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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命定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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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容枫晚送回宴席,容沐歌立刻小跑着去寻奚夙逢。依旧是在湖心亭,男子抬头望着那一方弯月,似是沉思什么。容沐歌看着那样的画面,突然莫名觉得悲伤,那情绪自然而然地涌出心间。容沐歌捂着心口,试图压下那不知来自何处的情绪,面前人忽而转身,容沐歌落下眼泪。
容沐歌连忙抬袖拭去自己的眼泪,她不会莫名其妙哭得如此狼狈。这种情绪会是源自容慕谙吗?容沐歌并不清楚,当她用手指抹去那滚落的泪珠时,面前人递来一方锦帕,奚夙逢的神色复杂,他开口道
“容姑娘,先擦擦眼泪吧。”
“不知怎么回事,看见月亮就想流眼泪。”容沐歌接下那方帕子,轻呼出一口气,总算是平复了情绪。
“你想问我什么问题,奚某知无不尽。同样的,也希望容姑娘能如实相告。”奚夙逢先开口道。
“我想问,你是谁?你和……你和容慕谙,是什么关系?关于容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你找她有什么目的?最后,我想知道更多关于容慕谙的事情。”容沐歌见他坦荡,自己也不再拘束,改写命运这件事,光凭她一个只能做梦了解实况的现代人来说,太不切实际了。容枫晚和她一样,是后宅内的女子,知道的事情实在有限。但是倘若她能找到一个容慕谙都可以百分百信任的人,与其联手,说不定可以将梦里的那些零碎的场景拼凑出来,相应地也能改变一些事情。
奚夙逢对答如流地回应着她的问题。
“上次说过了,我和慕谙是在归梦斋结识的。我名奚夙逢,是她的……”
“是她的好友。关于容家,我只知道容家长公子容时诺在我父亲营中任副将。对了,刚刚那位唐公子,我与他也有一面之缘,大概也是父亲营下的某位小将军。”
“我来找她,本是前来求娶她的。”
“慕谙,是个很独特的姑娘,善良又坚韧。”
“我心悦她。”
“所以我真的很想知道,她还会回来吗?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离开这具身体?劳烦容姑娘,如实相告。”奚夙逢向容沐歌深深鞠了一躬,她看得出来,他是当真担忧容慕谙的,他的神色正如她一眼看到的容枫晚。
容沐歌轻轻叹了口气,指了指那湖心亭“说来话长,我们坐下细谈吧。”
容沐歌将自己来到这个的事情如实相告,除了那封信,她说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所有事情。那梦境过于荒诞,她只是挑着说了部分,但听到上元节那日遇到的男子时,奚夙逢轻轻皱了皱眉头。
“他有什么问题吗?奚公子知道他是谁?”
“那人,恐怕就是镇北王,成越烨。容姑娘既是异世之人,又困于内宅,许多事情可能不太清楚。当今大晟,天子常年病体抱恙,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天子特许皇后娘娘垂帘听政。朝中便逐渐分为以年幼太子为首的太子党和以镇北王成越烨为首的镇北王一党。皇后娘娘母族乃世家大族,镇北王若想上位,必定要有一番手段。”
容沐歌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虽说她不太喜欢党争与朝堂上的虚与委蛇,但她也清楚地知道,容父任礼部尚书在京中颇有名望,只是小女儿的一个及笄礼,京中便有许多极负盛名的王侯赴宴。
“所以,他大概也想拉拢父亲,得到容家支持,才能方便他在朝中立稳脚跟。如果父亲也和奚将军一样,同属太子党,那他自然无力可争,倘若父亲中立,保不齐哪天也会偏向太子一党,他定不放心。对于他而言,父亲只有两条路,一条归顺,另一条……”
容沐歌简单地分析了目前的情况,却没把话说完。因为她清楚,至少此时成越烨不敢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
“所以,那天他与我并非偶遇,恐怕是刻意为之。所以你才会皱眉,对吗?奚公子。”
容沐歌将内心的想法系数吐露,奚夙逢点了点头。
“他的目的,恐怕也是想要娶你,得到容尚书的支持。我父亲站在太子一派,同样的,容长公子也是一样。若你嫁给他,日后怕是会与长兄离心。”
不知为何,漫天大雪里捧着灵牌的寂寥身影又浮现在容沐歌脑海。那灵牌上的字迹她竟突然看得异常清楚,那上面写的正是
“长兄容时诺之灵位”
容沐歌又猛地头疼起来,她按住自己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她大概已经猜出来那些破碎的梦境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也猜出来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奚夙逢的神色溢满了担忧,他为她倒了杯热茶“姑娘,你还好吗?”
“我无碍,只是有些头晕。”话音未落她又接道:“那此刻我还有的选,你既然是冲着慕谙来的,你会来提亲吗?”
