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抛弃我，杀了我，然后爱我 ...
-
我叫阮槐霜。
名字很好听，我的母亲有着倾城美丽的容颜，我的父亲有着令人瞩目的才华。
而我，却生来是一枚弃子。
人天生会对自己所缺失的美好趋之若鹜，我用二十三年换来了一句呼唤，一句爸爸好想你。
虽说一句话补不全童年的缺失，但是足以让我心头为之一震。
我被扯入了一场梦境之中，一场我父亲为我准备的春秋大梦。
我对母亲的印象都只停留在那一双眼睛上，那是我能确定的，自己身上和她最为相像的部位。
我的童年没有她的记忆，十二岁前，母亲这个位置被我的养母占满，十二岁后被另一个陌生的女人占去了。
养父要我称她为母亲，可她终究不是。
养母是一个善良懦弱的传统女人，当时“她”在我奄奄一息时，将我送至门前，看到了养母身边围着的那一群小鬼。
养母身上有一种鬼怪能看到的光，这代表着她没做过坏事，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一个好母亲。
我承认她将很大一部分的危险独自承受，所以我不恨她，但我也没那么爱她。
因为我的爱对她来说或许是个拖累，我本来也跟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如果她需要一段新的人生，自然就不需要我这个拖累。
所以我没再找过她，现在她会过得很好。
校园霸凌，是一群心智未开的孩子主导的，一场关乎大众心理学的闹剧。
古代有三人成虎的典故，三个人，能把没有的东西说成有，十个人，或许能在秩序不严的马路上，对着红灯横穿，很多人，就能将不义之举做的理所当然。
你太突出，太特别，会遭到妒忌，会遭到冷眼，你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为什么你偏偏就是人群中的那个异类？
生来赋予的东西无处可藏，它在血脉中，在基因里消弭不去。
我不怪他们，当每一个人都成为凶手，罪责将无处可判。
我遇见过很多人，唯独对她印象深刻，我至今不知她的姓名，却敬佩她对我毫不犹豫的施救。
她曾经对一切暴行视而不见，对自己的弟弟百般偏爱，最后只是说，她在自己身上看到了弟弟的影子，她想赎罪，补全再也补不上的亲情。
现在她应该已经放下了，该开始自己的人生。
我本是个自私的人，但会想要把自己所能施予的最好，赠给那些给予过善意的人。
你可以说这是一场不计回报的投资，也可以说是我渴求有人会回头来反馈我。
但是实际上没有，那我祝愿她们的未来一切美满。
颜栩，是个极为神秘的存在，我至今不知她的目的，却莫名相信着她的善意，似乎冥冥之中，有命运牵引拉线。
她说，这个世界不太稳定，所以鬼怪才突破了界限存在于人间，而我和“她”的存在，是时空中的一个漏洞，有很多人有过这种情况，她也着手处理过不少这样的事件。
父亲给我的梦境很美好，美好得不太真实。
它帮助我回顾了一生的经历。
我听完了母亲哼唱的那首童谣，她把我搂在怀中，满眼爱怜。
长大一些，我的父母带着我在展馆里面游走，里面有一幅画为我所做，明亮的色块涂抹出形状，画了一家三口在海岸边看日出的景象，这里面具象的东西里，有一个叫爱。
阮槐霜笑了，眼眶充盈泪光，很热。
“这个梦太假了爸爸。”
在梦境之中，时间的流动会静止下来，她格外镇静，因为有人在等她，也有人正在打破时间闯进来。
“爸爸，你知道我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吗？”
阮漠喆身上的艺术家气息很浓重，那副单边眼镜衬得他很斯文，一身米白色的西装，昭示着他的完美主义，这样的人是不会接受残缺的自己的，包括他自己的残缺。
所以在他赚到第一笔钱后，他立刻就去植入了人工耳蜗，变成了人群中的正常人。
平日里戴着助听器，为的只是一个噱头。
就像报纸上那种，震惊！听障患者竟成画画天才，新画作成交金额高达三百万。这样的。
“爸爸，一句话补不上亲情。”
换言之，一句话补不全缺失二十多年的父爱。
可阮槐霜自始至终都从未拥有，所以就不会过分去渴求。
“女儿，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阮漠喆撑着手杖，话语声虽然轻柔，有些恳切，姿态仍旧高昂着。
“我可能确实补全不了，但是这么多年我都被困在这里，我的身体被侵占，我是被迫丢下你们的。”
话音未落，眼前的白昼倏忽消逝，像一张废纸被人揉成一团，随意地丢弃了。
阮年年一把将她拉回现实，神情慌张，紧紧将人环在身边，不放心的检查了好几遍，才急匆匆地拔了一缕头发下来，化作系绳，紧紧缠着她的手腕，绕了好几圈。
“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身体，灵魂，都不要。”
阮槐霜清亮的眼睛眨了眨，将方才的热流压下去。
“嗯。”
阮槐霜转身盯着舞台中央，“阮漠喆”正被颜栩的铜钟束缚在那，魂魄的状态若隐若现。
“我的生母在哪里？”
“阮漠喆”闻言抬起眼，神情像地狱中的恶鬼，身边像有无数冤魂盘旋，每个人都哭嚎着命运不公。
“杀了。”
“她的血液很鲜活。”
“阮漠喆”甚至对此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阮槐霜和他对视着，对方咧开嘴，像要将笑意扯到耳根，轻而易举就让阮槐霜陷入了梦魇。
阮年年当机立断伸手遮住视线，一掌挥过去，却被颜栩的铜钟弹开，里面的人破开阵法，构成铜钟的符篆稀稀落落的在半空中烧了个干净。
