的魂,还没出生呢。

      八
      某天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去蹦迪,趁我蹦地最嗨的时候,他冷不丁冒出一句,“哥,蹦个百万养生迪再去蹦个极。”

      我手舞足蹈,欢呼雀跃,“好啊,我最喜欢蹦了。”

      待我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什么?”我是谁?我在哪?我刚刚答应了什么?

      “你答应了,”他眯着眼冷冷看着我,“你该不会要反悔吧?”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若死了,把宿舍里两块二毛五遗产留给你,阿进。”

      “靠,你居然还有两块二毛五这么丰厚的遗产,有钱人。”

      “你们俩有完没完,都给我下去。”

      看着百米悬崖,我拼命抱着教练大腿,“教练,咱不玩了行吗?”

      教练狠心扒拉我的手,“你给我下去,你快给我下去。”

      他在旁边哈哈大笑,“你这个哥哥真没用。”

      每每回想起和他的日子,多幸福,如若不是她出现,这份平静也不会被打破。

      九
      隔天一大早,我准备起来做早餐,发现桌上煎蛋、牛奶已经摆好。

      我揉揉自己的眼睛确定没出现幻觉。嗯哼,这还是某人第一次起这么早,这么勤快。

      他从我面前一闪而过,露出个大白牙,“早,哥。”

      没过一会儿又一闪而过,露出个笑脸。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有什么事就说吧!”我拿起一块煎蛋放到嘴里。

      他突然像鬼一样飘到我跟前,吓得我煎蛋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哥,我来帮你捶捶。”一顿猛拍猛打,降龙十八掌,半条命没了。

      “好了,好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哥,听说你们学校很大很大,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左一句哥,右一句哥,叫得这么甜,我能不答应吗?”

      但话说回来,就这么点小事用得着一大早起来做早餐讨好我?

      或许是我早晨刚起来,脑子才启动,忽略了什么。

      十
      我骑车载他,一路上风很温柔花亦香。

      我在路上交代他,“等会儿门口保安问你是哪个班的,你就说是高二(3)班的。你们班主任叫李某某,到门口公交站台记得把蓝色校服套上。”

      “我左看右看发现这校服越来越土。能不穿不?”

      “咋还越来越土?这叫品味。乖,你就穿一天,忍忍。想想你哥还要穿两年,脑瓜疼。”

      他懂事地摸摸我的头,“心疼一秒钟。”

      我扯开铜锣嗓,唱:“手捧呀~窝窝头,我们都是~没人要 ,两三岁,没了娘。”

      一路上欢声笑语,阳光正好,恍惚间看到花草树木都笑了。

      校门口你推我,我挤你的,我嘱咐他待在一旁我去找车位。

      早上七点,学生高峰期,一百多个人,他居然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她,说来也怪。

      “程天衣,你书掉了。”

      一男生替她捡起掉落的书。

      她很自然地回眸一笑,“谢谢。”

      “不……不客气,”男生傻傻地停在原地,“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真漂亮。”

      一颗心就这样被偷走了。

      “你可别爱上她。”我站在木子进身后,看到那男生花痴的表情叹息程天衣果然不简单。

      他回过头看我面色凝重,歪着头问:“为什么?”

      “因为有个男生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跪下来,为了她连尊严都不要,只求她不要走。她呢?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走得毅然决然,第二天,就和隔壁班的男生在一起了。”

      “你知道那个男生后来怎么样?”

      “被他爸打得半死,一条腿差点废了。”

      十一
      刚走出校门口天空就下了场大雨,我让他在就近的教学楼先避一避,我上去拿伞。说来奇怪,早上还晴空万里下午就倾盆大雨。

      木子进弹弹头发上的雨水,因好奇,四处张望。

      “小哥哥在等谁?”一道声音传来,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双手背在后面踮着脚尖乖巧地望着他。

      两人对视几秒,随后木子进云淡风轻地说道,“在等我哥。”

      “相逢即是缘,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我这有一把伞,你不介意就送给你。”

      木子进皱眉,望着那把伞不知道说什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送东西。以前他在雨中行走的时候,别人都嫌他晦气,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你叫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程天衣。”女孩笑得欢快。

      “改日我把伞送过去。”

      “不用了,我还有朋友在等我,先走一步。”程天衣直接把伞往他手里一塞,随后点头告别。

      十二
      迎面走来两女的,其中一女的捂嘴笑得很开心,“你果然成功了。”

      她放下头发,抹上鲜艳的口红,“没有我出马搞不定的男人。”脸上满是骄傲。

      “那是,愿赌服输,今晚开销由我买单。”

      她翻开手提包,原本想换个口红却翻出了一张奢华的明信片,上面清楚地写着:我们和好吧!

      “那是?”

      她扫了一眼,表情冷漠,随手递给同行女伴,“扔了。”

      “可是,这是你费……”同行女伴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的表情吓到了,“好,我知道了。”

      十三
      你听说过喜欢一个人会让人变得自卑吗,自卑到尘埃里。

      “喜欢一个人就去表白啊!不然她怎么知道你的心意。”

      “不去。”他侧脸对我,一脸傲娇。

      “为什么?”

      “怕她嫌弃我。嫌弃我一出生就在黑暗里。我生来就是地狱,而她是天堂。”

      阿进,相逢早有预谋,她和另一个女生打赌,送你伞看你会不会接受,若她输了,今晚开销由她买单;若她赢了,今晚开销由另一个女生买单。没想到一个赌局让你赔了一生。

      十四
      后来,我时常在想,如果没有让他一个人在等雨,这后面一连串的悲剧是不是不会发生?

