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告白》随楹

10、10

　　那天过后杨芊行的病越来越严重，一连几天都躺在床上下不来。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愚人节过去后，迎来的就是清明节了。
　　手机的锁屏又自动换了壁纸，才知道今天是清明节。

　　杭市被细雨覆盖。
　　杨芊行看到这个节日时，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恍惚。

　　随后，她不禁暗想，在明年的这个时候，她是否还活着，这是渺茫的。
　　她只会病死而她敬爱的父母会在明年的这个节日去看望她。

　　单是想想就心痛，杨母和父亲的慈祥的笑容在她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浮现。
　　她还不想离开，死亡的恐惧是来源于世上还有不舍的人。
　　她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砸在手机屏幕上，滴在了屏幕上。

　　这悲催的命运，她无法改变，只能顺从。
　　这样的日子是多么的煎熬，病痛让她痛彻骨髓。

　　她整个人消瘦的不成样子，化疗带来副作用，吃什么吐什么，杨母的黑发已经遍布白丝。
　　在这样痛苦的日子里，杨芊行又熬过了一个月，终于在五月二十日这天，死神向她下达了死亡通知书。

　　主治医生看着她的病单无奈又痛心疾首地告诉杨母，依杨芊行现在的状态来看，癌细胞扩散的太快，她的器官都在衰弱，即使用药物治疗，也不能坚持多久。

　　她用药物维持最多再坚持一个多月，两个月是极限。
　　主治医生还告诉杨母与其让她这样痛苦的死去，还不如早点让她解脱痛苦。

　　他们都已经无力回天。

　　他安抚着杨母，让她提前准备一下后事。
　　杨母听到这个答案整个人都崩溃了，她失声痛哭。

　　那一夜过后，杨芊行再次见到母亲时，她的头发一夜之间几乎全白了，脸色惨白如纸，眼睛里布满血丝。
　　看到杨芊行那一刻，杨母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哀伤与痛心。

　　杨母不愿意对着女儿落泪，别过脸去。
　　杨芊行都懂，她什么都清楚，
　　可是她没办法安慰母亲。
　　痛苦包裹了她的心，她深知自己命不久矣，也知人终究会死，可她为什么偏偏是这痛苦不已的死法。

　　世间生老病死，最为常事，可她好不甘心，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她活不久了，徐杭的生日在七月的末端，是否能活到那样，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未知数。

　　或许冥冥之中早已确定结局。

　　-

　　时间在流逝，生命在倒计时。
　　六月降临，距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六一儿童节，是孩子们欢喜的日子，杨芊行因病折磨，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她的病危通知书下达之后，再到主治医生劝杨母过后，医生已经为她减去了一些没必要的疗程项目。

　　也减少了她因治疗而花费的巨大金额。
　　杨芊行在夜里，总是悲泣，她怪自己是个累赘，像药罐子，怎么塞药都填不满。
　　怎么治都治不好，拖累了父母，也压垮了这个家。

　　最终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杨芊行已经不能再去找徐杭了，她现在就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时不时要吸氧。
　　徐杭能来找她的次数不多，但今天他来了。

　　她现在这副模样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好在徐杭看不见，不知为何，她越来越爱哭了。

　　见到徐杭的面孔时，她就想哭，再过不久，她就再也见不到了。
　　杨芊行每天都在害怕入睡，总怕一睡过去就再也睁不开双眼了。

　　死亡，是什么样的？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老天逼着她知道。

　　徐杭来找她是为了给她送礼物，六一儿童节的礼物，不贵重，是一张明信片，和一个氢气球。

　　明信卡上面写有祝福语：
　　祝，早日康复，天天开心，事事顺利。
　　——徐杭
　　字体很秀气，完全不像是盲人可以写出来的，徐杭也没告诉她，这是他自己反反复复练了好久的才有的效果。

