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告白》随楹

11、11

　　可是上天总是不如人意的，当天过后，徐杭的病情也加重了，没能再来找她，而杨芊行的病情到了吃不下东西的地步，只能靠着营养液维持着生命。

　　到了这个地步，杨父得知她命在旦夕的消息后，连工作都不要了，连续坐了两天的车，赶到了杭市。

　　他可怜的芊行剃掉了长发，失去了双腿，没有过靓丽的青春，躺在重症监护室，浑身插着管子，痛苦不堪。

　　即使这样，病魔还是没有肯放过她。
　　杨父透过玻璃看到自己疼惜的女儿被病魔折磨成这样，揪心般的痛，他崩溃无声痛哭，一直作为家里顶梁柱的他突然倒塌了。

　　他老泪纵横，瘫软在椅子上，捂着双眼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哭泣。

　　当主治医生说她可能挺不过今天，现在做什么都是无用功，他们不再愿意杨芊行带着痛苦死去。

　　他们最终答应了主治医生最开始和杨母提议的那个意见，他们还是想让她走得轻松些。
　　杨母哭成泪人，她靠在丈夫的怀里，泣不成声：“为什么生病的不是我？为什么？我的芊行她才十八岁……”

　　杨芊行被转回普通病房，当他们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女儿时，心痛到无法呼吸。
　　杨母靠着丈夫，没有敢看女儿这副样子，她怕自己缓不过来。

　　杨父的声音也哽咽不成样子：“乖乖啊，爸爸来看你了。”
　　杨芊行几乎说不了话，她带着呼吸罩，眼泪一直顺着眼睛落下，她努力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乖乖，你想说什么？爸爸妈妈都在呢。”杨父看着女儿的模样，心痛难忍。

　　杨芊行已经快三年没有见过父亲了，除了电话视频，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了。
　　再见时，他两鬓斑白。
　　她好想伸手抱抱他和母亲。

　　可她再也不能了，最后的最后，她隔着呼吸罩说了一句：“谢谢您们，我，爱，您们，对，不起——”
　　话音落下，心跳停止跳动，她的生命到此为止双眼合闭的那一刻，最后一滴泪水顺着眼角落下。

　　谢谢您们从未放弃我，谢谢您们那么的爱我，我也很爱很爱您们。
　　但是我还是对不起您们。

　　她的生命定格在了十八岁这个夏天，在七月。

　　杨父见状立马起身去喊了医生，即使知道已经没有任何的希望了，杨母崩溃地喊着她的名字。
　　早在六月时，杨芊行就和他们提议过，将自己的眼角膜捐赠给徐杭，并且匿名。

　　一开始他们都不同意，但在杨芊行劝说下，他们还是答应了。
　　他们最开始不同意的是匿名，他们不想让她做好事不留名，毕竟这是她最后在这世间留下的东西。

　　杨芊行离世这天，杭市依旧是大晴天，夏季炎热的气温没有减弱半分，反而越发严重了。
　　那是一个安静的午后，徐在在要去接受心理咨询时，他紧抓在手上的晴天娃娃突然一时间没了力气没抓稳，掉落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重新抓在了手里。

　　他的脑海全是杨芊行，但是总有不祥的预感。

　　前往心理室的必经之路会路过一个抢救室，而抢救室现在推出来的人正好是杨芊行。

　　她盖上了白布，宣告了死亡。
　　他刚走过抢救室，她就被推了出来。
　　就像命运轨道上，两者交错的线条。

　　杨父和杨母将杨芊火化过后，又将在医院病房里的行李整理好后，正好待到了徐杭生日这天。

　　七月三十，他的二十岁生日。

　　他们代替女儿前往徐杭的病房向他道别。
　　杨母带着杨芊行要送给徐杭的生日礼物，而一旁的杨父抱着小木盒子，里面装着的是杨芊行的骨灰。

　　杨芊行送给徐杭的第一份礼物，是她亲手画的一幅画。
　　一双眼眸，眼瞳的形状是枫叶，色彩用得很震撼，她曾学过美术。

　　杨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世时对待这个男孩的感情就不一般，她多次在自己的面前提起这个男孩的名字。

　　徐杭的性格温润儒雅，杨母对他的印象不差。
　　当他们走到病房门口时，看到他孤寂地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手里还是杨芊行送的晴天娃娃，觉得怪可怜的。

　　从他住院的那天起到现在都没有见过这孩子的家属。
　　徐杭服完药后，原本就想去找杨芊行的，也不知道她是否出院。

　　如果他出院了，一定会来向自己告别吧？
　　她不像是那种不辞而别的人。

　　在他还在胡思乱想之际，杨父杨母的出现打断了他的思绪。
　　杨母和他打过招呼之后，将杨芊行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送给了他，也告知他们即将出院返程回鹅城。

　　徐杭很是疑惑，为什么杨芊行没有亲自将礼物送给自己，也没有和杨母一起，所以他问杨母：“阿姨，芊行呢？她，没来吗？”

　　杨母没有立刻回答，她答应好女儿生前的遗嘱，不让他知道杨芊行已经病逝的消息，沉吟片刻过后，她回答徐杭：“她不方便过来和你道别，可能怕舍不得，所以让我来替她向你告别。”

　　既然杨母都这么说了，徐杭自然也不会追问下去，毕竟芊行那么容易哭，见到要道别的场面一定会落泪吧？
　　他不舍得她哭。

　　这天之后，他真的就与她断联了，徐杭不知道的是，杨母来道别的那天，杨芊行也来了。
　　她就在父亲的手上，被装在方方正正又小小的木盒里。

　　当天的下午，他就收到了眼科主治医生的通知，有好心人向他捐赠了一副眼角膜，但捐赠人却是匿名的，无论徐杭怎么询问，医生都不告诉他。
　　医生最后通知他要注意手术之前的事项便离开了，徐杭一个人坐在床边，久久没有缓过神来，在他的眼里，杨芊行刚刚康复出院，而自己又接到了好心人的捐赠，一切那么都突然而又惊喜。

　　好似一场预谋好的巧合。

　　但是欣喜的情绪让他根本没有遐想到那个地步。
　　他想等眼睛好了，就可以看见她送给自己的晴天娃娃，也可以看到她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杨母告诉自己那是她自己画的一幅画。

　　等眼睛治好了，他就可以有勇气和能力去鹅城找她了。
　　她说她住在鹅城的平县，她就在那里等待他们的重逢。

　　他庆幸自己能得到上天的馈赠，让他有能看见她模样的权利。
　　他想看一眼，她的模样。

　　杨芊行的第二份礼物，赐予他再次见到光明的权利。
　　你的生日礼物，是我的双眼。

　　这是她第二次救他，是那困在黑暗里破碎不成样子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