      他去参加朋友聚会路过一个酒吧,看到一群流氓在殴打一个女生,他上去阻拦,拼死护她。

      最终,女孩逃走了,他的生命却永远定格在17岁。

      十五
      程天衣扶着墙从酒吧里跌跌撞撞走出来,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里不真实。此刻,她的头很晕,看眼前的人都是重影。

      她的一帮小姐妹喝大了也没人留意她,自己都管不来更没人关心她怎么回去。

      酒吧门外一群小混混互相使了个眼色,一群人围了上去,刚开始还是离她一米左右,发现这个人醉得不轻,又缩短了半米。

      程天衣直呼糟糕,她喝的酒有问题,肯定是有人趁她不注意调包了她酒,放在平常,对于常年混迹酒吧的她,一杯酒根本不可能灌倒她。

      后面的红黄蓝绿青白紫等得不耐烦了。

      小红毛使了个眼色,“她都已经醉成这样了,动手呗,早点结束早点去喝一杯。”

      小青,小白搓搓手,上前一步,“得了”,两个人一左一右架住她胳膊。

      程天衣虽然意识模糊,但第六感告诉她,她遇到危险了,这群人不是好鸟。

      她后背直冒冷汗,心脏疯狂跳动。

      “你……你们要是把我带走,我姐妹们找不到我,肯定会出来找你们,你们麻烦大了。”她几乎都要哭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直接抢人。

      “别哭,来把眼泪擦擦,”小黄毛递了一张纸给程天衣,阴森森说道,“你的那些姐妹,自己都喝得一塌糊涂,自己都不知道东南西北,哪还有力气找你。”

      程天衣心凉到雪山里,这帮人连跟她一起来的情况都知道,她更加确定是有人在她酒里动了手脚。

      程天衣眼泪汪汪,“我给你们钱,你们放了我,我家里有的是钱,我不差钱。”

      一群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笑话,哈哈大笑。

      “巧了,这次我们还真不是为钱,只怪你运气太倒霉。”

      我跟阿进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伙人把程天衣像垃圾一样往车上丢。

      阿进丢下一句“报警”,立马冲了上去。

      “不要,你打不过他们。”他像一阵风,我连抓住他的机会都没有,我声嘶力竭,跌坐到地上。

      后来,医生说,第一刀根本不致命,如果送医院抢救是能救活的,致命的是第二刀,直接从背部刺入心脏。

      那一天,天气很冷,我一直抱着他的头,“阿进,不要睡,哥带你回家。”

      “你都有新家了,怎么能在外面睡。”

      “阿进,哥求求你了,不要死,求求你了不要死。”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我抱着他沿着马路狂奔,我知道附近有个诊所。

      附近的诊所在哪?

      明明早上还看到它在这里的,怎么要找它的时候就不见了?

      血已经将他白衬衫染成血红色,他的脸变得越来越苍白,嘴唇没了血色。

      “快到医院了,乖,你跟哥多说说话,咱们……咱们不能睡。”

      他望着我,笑了,笑容很灿烂,“哥,不必救了。”

      “我……我很累,我的一生也就止步这里。”

      大雪一直在下,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他最后一眼望了程天衣,“我的未来有你,但你的未来却没有我。”

      我的未来就停在今天,但你的未来可以有无限可能,几年后甚至你都不会记得雪夜里那个男孩。

      阿进慢慢走了,他的身体慢慢变得冰冷,没了温度,我在雪地里坐了一夜,今年的冬天很冷,但却比不上心冷。

      远处高楼上,有个人声音平淡,汇报情况,“任务完成。”

      NEXT

      后来,她上了一个访谈节目。

      主持人说:“程小姐 ,你能跟我们说说那天在酒吧情景吗?”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那天我喝醉了,被几个流氓欺负了。”

      “哦,原来是这样,听说当时有个男生救了你,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啊,我怎么可能认识一个小混混,”姓程的一脸嫌弃,好像把她跟阿进联系到一起是一种耻辱,“不是有媒体爆料他也是个小混混吗?跟那群流氓或许还是一伙的。”

      “我记得他很喜欢偷东西,估计是个穷鬼想钱想疯了。”

      “程小姐,这不可能 ,他已经死了,而且就是被那群人打死的。”

      “他死了吗?哦,谢天谢地,幸亏死的不是我,否则我爸妈该多伤心。”最后,她双手合十,感谢天感谢地让她大难不死。

      阿进,这就是你拼了命要救下的人,你睁开眼看看,值得吗?

      他去世的时候,年仅十七岁,鲜衣怒马的年纪,时光却永远定格在那个雪夜,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笑了,第一次觉得人间值得,用他一条命换她一条命,值了。

      坟头前,青草深,无一花圈,无一人为他吊唁。

      头七,他用生命救下的女的,三五成群,在酒吧狂欢。

      世间人这么多,多他一人不多,少他一人不少。可他走了,世上有谁会为他难过?

      十六
      那天,在他去世后我又去了那个网吧。果然,人不多的时候那个位置是没人的,只有他这个傻瓜喜欢坐在那么偏僻的位置,也只有他这个傻瓜会用生命去拖住一个人,只为让他心爱的姑娘有时间逃走。

      你知道吗?我多想你回来再对我说一句:“你这个哥哥真没用。”连我都保护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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