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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岁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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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寡妇没了奶,我一直喝面糊也不是办法。
我那时候长的比同龄一岁半的孩子还要小,我哥不懂这些事情,还是许寡妇看出来的。
我哥摸着我的小手,干巴巴的一点都不圆润,我哥又小心翼翼的抱起我,掂量掂量,他垂下眼睛看着我说:“好轻”
他虽然没养过孩子,但他养过刚生下来的小狗,它们也是这样小,这样无力。在他的记忆里,小狗没了妈妈就死掉了,我哥害怕我也这样,他还没有学会面对死亡,就不得以的长大。
我哥请来了村里的医生
我觉得那个医生三教九流
不是什么正经医生
他看了看我说:“营养不良。”
我哥在旁边显然有些着急,表情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说:“怎么办?”
那个村医倒不着急的说:“吃点好的。”
我哥更急了说:“他牙没长全,能吃什么?”
村医收拾这药箱,不经意的说了句:“赔钱货。”
我哥质问他:“你说什么?”
村医没了脾气,他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说:“买点奶粉吃就好了。”
在农村我哥没了爸,跑了妈,又拉扯着我,我哥早成为他们茶余饭后消遣的谈资了。
在他们的嘴中,一边可怜我哥,一边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哥咬着牙,我能看到他愤怒的表情,要不是许寡妇拦着,以他的性格一定打的他满地找牙。
从那天给我看完病后
我哥更辛苦了,每天凌晨五点起来,晚上十二点回来。
我整天见不到他的人影,他去给我挣奶粉钱了。
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动力,我也不是他亲弟弟,干嘛这么辛苦呢。
他从每天一亩地挣六十元,到了每天两亩地挣一百二十元。
还是每天给许寡妇三十元。
他身上都是那些虫子咬的痕迹,脖子上红彤彤的一片,我哥痒的厉害,只能去井里打水洗冷水澡。
玉米穗落满他的全身,身上的衣服都被印湿了,玉米穗比虫子还恶心,根本掸不掉只能把衣服脱下来,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洗,我哥就这样光着膀子在院子一个人洗。
晚上十二点后他带着那床唯一干净的被子把我从许寡妇家接回来。
这是他父母结婚时做的一床被子,尺寸小的可怜,只够一个人盖的,倒也符合家里的情况,父亲死了盖不着了,母亲改嫁人跑了。
白棉花红被套,我哥很爱惜那床被子一回也没盖过,他只盖着自己那床褪了色的老花棉被。
但他却舍得给我盖,在他最小的年纪里,把能给我的都给我了,他小心翼翼的把我裹在这床被子里,慢慢将我抱起来,动作轻的像春天里轻柔拂面的风。
他的步伐很快,快到我能听到他的喘息声,但同时又很克制,克制的我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仿佛全身都在用力。
在某一天
他怀里抱着两罐奶粉回来了
还带着一个奶瓶子
他从口袋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三十元
这是他买奶粉剩的
我哥说:“许姐,买回来了”
他满头大汗,衣服里正裹着那两罐奶粉
他小心翼翼,又带着些骄傲对着许寡妇说:“城里的好奶粉,大牌子”
许寡妇自然认得,虽然自己去县城少,但奶粉牌子还是懂的得,村里生孩子的女人那么多,打听一下吃什么奶粉都知道。
她说:“真是”
她眼睛里含着泪花,我不知道她饱含着那种情绪,也许是心疼我哥起早贪黑的劳动,也许是心疼我哥的年纪,这么小还要承担这一切。泪花顺着她的脸颊留下,滋润这那张干涸的脸,她一边抬手拂去一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下小宝不用饿着了”
我哥说:“楠梓也不用饿着了”
我哥看着许寡妇把水烧开,等凉到差不多的时候,将奶粉挖两勺,放入奶粉瓶子里。
她双手夹住奶瓶,左搓一下,右搓一下
渐渐地奶粉融入水中,就如同我和我哥。
我哥抱着我,我在他怀里闹的厉害
哭的声音渐渐变得尖锐
我哥哄着我,根本不管用
他低下头,贴着我的额头,悄声说:“乖乖,饶了哥吧”
那时候我还没有名字,我哥叫我乖乖,因为那只没妈,没养活过的小狗也叫乖乖。
许寡妇看着我哥的样子笑了起来
说:“真有当哥哥的样子”
她把奶瓶递给我哥
我哥如临大敌一般的慌张。
许寡妇说:“没事的,喂奶很简单”
她把奶瓶放在我嘴边
我直接咬了上去,用力吸了起来
顿顿的声音从我的喉咙处传来
我哥跟着许寡妇的动作接了过来
我看见我哥的两个梨涡,他笑得不明显,胆小鬼哥哥,笑都不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