这下便轮到奚夙逢沉默了,他的神色很明显,并非不愿而是无措。容沐歌能洞悉奚夙逢的想法,他知道她不是容慕谙,却也不想违背意愿另娶他人。此刻面前的自己,对他来说,与旁人无异。
“我知道你觉得我不是她,我也清楚我不是她。我在异世也有自己的家人朋友,我肯定会回去的。因而,我们可以把婚期定得往后一些,待尘埃落定,她也一定会回来的。我可以向你保证,和你成亲的会是容慕谙,而不是我,容沐歌。”
“容姑娘,你说你叫什么?”奚夙逢在听到她的名字时有瞬间惊讶。
“容沐歌啊。”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问,但容沐歌依旧坦言。
奚夙逢却突然笑了,他笑得豁达,一反刚刚的愁眉不展。
“好,容姑娘,我答应你。”
容沐歌回房后依旧有些困惑,但好在她已经能够理清现在的思绪。她的那些梦,很大概率是预知未来的梦境,虽说她现在依旧不知道容慕谙去了何处以及为何自己会来到这里,但她洞悉了接下来自己需要做什么,这就使得她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变得不那么被动,至少她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努力。
不能嫁给成越烨
尽快定下与奚夙逢的婚事
容时诺的死、容枫晚的死怕也和这镇北王脱不开关系
她一人逃掉远远不够,倘若要拯救整个容家非得好好布局才行
容沐歌来这个世界后总是会做梦,梦里全是一些琐碎的场景、破碎的句子,她没法完全推断出这些究竟是预言还是容慕谙曾经历的过去。
可这些梦有一点奇怪之处,容沐歌从来没有梦到过容慕谙。她总是觉得自己像是局外人,安静地欣赏着梦里的人走向自己既定的结局,属于容家人的结局。除了容慕谙,容沐歌不知道她会以什么方式走向怎样的未来。
但自从湖心亭再遇到奚夙逢后,这些梦境发生了一些变化。不再是残破碎片的集合,而慢慢变得完整。容沐歌第一次,在梦里见到了和她容貌别无二致的容慕谙。
那地方好像就是奚夙逢所说的书院归梦斋,她看到了女扮男装的容慕谙。
容慕谙每日早起晚睡,礼乐射御书数都下了苦功夫,夫子说她身体素质差她每天翻倍练习。
容慕谙穿着赤色的骑装,身亭玉立,一箭射中靶心。
容慕谙点着一盏清蜡,在烛光映衬下翻着那快变成残页的书简。
容慕谙用了男子三四倍的工夫,留在山下书院。容沐歌好像能理解她的这份心情,既然背弃一切逃了出来,那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是容沐歌不懂,这样努力的她,为何依旧会死在回城途中?
除此之外,在容慕谙身侧总有一个不近不远的身影,容沐歌觉得那张脸让人格外眼熟,正是才见过的奚夙逢。
他一直在容慕谙身边,看她竭尽全力取得所有想要的一切,看她废寝忘食不眠不休,看她如愿以偿。
很多次容慕谙像是知道那人的存在,看到他时她弯起唇角浅浅笑了。
那模样,才像是十几岁的少女。
这种思绪没有持续多久,容沐歌就看到了另一幅更让她震惊的场景。
画面里,容慕谙凤冠霞帔手执团扇在与旁人行礼,而那男子,竟然正是那日在花灯节错肩而过的男人。也就是奚夙逢口中的镇北王,成越烨。
容慕谙竟然真的和成越烨成亲了?
怎么可能?容沐歌心下震惊,她说不出一句话,那种目睹容枫晚走向既定命运的恐慌感再一次袭来,她真的什么也更改不了吗?
容慕谙成婚后的日子算不上多顺遂。那男子好像有很多房小妾,不常去容慕谙房中。她常常自己一个人,倒也自得其乐。可她身为当家主母,还是常常遇到来自各种假想敌的百般刁难。
目睹容慕谙被人厄着脖颈狠狠摔向床边的时候,容沐歌刹那被惊醒。那刻的恐惧与痛苦是那么真实,真实到容沐歌不再去思索这梦境到底是不是预言,而是可以肯定地说,这些梦境确实发生过。
这些的确是过去,属于容慕谙的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容慕谙死了?容慕谙是真的会回来吗?
难道是容慕谙放弃了,属于她自己的人生吗?
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她容沐歌做的一场梦而已呢?某天她醒来,就会发现自己其实还在大学课堂上,没有任何勾心斗角,她也不用拯救任何人的性命。
容沐歌抬起手放在自己左心口,手指的触感如此真实,她能感受到属于这具身体的心跳。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而梦境,也是真实的。
难不成,容慕谙是重生了吗?重来一世,发生了些容沐歌不知道的事情,然后自己来到了这具身体里。
就在这时,奚夙逢听到容沐歌名字时的笑容突然出现在脑海。
容沐歌,真的只是局外人吗?
真实也好,梦境也罢。她现在确实只能用容慕谙的身份继续走下去,努力改变那些即将发生的厄运。
凉茶入喉,容沐歌决定化被动为主动。哪怕只是改变一点点,也不能说这些努力都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