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一生》粉熊女士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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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把静静送到了外婆家门口，外婆正在门口踮起脚张望，生怕错过了静静。她远远的看到静静，扭动着小脚跑了过来。

　　待外婆看清了静静的小脸儿，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一手把静静搂在怀里，一手摸着静静的小脸儿，说我的宝呀，你怎么都瘦成这样了？妈妈就在旁边，静静不好和外婆说是妈妈做的饭难吃，她还天天吃剩饭，她只能说外婆我想你，我爱吃你做的饭！外婆开心极了，一边拉着她往家里走，一边说外婆做了好多好吃的，快来吃。

　　静静终于又吃到了外婆做的菜，有鱼、有虾、还有炒青菜，每一样她都吃得很香。看着她大口大口吃饭的样子，外婆心里更加难受了。妈妈在旁边也有一些尴尬，吃完饭就走了。

　　到了晚上，外婆说要给静静洗脚。静静不同意，她不想让外婆看到她的冻疮。可是外婆很坚持，等她脱下静静的袜子，看到满脚的冻疮，外婆的心就跟被刀剐了一样。外婆哭着说：“北京不是有暖气吗？怎么我家静静的冻疮这么严重！”

　　静静那满心的委屈也不知道怎么说，她也哭了。祖孙俩抱着哭成了一团。

　　外婆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她安慰静静说，爸爸妈妈都有自己的事业，没有时间照顾我家静静，你还是留在外婆身边吧！外婆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外婆还有力气，能照顾你。

　　静静连连点头，紧紧抱住外婆。她说：“外婆，我也长大了，我可以帮您干活！我要一直留在您身边，我再也不想回北京了！”

　　其实祖孙俩都知道，静静早晚得回到北京上学，但是他们希望能够在一起的时间长些，更长些。

　　等到春天开了学，静静又回到了原来的学校和班级。老师和同学们都非常欢迎她。静静学习好，还很乐意帮助别人。她很快就和原来的朋友们又熟络了起来，大家一起去厕所、一起做游戏、一起说说笑笑。静静非常的快乐，她又是那个开心的孩子了，再也不会感觉到孤独了。

　　不过，她可没有忘记北京的方苹。静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方苹写信，告诉她自己在江南发生了哪些有趣的事情。方苹肺炎病愈回到学校发现静静已经转学了，特别伤心，她收到这些来信的时候高兴极了，觉得自己没有被忘记。

　　静静在北京的那个学期落下了一些知识，不过也不难，她很快就补上来了，几次考试又名列前茅了。她自己写信把喜讯告诉了爸爸妈妈，妈妈回信对她进行了表扬。在信的末尾，妈妈说觉得特别对不起她，没有照顾好她，让她在江南和外婆好好的做伴。

　　静静心里也明白，不能怪妈妈。妈妈是个医生，有那么多的病人要照顾，她没有时间和精力照顾自己。静静就安心的在江南待了下去。江南的水土果然更加养人，她的小脸蛋儿渐渐地丰满了起来，个子也悄悄地长高了一些。

　　可是，外婆在盛夏的一天突然中暑了。外婆年纪大了，身体本来就比较虚弱，这次中暑让外婆彻底的病倒了，一直住院没法回家。

　　一开始是隔壁的阿婆给外婆和静静做饭，静静每天都去医院送饭。外婆躺在病床上哭的稀里哗啦，说对不起静静，本来应该是她来照顾静静，结果现在变成了静静照顾她。

　　静静说外婆您不要这么说，我照顾您是应该的！您要好好的吃饭，赶快好起来，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家了。

　　虽然外婆连连点头称是，但是她的病迟迟没有好转。很快，舅舅回来了，妈妈也回来了，他们开始轮班在医院照顾外婆。

　　妈妈不让静静去医院看外婆，说外婆需要休息。静静不明白外婆不是中暑了吗？怎么就一直好不了？

　　舅舅心疼外甥女，他告诉静静，外婆的心脏本来就不太好，这次因为中暑造成了心肌损害，所以外婆的心脏更加衰弱了。静静吓坏了，她拉着舅舅的手说，那外婆会死吗？

　　舅舅说还在尽力的治疗，但是外婆变得非常非常的虚弱，和人说话是很耗费精力的，她只能一个人安静的在床上躺着，我们都不要去打扰她。

　　静静怕极了。她知道什么是死。她和外婆曾经养过一只漂亮的西施犬，叫小小。本来小镇很少看到汽车，小小不认识汽车。突然有一天，一队汽车开到镇上，小小兴奋地冲上去看热闹，结果被车给压死了。

　　当时，小小的头跟身体只剩下一层皮还连接着。静静被吓坏了，外婆告诉她，小小死了，头和身子连不上了，它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从那以后，静静很怕死。她知道，死了就是没有意识了，再也不能吃好吃的，不能和朋友一起玩，也不知道相爱的人会说什么、做什么了。死亡就是一道线，一边的时间永远停止了，不知道另一边活着的人和这个世界还在发生什么。

　　静静非常害怕外婆会死。她知道人老了会死，生病严重了也会死，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外婆会死。外婆永远是那么笑眯眯的看着她，叫她好静静、好乖乖。她不敢想像，如果外婆死了，她就会变成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后来，妈妈和舅舅的工作太忙，他们都分别回去了。妈妈本来想把静静也带走，带她回北京读书，静静死活不同意，她说外婆现在这样她不能走，她还要照顾外婆。妈妈也知道这个时候让静静回北京太残忍了，她没有坚持。妈妈找来了一个远房的姨妈，帮助照顾外婆。

　　静静也终于得以去看了外婆。外婆嘴上、身上都插着管子，面色苍白，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她能够感知到，外婆正在一点点的离开她。

　　天冷了，突然有一天妈妈和舅舅都回来了，说要带静静去医院开外婆。她知道是告别的时候了。

　　外婆瘦小的身形如同个孩子，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妈妈让静静上前去摸摸外婆的手。

　　静静胆怯的走上前，从被子里摸到了外婆的手。好冰好冰，再也不是那个温暖而干燥的手了，再也不能摸她的脸了。

　　但是静静没有哭，她的心揪得紧紧的，她不敢哭，她怕她一旦开始哭就会忍不住发疯，去抱外婆、去拉扯外婆。她就那样面色如常的松开了手，沉默的走出了病房，冷冷的看着秋风呼啸之下疯狂舞动的树杈。她知道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就是这样了。

　　外婆终于走了，一个快80岁的老人，因为一场中暑去世了。静静再也没有理由待在江南，妈妈把她带回了北京。

　　这次回来，静静好久都没有再和别人说话。即使方平苹各种的逗她，给她讲笑话，她也不会回应。爸爸妈妈很担心她，但是也不知道如何安慰。静静只有在梦里梦到外婆的时候，才会说几句话给外婆听。

　　半年多以后，她渐渐的梦不到外婆了，才恢复了日常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