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一生》粉熊女士

5、第 5 章

　　明天就要高考了。

　　晚饭后，静静的胃有点儿不舒服。她早早就上了床躺着，但是胃还在作乱，好像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攥住了一样。突然，她跑下床冲去了厕所，开始吐。吐完了晚上吃的食物，又开始吐酸水。

　　妈妈紧张的冲过来，拍着她的后背问她怎么了？静静只能摇摇头，继续趴在水池子上吐。终于，胃里实在没什么可吐了，她漱了口，慢慢走回到房间里。

　　“静静，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吐了？”妈妈关心的问她。

　　“妈，我没事儿，我就是有点儿紧张。”

　　“担心明天的考试吗？别想太多了，早点儿休息吧！”妈妈也不太会安慰人，默默地帮她关上了房间的灯。

　　静静乖巧的答应了。她躺在一片黑暗中，知道今天晚上她一定又睡不着了。

　　她上高中之后，就开始频繁的失眠了。即使是单元考试，她都很紧张，考试之前都会失眠。她害怕考不好，会被爸爸妈妈责怪。她的成绩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好了，直到高二分了文理班，她去了文科班，成绩才略有好转，但是失眠的毛病却是落下了。她虽然老实的躺在床上，脑子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像整个人都漂浮在空中，胡乱的看着这个世界。她往往要到后半夜甚至凌晨时分才能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其实静静并不想上高中。初中毕业的时候，她的成绩还是不错的，可以上中专。静静并不想上高中、再考大学，她想上中专、学师范，之后就可以直接出来工作了。她的朋友方苹准备初中毕业之后去上卫校，出来之后做护士。她羡慕极了！

　　但是她的爸爸妈妈都不同意她上中专。

　　爸爸是解放前的大学生，他不能够接受自己的女儿只是中专学历。即使只有成绩很好的人才能上中专，而且毕业国家包分配，大家抢破头了想去上中专，但是爸爸仍然固执的反对。他说，家里不缺钱，不需要她早早工作挣钱，让她一定要读高中。

　　妈妈虽然是中专毕业的，但是深感学历限制了自己在医院的晋升。所以她也希望静静可以继续念高中，以后考上医科大学做医生。像方苹那样上卫校、做护士，妈妈是瞧不起的。

　　所以静静没办法，只好继续上高中。

　　没有了方苹的陪伴，静静在高中一个朋友都没有，一直独来独往。她倒乐得自在，她没有时间结交朋友，更没有时间去伤春悲秋，她需要照顾小刚。

　　她上高中之后，妈妈也终于升职做了副主任，变得更加忙了，而同年爸爸干脆转到了外地的部队，平时家里基本上只有静静跟小刚两个人。静静要负责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这些都难不倒她，但是食物实在是成问题。

　　小刚已经10来岁了，正是蹿个子的时候，非常能吃。家里的粮票根本不够小刚吃的。静静看着弟弟总饿肚子也很难过，只能把自己的食物分一些给他，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后来，静静发现邻居阿姨家总有鸡蛋和肉吃。有一天她忍不住去问了阿姨。阿姨神秘兮兮的跟她说，附近有一个黑市，那里不用粮票和副食本儿，就能够买到吃的。

　　黑市？静静想到了原来外婆家那边就会有一个小市场，农民会把偷偷攒下来的鱼虾肉蛋拿去卖。她想这个黑市应该和小市场差不多，可以直接用钱买食物。她问阿姨黑市在哪，阿姨本来不想告诉她，后来被她缠的受不住，才告诉了她，并且叮嘱她千万不要自己去，最好叫上小刚跟着。

　　原来这个黑市就在她家附近的一条小河边上，只是到了晚上九点之后才会有人，所以静静并没有发现过。想到夜里黑漆漆的，静静确实不太敢去。但是实在熬不住了，弟弟吃不饱、她也吃不饱，手里捏着爸爸妈妈的工资却买不到食物的感觉太难过了。终于有一天晚上，静静下定了决心，她让小刚陪着，姐弟两个人摸黑来到了小河边。

　　没有想到黑市人还挺多的，而且有很多食物，简直比副食商店的种类还多。静静想买一些鸡蛋，她连问了几个摊位，价格都太贵了，是凭票购买的好几倍。她继续往黑市深处找，走着走着就跟小刚走散了。

　　突然，她又发现了一个摊位有鸡蛋，快步走了过去。她先问了价格，可能因为这个地方比较偏，价格略微便宜一点儿，于是她蹲下来开始一个一个的挑鸡蛋。

　　摊主是一个40多岁的男人，他看静静长得瘦瘦小小，就调侃说：“哟，你是哪家的小女儿还是小媳妇儿呀？这么小年纪就敢来黑市买东西呀？”

　　静静并不理他，只想赶快多挑一些鸡蛋。这个男人竟然轻佻的把手放在了静静的手上，说：“小妮子，鸡蛋不让挑的，你要多少叔叔帮你拿呀！”

　　静静吓坏了，她用手一下子把男人的手打开，结果不小心碰到了边上的几个鸡蛋，滚到地上打碎了。

　　这个男人立刻气急跳起来对静静说：“你干嘛打坏我的鸡蛋，你赔我！”

　　静静又气又怕，明明是这个男的动手动脚，她才不小心把鸡蛋碰掉的，但是这里是黑市，她不敢跟人吵架。她只好说：“三个鸡蛋多少钱，我赔给你。”

　　“哎呀，不用不用，我开玩笑呢！你这小妮子长得这么好看，过来让我摸摸你的小脸蛋儿，就不用赔了！”

　　静静哪里受过这种屈辱，她脸气的通红，甩下了几毛钱，转头就跑了。直到她气喘吁吁的跑出了黑市，才发现小刚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只好又回头一路去找。

　　原来小刚是看到有卖外国饼干的，很馋，看姐姐过来了就和姐姐说想买。唉，这饼干虽然好吃，但是不能够补充蛋白质。妈妈告诉过静静，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多吃肉蛋，才能补充蛋白质。

　　静静好说歹说的把小刚给拉走了，又重新找了一个卖鸡蛋的摊贩，也不管价格了，终于是买到了鸡蛋，然后两个人就匆匆的回了家。

　　那次以后小刚还想再去黑市买吃的，静静是不敢去了。她把钱给了隔壁的阿姨，委托阿姨帮她买东西。她知道，阿姨会稍微贪下几毛钱的便宜，但是她不会说出来，这样总比她自己去买要好很多。

　　黑市能够买到的肉蛋还是有限的，有时候黑市干脆就消失了，据说是被取缔了。静静几乎把买来的好吃的都给了弟弟，所以她一直没有怎么发育，还是瘦瘦小小的样子。但是她的皮肤很白，眼睛也很大，渐渐的她开始变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虽然她在班上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座位上，但是拦不住也有男孩子向她表示好感。静静并不搭理这些男生，她还是独来独往，一个朋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