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天》明朝秋声

39、第 39 章

　　叶琤抱臂冷冷道：“你还想挨揍吗？”
　　王斌咧嘴，那双倒三角眼眯得更狭窄了，宛如一条正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他嘿嘿呵呵地笑道：“生气了？你怎么跟你那相好一样，一提到对方就发火？”
　　“……”
　　“我本来还觉得不像，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啊。”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物种似的，王斌以一种猎奇的眼神上下打量叶琤一番，故意道：“睡男人是什么感觉，爽吗？”
　　话音未落，王斌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后脑勺梆地撞在车厢壁上，整辆车都晃了两晃。叶琤冷着脸甩甩手：“我早就警告过你了，把嘴巴放干净点——我是不能杀你，但我有的是办法折磨你。”
　　坐在副驾驶的吴纵被这响动惊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打开驾驶室与车厢之间的小窗，一迭声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叶哥你还好吗，这畜生又在发什么疯？”
　　“没什么，一条疯狗在乱叫而已。”
　　王斌被打得脑袋嗡嗡直响，好半天才缓过来。他缓缓抬头，死死盯着叶琤，阴森森道：“你们给我等着。只要我没死，死的就是你们。”
　　叶琤暗暗戒备，毫无畏惧地盯回去：“吴纵。”
　　“哎我在！”
　　“注意着点外面，当心有人劫车。”
　　吴纵神色一凛：“是！”
　　一行人提高警戒，随时注意着路上的动静。可直到他们到达北州分部，意想之中的劫囚事件并未发生，车子平安驶入驻地，顺利得不可思议。
　　莫晨风早已通知过北州分部，出来接人的是钟离晓和唐岷，两人身后还站着好几名执天者。这阵仗倒是少见，叶琤跳下车和两人打了招呼，钟离晓点头示意，身后的执天者呼啦一下围了上去，将王斌押送至检验处。
　　“唐岷叶琤，跟我走。”
　　钟离晓率先走向检验处，她向来说一不二，没被点到的人乖乖留下不敢寸进，北州分部主管于疏很有眼色地招呼一声，和吴纵边寒暄，边领着众人去休息吃饭了。
　　叶琤跟在钟离晓身后，不走心地问候道：“好久不见啊大姐头。”
　　“这才几天就好久不见了？你往我这儿跑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多了。”
　　“唉，没办法，大哥让我来当鹊桥，说你不要因为和他是异地恋就淡了感情，毕竟感情是日日相对培养出来的嘛。”
　　钟离晓压根不吃他这套：“少油嘴滑舌了，你以为我们部长都像你这么闲吗？”
　　唐岷调侃道：“老叶，你怎么突然有这种感想了，不会有情况了吧？”
　　“得了吧，八字没一撇呢。”
　　这下轮到唐岷惊讶了：“真的假的？你居然开窍了！谁啊谁啊，快说说，是不是上次柳爷爷给你算的那个人？”
　　就连钟离晓也侧首瞟他一眼，似笑非笑。叶琤顿感压力山大，随口敷衍两句，换了话题：“柳碧绦呢，她最近怎么样，你有没有照顾好她？”
　　提到柳碧绦，唐岷的鼻子都快翘上天了：“那必须的！虽然暂时不能离开分部，但她每天在这里照顾柳老爷子，还特别喜欢去训练场看大家切磋，过得可开心了。”
　　“噢——”叶琤拉长声音，“那她答应你没有？”
　　唐岷立刻蔫了：“……我还没表白呢。”
　　“哈哈哈哈你个怂包！”
　　“你滚滚滚滚滚！”
　　两人笑闹间便来到检验处，赵起新早已等在实验室门口。钟离晓冲他一点头：“赵老，这次要辛苦您了。”
　　赵起新道：“不同寻常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钟离晓道：“设备都能使用吗？”
　　“都能用，上次缺的也都补齐了。”
　　叶琤道：“我看王斌这禽兽挺不是人的，他能乖乖配合检验吗？”
　　“哼，他不想配合也得配合。”钟离晓抱臂，冷笑道，“反正受罪的是他。”
　　叶琤和唐岷对视一眼，皆背脊发寒。
　　赵起新换好白大褂，整整衣衫进了实验室。移植域场到人类身上的事前所未有，检验处极为重视，赵起新亲自操刀，组织人员对王斌进行异能检测。
　　检测总要时间，三人便在休息间等待。唐岷百无聊赖，捅捅叶琤：“喻瑾这次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叶琤抓抓头发，支吾道，“噢，他有点事。”