　　可即使他不说，杨芊行也猜到了。
　　他有心了。
　　可卡片上的祝福，她恐怕无法收到了。
　　“哥哥，为什么儿童节，我还有礼物啊？”杨芊行病态的脸上，露出一个浅笑。

　　徐杭听见她此时的声音，察觉到了她的虚弱，心里一阵难受，他突然很想摸摸她的脑袋。

　　可他没有办法，他看不见，这是他最遗憾的，他连她的样子也不能看见。
　　徐杭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只是温声道：“因为芊行本来就是个小孩子。”
　　“什么嘛，哥哥你也才比我大那么一岁。”杨芊行故作不满。

　　说到这，杨芊行才反应过来，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徐杭的生日了。
　　“对了，哥哥，下个月就是七月了，你的生日也快到了。”杨芊行声调没有刚刚那般的活跃。

　　徐杭并不知道她的病情到底有多严重，以为她要陪自己过生日，但他自己几乎不过生日，祝嘉虽然送他生日礼物，却总记不清他生日。

　　所以每次要么就是迟了，要么就是送早了。
　　“你要陪我过生日吗？”徐杭的嘴角露出一抹温暖的笑。

　　杨芊行面对此问题，她再也无法答应他，她清楚自己的命数，她是活不到那天的。

　　所以她说：“我的病快好了，可能不到那一天，就可以出院了，不能陪你过生日，我深感抱歉。”

　　杨芊行说到此处，忍住眼泪。
　　“但我会给你送一份特别的礼物。”一份很特别很特别的礼物。

　　知道她不能陪自己过生日，说不难过是假的，但他本身就不怎么过生日，所以没什么的。

　　比起这个，她说她快可以出院了，虽然有些不信，但是他还是替她感到开心。
　　没有什么可以比她的身体健康重要。

　　“那太好了，你的病能好起来，比我的生日重要。”徐杭虽在难过她要离开，但也实打实的替她开心。
　　和杨芊行待在一起，他就没有想分开过。

　　杨芊行见到他扬起的嘴角，而自己笑不出来，她从踏入医院的那天起，就再也出不去了。

　　困在这里永生永世。

　　杨芊行知道骗人不好，但她想见到他为自己而难过，就像爸爸妈妈那样。
　　徐杭的生日礼物有两份一份是她早在之前就准备好的。
　　另一份也快了。

　　这天过后，徐杭一有闲空的时间就来找她，他越来越离不开她了，也怕，再见一别，就见不到了。
　　越来越舍不得了，哪怕是祝嘉来看望自己，他最想见的还是杨芊行。

　　徐杭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对待杨芊行的感情没有那么简单了，对她的依赖越来越严重，知道她要出院了，自己之前明明有所缓和的抑郁症又开始变本加厉了。
　　这份感情越发沉重，沉甸甸的压在他心口。

　　杨芊行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不知道哪一天死神会光临，徐杭最近的状态也慢慢不好，她们最后一次见面在一起聊天是七月中旬的时候。
　　杨芊行不可置信，她竟然熬到了七月，真的可以的话，她真的好想好想陪他过这次生日。

　　她知道，徐杭是一个孤独的人，不然他怎么可能会患上抑郁症这个种病，他一定很孤单吧。
　　也不然，他生病这么久了，却只有两个人来看他。
　　朋友寥寥无几，除了徐钰，连家人都不来吗？

　　杨芊行不知道他有姐姐，但是除了姐姐，他的父母甚至都不曾过问他是否过得好。
　　徐杭也很少提起他的父母。

　　杨芊行靠在床头，天看着眼前的人，挪不开目光，再过不久，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一别恐怕是阴阳两隔。

　　她想多看看他，想要记住他的模样。
　　“你，什么时候出院？”徐杭的嗓音永远的那么温柔，他的面孔也那么柔和，她很想伸手去触碰他的脸颊，可是，她动不了，也不能做。

　　杨芊行不能预知，但她能感觉到就这几天了，身体的状态已经很清楚地告诉她。
　　发病的次数频频不断，每一次都好像快要死掉，就如此刻。
　　她还在发着高烧，看着他的脸庞都有些朦朦胧胧。