“阮漠喆”从中间冲出来，径直向着战力最弱的阮槐霜伸出利爪。
他的手在一瞬之间变得很长，指甲飞速生长，黑红的甲色，形状像兽。
陈子珞这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一手端着桃木剑，一手竖起两指捏诀。
“退！”
桃木剑下绑着几枚铜钱，此时闪出金光，剑尖一指，剑风将“阮漠喆”幻化的形态褪至原初。
“你身上的毒不是发作了吗？”
“阮漠喆”闻言瞪大双眼，怒目而视。
“果然是你，贱人。”
陈子珞一脸正气地摇摇头。
“恶鬼当诛。”
穷途末路的他冲上来，被人灵巧的闪开，背后是阮年年的黑刃，直击喉口。
阮年年发狠，催动黑气上扬。
“你话很多。”
“阮漠喆”的消逝已成定局，不多时，阮漠喆本人应该就可以重新占有这副身体。
于是颜栩将屏障笼罩过去，一为了控制，二为了以防万一。
另一边，阮年年的黑刃又指向陈子珞二人对峙着。
但是阮年年的黑刃略停了一下，偏了一点，因为阮槐霜心里抗拒着，似乎是想听她解释。
“解释。”
陈子珞收了桃木剑，那耀眼的黄光褪尽，变成原本那副普普通通的模样。
颜栩看着那把剑，皱着的眉就一直没松开。
“杀鬼不需要理由。不过我想，你们应该需要去找真正的阮漠喆，我可以带路。”
阮槐霜有些困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等待阮漠喆重回躯体。
“如果不想的话，阮总说，他想在那个地方见您，小姐，您考虑一下。”
陈子珞这话是冲着阮槐霜说的，阮槐霜垂头想了想，还是想见见，就算只是做个了断也好，那个人毕竟是她的生父。
她回头看了颜栩一眼，颜栩毕竟上了点年纪，方才那一大口铜钟废了她不少力气，现在黑障散开，她正被苏小姐搀着。
“去吧，我在这里收尾。”
这下闹得太大，管理局的人可能也快要到了，这下已经隐隐约约能听见警笛声。
阮漠喆被关在一片幻境空间，陈子珞抬手展开一道光门，先一步进去，身影透进去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阮年年皱着眉，下意识往陈子珞身上放了一缕黑气追踪，还是不放心，过来牵住阮槐霜的手，这才踏进去。
里面的场景很熟悉，跟阮槐霜出生时住的那栋别墅一模一样，进去就是一只巨大的摇篮，上面还挂着几个小玩具，风一吹，窗边的风铃也响。
“槐霜。”
阮槐霜下意识有点反胃，她不喜欢这个称呼特别是从阮漠喆嘴里说出来，就更加难以接受。
“你，想见我干什么？”
“你帮爸爸解决了那只恶鬼，我自然要谢谢你的。”
男人脸上有了点皱纹，手杖撑着身体有点勾着，看起来不太方便，他慢慢走过来，想来拉她的手。
“你……”
阮槐霜退开一步，“她”也跟上来拦在身前。
“她不愿意，你就离她远点。”
阮漠喆好整以暇地看着阮年年，嗤笑一声。
“你不过是她一个影子，我是她爸爸，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又有什么资格拦着我？”
阮年年蜷了蜷手指，不受挑拨。
“凭我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凭她不愿意。”
“不愿意也得愿意，难道你要反抗爸爸吗？爸爸只是太想你，这么多年没见，想亲近亲近而已。”
阮槐霜对这个人没什么父亲滤镜，所以这样的道德绑架没什么用。
“你不用假惺惺说这些，你有权有势，想找我想见我都轻而易举。你到底想做什么？”
“太聪明了不好。你看看现在你们还能出去吗？”
阮年年闻言变了脸色，神魂动了动，但确实毫无作用。“她”也出不去了。
“你妈妈是个漂亮女人，俄国的，他们那边思想太前卫，我控制不了她，她发现了我的所作所为，想报警抓我。这个疯婆娘，还说什么，让我放弃一切，感化我之类的话，实在太吵了，我就把她杀了。”
阮漠喆扶着手杖坐下来，看着对面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同时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又是一笑，胜券在握的感觉太好，他又不免多说了些，他喜欢看别人崩溃难堪的样子，很享受。
“这个地方是专为你们设计的，拥有通灵眼的人通常短命，有时候连成年都难。我生了那么多孩子，一个一个试，一个一个等，终于等到你。”
阮漠喆打了个响指，明亮温馨的房间变幻景象，变成一只漆黑巨大的牢笼，上面悬挂着一条条锁链，有几具干尸，也有几具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鬼。
它们，都是阮槐霜的兄弟姐妹。
“之前说我被困住了，其实是骗你的，槐霜，拥有通灵眼的人，是可以又有一人一鬼的形态同时出现的。只是，我也想杀了他，他也想杀了我，和你们二人不同，我们势同水火罢了。”
“通灵眼很好，但是我不想短寿，我有钱有权，还有大把东西想要挥霍和享受，凭什么要短命。”
阮槐霜这才发现，理论上眼前这个人男人至少已经五十岁，但是岁月的痕迹在他身上脸上留下的痕迹都太少。
五十岁，几乎也是拥有通灵眼的人的最终寿命。
“只要用我的亲生血肉献祭，就能让我得到长生。”
“你的鬼足够强，你们都活下来了，能给我添上不短的寿命。”
“但是呢，槐霜，其实我很爱你，我在你身上付出的心血最多。”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抛弃我，杀了我，然后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