　　唐岷失望道：“我本来还想问问他是怎么跟柳掌柜认识的。”
　　“怎么，柳碧绦没告诉你？”
　　“我没问，问了估计也不会说的。”唐岷那张娃娃脸鼓鼓的，明显是受到爱情的滋润后气色变好了不少，“你上次说他是总司的人，是真的吧？”
　　叶琤还没说话，立即敏锐地察觉到钟离晓的视线移了过来。下一秒，钟离晓果然发话了：“唐岷，我记得你的报告还没写完。”
　　“……”唐岷跳将起来，飞快地往门外冲，“我这就去写！”
　　叶琤：“……”
　　叶琤摸摸鼻子，正准备起身溜走，就听钟离晓道：“坐着。你打算去哪儿？”
　　“……”叶琤尬笑两声，“我还要留在这里等结果吗？分部里一大堆事情等我回去处理呢。”
　　钟离晓抖抖手中报刊：“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处理公务这么积极。哼，你以为你那点儿小技俩瞒得过谁？”
　　叶琤瘫坐在沙发里，懒洋洋道：“好吧，那就都让大哥头疼算了。”
　　“说说吧。”
　　钟离晓放下报刊，望向叶琤：“喻瑾最近怎么样？”
　　对于各位部长都认识喻瑾一事，叶琤早已有所预料，但心里还是跟同时打翻了醋和酱油般不是滋味，酸溜溜道：“我说大姐头，你怎么一开口就问喻瑾的事，大哥要是知道，你就不怕他吃醋？”
　　钟离晓敲敲扶手，不为所动：“赶紧的，说完就让你回去。”
　　“哈？”叶琤指着自己，瞪大眼睛道，“敢情我就是个工具人呗？你要是想知道他的近况，干嘛不直接打电话问他啊。”
　　“他很少用手机。”
　　叶琤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既然你想让我告诉你喻瑾的近况，那你得回答我一些关于他的事——不许说谎！”
　　钟离晓斜眼觑他：“你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叶琤摇摇手指：“此言差矣。这叫等价交换。反正我看你们俩挺熟的，你应该知道不少他的事吧？”
　　“……”钟离晓道，“你想知道什么？”
　　叶琤一听就知道她有松口的迹象，于是道：“别的机密我也不想打听，你知不知道，喻瑾他有什么喜好？”
　　这个问题明显出乎钟离晓的预料，她的表情空白一瞬，随即不解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做什么？
　　当然是去追人啊！
　　叶琤的直觉告诉他，如果直接说出口，一定会被钟离晓打断腿。于是他道：“这不是，喻瑾的生日快到了嘛，我正寻思着给他准备什么礼物呢。”
　　钟离晓的眼神更奇怪了：“我记得他的生日在十二月底，现在才八月份。”
　　叶琤暗暗一噎。
　　“算了，告诉你也没什么。”钟离晓回忆片刻，“我不知道。”
　　叶琤：“？”
　　叶琤道：“不是，你们应该认识很久了吧，为什么连他的喜好都不知道啊？喜欢什么东西、爱吃什么，这些总该了解一点吧？”
　　“在我的印象里，喻瑾从来没有表现过自己的爱好。而且，他几乎不怎么吃东西，唯一常喝的饮料是茶。”
　　叶琤沉默了。他难以想象，这世上有什么人会无欲无求到这种地步。随即叶琤便想起，当时在度假村里，喻瑾曾说过，他可以不用进食，当时叶琤只觉得他在敷衍自己，现在想想，那会不会是真话？
　　可是，不吃饭是会饿死的……吧？
　　叶琤有点凌乱。他骤然发现，常识性的东西在喻瑾身上似乎不起作用，他也难以用自己的思维去揣度喻瑾。
　　执天阁的人都那么与众不同的吗？还是说只有喻瑾是这样？
　　钟离晓道：“我说完了，该你了。”
　　叶琤回过神，对于这个答案有些失望。他道：“喻瑾他最近挺好的，该吃吃该睡睡，收拾了几只蛭狐，还抓了几个违法犯罪的家伙，正在查他们背后的组织。没了。”
　　钟离晓若有所思：“他没受伤吧？”
　　“这倒没有。至少我没看到他有受什么外伤。喻瑾实力那么强，几只次级异型而已，怎么可能受伤。”
　　钟离晓不置可否：“他之前受了伤，不知道现在好得怎么样了。”
　　叶琤抬头：“之前？什么时候？”
　　难道是喻瑾说返回执天阁执行任务的时候？
　　“不是，等等，他没告诉我啊？”
　　叶琤下意识起身，焦躁地来回踱步：“他之前跟我说执天阁准备解封阵法逐个剿灭异型，难道那些异型之中有特别厉害的，他在对付的时候受了伤？那他的伤势怎么样？”
　　钟离晓纳闷道：“你紧张什么？他的伤势虽然不轻，但也没那么严重，早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担心留下什么后遗症而已。”