　　杨芊行生怕下一秒自己就晕过去。
　　“就这几天了，徐杭哥哥，你生日那天一定要记得许愿呀。”杨芊行强撑着笑意。

　　她高烧不退，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声音也软绵绵的。
　　徐杭默不作声，他不希望她离开自己的生活，却又希望她能健康。

　　杨芊行看着他的模样，好像不太开心，两人都沉默着，现在已经进入了夏天，春天早已过去。
　　室外闷热的天气，好在室内开了冷气，杨芊行感到冷，可能因为生病的原因，她不知道徐杭在想什么。

　　但她自己有个很想问的问题。
　　所以杨芊行打破了这份沉默，问出了自己想问的：“徐杭哥哥，你会向你喜欢的女孩子告白吗？”
　　她知道曾经他已经给过自己答案了，可她还是想问。
　　徐杭再次面对这个问题，又怔了，关于这个问题，他有想过，在中学时，他非常肯定自己是特别喜欢祝嘉的。

　　也会在日记里制定告白计划。那时的他认为喜欢就是占有每当他的身边出现别的人时，无论是男女，只要他们站在一起，他就会产生嫉妒。

　　他就只想祝嘉只有自己这个朋友。
　　可他不明白，这并不是喜欢。
　　见到祝嘉的时候，他是会很开心，但并没有任何的悸动，年少时不知什么才是真正的心动。

　　和祝嘉待在一起，他会觉得很好，而和杨芊行待在一起时，听着她的碎碎念，会感到无比的开心。
　　那种开心是他无法形容的，自从失去双眼后，他第一个接触的人就是她。
　　也是因为她，这一次才捡回了自己的一条命，他所看不见的世界在她的口中，形容出来的和自己之前所看到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她好似小太阳，总能将他世界里的乌云给赶走。

　　就算他并不知晓面前女孩的模样，但他那有趣的灵魂总能深深吸引到他。
　　在愚人节那天，她开口而出的喜欢让他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心动。

　　可明白自己对她的真心实意那又能怎么样，现在的他难听的话讲出来就是一个瞎子，谁会喜欢一个瞎子呢？
　　“我连她的样子都看不见，没有资格去告白。”徐杭苦笑，这是实话。

　　他连她的样子都不能见到，何谈告白。
　　杨芊行不想他这样，她希望他能一直开心，而不是像忧郁的阴天。

　　她细微皱了皱眉，因高烧的原因她说话的音量并没有提高多少。
　　“徐杭哥哥，爱是大胆追求的，我们都不要做胆小鬼好吗？而且我相信，你会再次见到的！”

　　徐杭如果此刻能看见，他一定会宠溺地看着她，然而他并不能，他会相信她说的话。
　　可事实上哪有那么简单，一副眼角膜高达上万，他现在治病的钱都是徐钰一半的资助，而且在前几天。

　　因为自己的病情，徐钰还和丈夫还吵了起来。
　　“你管他干嘛？都多久没见了？！我们自己都管不好！”

　　“那是我弟弟！”徐钰怒喝。
　　徐杭打着电话听到那头男人说的话，他愣住了，对啊，都多久没有见到了。

　　“好，相信你。”徐杭笑了笑，回答的依旧是这句话。
　　这天他们聊了许久，直到黄昏不见太阳。

　　徐杭一直不舍得走，他想待在她的身边。如果允许，他真的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哥哥，等我病好就回鹅城了，你病好累，以后会来看我吗？如果来的话，能否给我带一束白色风信子，那是我最喜欢的花。”杨芊行最喜欢的花，就是白色的风信子。

　　白色风信子的花语是：恬适、沉静的爱。
　　不敢表露的爱，是暗恋。

　　徐杭答应了，就算她不说，自己也会找她，如果到那时候，自己的病好，而她还未嫁他人，他想追求她。

　　他想和她长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