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迟魂梦》夜无垠

66、第六十六章 撒谎

　　兆禾找来仙医为甯姜诊断，仙医说甯姜的症状很像是中了妖界的万香果毒。甯姜假意推测，说可能是之前在人界受的暗算，也有可能是之前末桑里逃出来的那些邪魔所为，究竟如何中毒的已无从查起。有修为之人中了此毒并不会立刻毒发，可一旦毒发而又没有解药的话，修为将逐渐散尽，命不久矣。
　　这下可称了兆禾的意，这都不用他动手就能当上族皇了。他一面对甯姜说会尽快寻得解药，一面又对外界封锁甯姜中毒的消息，说她只是旧伤复发，还刻意叮嘱甯姜：“若让有心之人知道族皇中了毒，这对族皇、对玄虎族都会不利，因此此事绝不可外传！”
　　当然，兆禾和他身边的那些人哪有那么好骗，说是装的，其实甯姜表现出来的所有症状都是真的——因为她真的服用了万香果。
　　万香果是甯姜在之前一次除妖任务中得到的，同时得到的也有解药。
　　这个妖界毒药能让没有修为的凡人不到一刻钟就毙命；若是有修为的人服用这种毒药，修为会则会慢慢散尽，同时还要承受着日益剧增的蚀骨之痛，若不服用解药，最终也会丧命。
　　南旋去看甯姜之时，正是她修为散尽、病状最重之际。兆禾见她那样，以为她最多也就能再活两天。
　　当天夜里，他睡得正酣，忽被亲随叫醒，说是甯姜病危，他一时喜出望外，还真的以为是天在助他。
　　甯姜特意选在寅时让兆禾过去，就是因为此时人才从睡梦中醒来，意识未明，最易被假象迷惑。
　　兆禾以为要继承族皇之位，被高兴冲昏了头脑，自然也就放松了警惕，察觉不到她那行将就木的样子其实是装的，更察觉不到她其实早在三个时辰前服下了解药已恢复了全部的修为。
　　听完甯姜的叙述，南旋心中暗惊，愈发觉得自己对师姐知之甚少。这般厉害的人物，南玉可得和她好好的，要是哪天惹她不开心了，这幽都山估计要易主了。
　　思及此处，她将目光移到了南玉身上，只见他神情怜惜地凝望着甯姜，自责地说：“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没关系，没有你的保护我一个人也可以。”甯姜语气有些生硬。
　　南玉怔了怔，收回了扶在甯姜肩上手，“是，师姐卓绝超群，确实不需要我，是我高攀了。”
　　见南玉神情落寞，甯姜觉得他应该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便解释道：“对不起，南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我从小就知道我以后是要继任族皇之位，整个玄虎族都在等着我去守护，所以，我从未想过想去依靠别人。如今你不仅是玄鸟族的族皇更是幽都山的玄族的统领，你我都能体会这种身在高位身不由己的难处。”
　　甯姜伸手握住南玉刚刚缩回的手，“没有你的保护我一个人也可以，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顾虑我。我知道你之前你一定很想来看我，很想帮我摆脱兆禾，但碍于身份。”
　　她双手环住南玉的腰，将头靠在他怀里：“我从来都不是你的责任，我们肩上的责任已经够多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即使没有婚约，我也还想和你在一起，因为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我累了，我能在你的怀里靠一会儿，闻闻你身上的味道，我就心满意足了。”
　　“师姐……”南玉一时柔情涌动，抱紧了怀中的甯姜。
　　甯姜仰头望着他：“若是哪天你累了，你也可以来我怀里依靠。我们再怎么亲密，可自己人生的路也只能自己走，没有谁能时时刻刻地去保护谁，我是能和你一起并肩作战的人，不是需要你保护的负担，你也不用歉疚。”
　　“嗯。”南玉点点头说，“我不歉疚，但我心疼你……那万香果的毒……很痛吧？”
　　甯姜微微颔首，轻声道：“很痛，尤其是夜里，痛得我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服解药，可是若是修为没有散尽，如何让兆禾完全放下戒备，所以我只能咬牙撑着。”她紧了紧怀抱，道：“你若是心疼，就多抱抱我吧。”
　　甯姜这段时间没有见南玉，很想他，夜里的疼痛常常折磨得她满身大汗，那时她就会抱着被子，想象自己躺在南玉的怀中，似乎如此就能缓解一些疼痛。
　　其实，她对这个计划并无十全的把握，她想过若是不成功，或者解药不管用，也许她就连南玉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所以，她告诉自己，若计划成功，若她还活着，她一定要将自己的衷肠一一诉说给南玉听：“南玉，我好想你。”
　　闻言，南玉的心阵阵悸动，他用手轻抬着甯姜的下颔，对上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喃喃道：“师姐，我也好想你……”
　　甯姜伸出手按住了他的唇，“不要叫师姐……”
　　南玉轻笑一声，唤道：“甯儿……”
　　一个吻随即落了下来。
　　两人长情热吻，完全不记得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而南旋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心道：这难道就是情爱的力量吗？能让师姐这般刚冷的性子变得如此柔情似水？！
　　最后，她十分识趣地退了出去。
　　刚出殿门，便见端木青堂站在外面。
　　“呆木头，你怎么在这儿？”
　　“我……”
　　南旋见他探头往殿内张望，立马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非礼勿视！”随即拉着他，快步离开：“走走走，里面那两个族皇正忙着呢，你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端木青堂笑笑没说话，任由着南旋拉着他往前走。两人一路走到了封神台才停下来。
　　这封神台是玄幽大殿下方的一座广场，玄鸟皇族的重要仪式皆在此举行。相传，当年九天玄女便是在此地飞升成神，此后人们就将这里称作封神台。