　　叶琤脚步一顿，背对着钟离晓迅速收拾好脸上的表情，生怕被对方看出点什么：“我这不是担心他嘛。他什么都没告诉我，天天瞒这个瞒那个的，一点都不坦诚，实话实说会让联盟毁灭吗？”
　　钟离晓轻哼道：“他不告诉你肯定有他的考虑，你就别操这个心了。你照顾着他点，要是有什么异常，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叶琤一喜，面上却毫无异样，故作勉强道：“好好好，既然是大姐头你的吩咐，那我就接下这个任务啦。”
　　顺水推舟，既能以此为借口名正言顺地关心喻瑾，又能不惹人怀疑，简直就是一箭双雕，岂有不答应之理！
　　叶琤内心美滋滋，恨不得立刻飞回南越分部，当即与钟离晓告别：“那我就先回去了，结果出来之后报告发我一份。回见啊大姐头。”
　　怀揣着扑来飞去的小雀儿，叶琤叫上南越分部众人溜了。吴纵等人才刚用完餐，就被拽走返程，不解道：“哎叶哥你不吃饭了？”
　　“不吃了！我不饿！”
　　回到南越分部时已是傍晚，叶琤一下车便远远瞧见喻瑾坐在花园长椅上，双腿交叠，神情悠闲，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叶琤忍不住自作多情：他是不是在等我？
　　叶琤惦记着喻瑾，自然是忍不住想要亲近他的，于是便故作平静地走过去坐下：“在等我？坐在这里不热吗？”
　　喻瑾微微颔首：“不热。检验结果如何？”
　　“还没出来呢。”叶琤眯眼望着树梢的鸟窝，“难得有这么稀有的‘实验品’，我看检验处那帮实验狂人都要高兴疯了，估计得等好几天。”
　　天边飞回一只金翅雀，轻灵灵地落在巢中，和它的伴侣挤作一团。
　　喻瑾自语道：“‘实验品’么……”
　　“先别说这个了。”叶琤侧身看向他，认真道，“之前你受了伤，怎么不告诉我？”
　　喻瑾微显愕然，他注视叶琤片刻：“已经好了，并无大碍。”
　　“清剿异型的任务肯定很危险，你不要仗着实力强就不把自己的命放心上。”叶琤颇为后悔，“早知道你受伤，这些天就不让你跟我一起到处奔波了。”
　　“……”
　　喻瑾不禁莞尔：“只是一时不慎而已。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会硬撑的。”
　　叶琤骤然被近距离美颜暴击，当场残血，结结巴巴道：“那、那你下次要是受伤——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记得告诉我，不要总是一个人揽走所有的活，也别一声不吭，让人担心。”
　　“知道了。”
　　两人静静地坐着，叶琤沉醉在这片刻时光里，情不自禁地想让此刻变为永恒，却不料肚子咕地发出抗议。喻瑾闻声道：“你不会连午饭都没吃吧？”
　　叶琤尴尬地咳嗽一声：“这不是没来得及嘛。”
　　喻瑾摇摇头颇为无奈：“走吧，去吃饭。”
　　接下来的几天难得平静，没有异型作乱，检验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叶琤几乎全天候都和喻瑾待在一起，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照就连其他执天者都察觉暧昧不已。联想到分部近期传言，便有几个胆大的趁着喻瑾不在偷偷询问叶琤：“哎叶哥，你和喻瑾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叶琤卡了壳，还没想好怎么回话，吴纵就嘴快地答了：“什么什么关系啊，上下级的关系呗。”
　　有人提出异议：“可是我们从来都没见过叶哥对别人这么照顾！”
　　“是啊是啊，上次副部为了保护喻瑾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有人小声嘀咕：“不知道的还以为叶哥你在追人家呢。”
　　叶琤差点破功：“说什么呢！”
　　吴纵倒是很有眼色，开始给叶琤打掩护：“喻瑾那是什么资质？天纵奇才！叶哥肯定是想把他当下一任部长培养的啦，对不对叶哥？”
　　叶琤随口接过：“是啊，这么好的资质，要是放着不管，才真是暴殄天物。”
　　“看看看，我就说吧，你们别老是听别人瞎传。”
　　“这，大家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让人不想信也得信啊。”
　　“哎呀走啦走啦，喻瑾他过来了。”
　　众人一哄而散。叶琤看着喻瑾走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走吧，去我办公室。”
　　“嗯？”
　　“检验处那边出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