　　封神台位于悬崖伸展出的平台之上，四周空旷辽阔，视野极佳。站在此处，能将大半个幽都山脉尽收眼底。
　　此时，清风徐徐拂过，携带着悦耳的鸟鸣与沁人心脾的花香，令人倍感舒畅。
　　端木青堂默默地站在南旋身边，陪她看着眼前的风景，静静地享受着此刻的安宁。
　　南旋看到峰峦叠嶂幽都山脉，心境同视野一般变得开阔。
　　师姐除掉了心头大患，南玉的爱意得到了热烈的回应，幽都山的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她替南玉感到开心，也替师姐感到开心。
　　等以后他们生了孩子，玄鸟皇族人丁也会慢慢变多。等日后自己成亲了，也要生七八只小玄鸟，这样玄鸟皇族又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
　　以后的幽都山也会跟以前一样。
　　思及此处，南旋不禁瞥了一眼身旁的端木青堂,正好捕捉到他迅速转头假装目视前方的神情。
　　原来这呆木头方才一直在瞧自己，南旋轻轻一笑，然后问他：“呆木头，你方才在外面听到我师姐说的话了吗？”
　　端木青堂掩饰着心中的慌乱，轻咳了一声：“听到了。其实我是和玄虎族皇一起来的，途中她便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于我了。”
　　“有没有觉得我师姐真的很厉害？”
　　“玄虎族皇确实有勇有谋。”
　　“听说你也出了不少力？”
　　“殿下吩咐过要我保护玄虎族皇，我当然要尽全力。”
　　南旋点点头，琢磨着端木青堂的话，若有所思地问：“嗯，殿下的吩咐……那如果我不是帝姬，我说的话你也会听吗？”
　　“殿下就算不是帝姬，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仍会在所不辞。”
　　南旋笑着逗他说：“说到救命恩人，你也救过我的命！我是不是也需要听你的吩咐才对？”
　　“我……”端木青堂语塞了一瞬，顿了顿道：“殿下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关于救命之恩这件事，我们就算扯平了，以后都不许再提了，你别总觉得欠我什么。”
　　端木青堂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殿下于我不止滴水之恩，若非殿下，我现在还在南海照着凡人的修仙秘籍修炼，怎会有如今的修为境界！”
　　闻言，南旋不悦，皱眉问：“所以，你这般对我好，只是为了报恩？”
　　端木青堂不知南旋为何会这般问他，但很明显她这样问，是不想他给出肯定的回答，但若不是为了偿还恩情，还能是为什么？
　　“殿下有恩于我，我自然是对殿下心存感激的，我知道在南海如果没有我，殿下肯定也会没事的，但是殿下却还了我这么大的恩情，这说明殿下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而且殿下慷慨善良又平易近人，我是发自内心地想对殿下好，不止是为了报恩。”
　　当然不可以让殿下知道自己其实别有用心！
　　端木青堂说完后，南旋就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看得他浑身不自在，片刻后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殿下为何这样看着我？”
　　“我就想看看，你是真呆，还是假呆。”
　　端木青堂低下头没有接话。
　　南旋突然靠近他，说：“我身边确实有很多人都对我很好，可是我觉得他们都没像你对我这样的好。”
　　端木青堂往后挪了挪。
　　南旋往前走了一步，脸凑到他面前，“你刚才一直在偷看我，对不对？”
　　这个问题让端木青堂心慌马乱，感觉自己的龌龊心思就要被揭发，他连看都不敢看南旋，可后者瞪着一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大眼睛，他自觉肯定要藏不住了。
　　可心思这种事情，只要他否认，旁人又何从知晓真假？不要承认，打死不承认！承认了以后自己说不定会被赶出幽都山，那样他和殿下就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没……没有！”端木青堂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撒谎！”南旋这一声吓得端木青堂一个激灵，后者眼神躲闪一直不敢直视她。
　　“呆木头，你……喜欢我？”
　　呆木头心想完了，随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不……不敢。”
　　南旋撅着嘴生气道：“是不敢喜欢我？还是不敢说？还是说喜欢我让你难以启齿？”
　　“不……不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承认？”
　　“我……我……”
　　“我我我！我什么我！我还以为你这些年有所长进了，怎么你还跟以前一样呆！”南旋顿了一下，语气一变：“确实，你的修为日益精进，而现在幽都山不比从前，我这个幽都帝姬自然也是今不如昔，骄纵跋扈，任性妄为，没什么本事还不知天高地厚！不被厌恶就不错了，还想被人喜欢，真是不自量力！”
　　“不是的。”端木青堂抬起头否认道：“我方才对殿下说过的，我心目中殿下特别好！”
　　“好在哪里？”
　　“殿下……超尘脱俗、善良正直。”
　　“就这些？”
　　端木青堂瞄了一眼南旋又低下了头，继续说道：“殿下……聪慧伶俐、勇敢果决。”
　　他说完后，好一会儿都没没听到南旋的动静，便仰起头，时视线正好对上南旋，她弯着腰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他这才反应过方才她是故意的。但他却更加紧张，心跳也变快了。
　　此时，山风也从远处赶来看热闹，撩起南旋垂下的发丝在端木青堂的脸上摩挲，每一次的轻拂都在拨弄他的心，就像他第一次遇见南旋在她怀里那样，他怕自己克制不住，只好将头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