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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泥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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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暮非常懊恼,她没有跟四仔动过手,没想到这个大块头敏捷度居然这么高。而且她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拒绝回答了受伤的原因就被铐起来了。更加打死她都想不到医馆会有镣铐这种鬼东西!
四仔果然也是□□!有大病的那种!
但是当自己手脚都被缚住,嘴巴也被毛巾塞住发不出声音时,阿暮脑海里闪过她在钟先生保险柜里看到的那叠照片。那些伤痕累累的女人,那些绝望的眼睛。她们现在又被命运的洪流裹挟到了何处?
阿暮被信一严肃的眼神吓了一跳,他好像很少这么看着自己。阿暮知道自己确实又惹事了,心虚地不敢作答。至于十二少,两小时前刚揍过,放他一马。
委屈是真的,哭也是真的,她真的把他们当做知心好友,所以不惧在他们面前表露真实的情绪。
那愤怒自然也无须隐藏。
阿暮使出全力向四仔劈去,掌风凌厉,每一下都呼呼作响。信一的房间不大,四仔根本躲避不开,只能生抗,好在他身体强健过人,加上阿暮有些虚弱,虽挨上了好几下,但没受太多伤。
阿暮毫不犹豫地又提起一掌,忽然感觉心口如利爪刺入,然后眼前一片漆黑。
行,林杰森我让你多活一天。阿暮失去意识前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阿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四点了,夜风比前段时间凉快了一点,也没有蚊子烦人的叫声,她本想闭上眼一觉睡到天亮,如果信一没有铁青着脸坐在一边的话。
“信哥。”阿暮有些费力地坐了起来,露出讨好的笑容,“这么晚不睡觉,有何贵干。”
“身上的伤不打算解释解释?”信一的声音像今晚的夜风一样冷。
“马上凌晨四点了,你,就这么坐在我床边,你不觉得吓人吗?”阿暮确实是想转移话题,但平心而论,真的是有点恐怖。
“没关系,你不说的话我不打算出去了,就在这坐一晚上,看你睡不睡得着。”阿暮觉得信一今天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太上来。
思索再三,阿暮决定坦白从宽:“我把电路断了,又蒙着面潜进去的,他根本没看见我是圆是扁,不会给龙哥和城寨带来一点危险的,真的!”
“你……”信一顿了一下,眸光一暗,“那你自己的安危呢?”
“我当然很小心啦,你们总说他厉害,我只是想试试嘛。我都没拿武器,摆明了没有恶意,摸黑过了几招而已。谁知道那个大老板那么疯,什么都不看不见的情况下不该小心谨慎吗?他直接一通乱打诶,我来不及躲才会肩上挨了一掌的。”阿暮真的有点委屈,她真的只是去试探一下水深的,谁知道大老板内力这么深厚,自己几掌下去也只是一些皮外伤,对方一掌过来却直接打得阿暮吐了血,知晓自己不敌,转身就跑了,根本没有恋战的意思。
也不知道这大老板练的什么功夫,当时只是受痛而已,擦干净血就能装成没事人,结果第二天开始却明显感觉伤痛蔓延,整个心口都像被毒蛇啃噬一般刺痛。阿暮知道这是高手才能造成的内伤,本想偷偷养好,谁知却被四仔发现了。
“如果只是对高手好奇,怎么没见你找龙哥讨教?”阿暮越听信一说话越不对劲,为什么一种质问的态度。
“信一,”阿暮有些生气,自然放冷了语气,“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每一个问题。”
“王九那么重要吗?”信一感受到阿暮的不满,微怔片刻,对上阿暮的视线,声音故作镇定。
“啊?”阿暮像被戳破心中秘密一样,眼神慌乱。她不自觉摸上嘴唇,那里仿佛还停留着昨晚的温度,脸颊像有两团火焰。
下一秒,烟草的香味沾染上发丝,阿暮整个人僵硬地不敢动弹——信一环住她的后背,把下巴搭在她的颈窝,炽热的呼吸透过肩上的轻薄布料,令肌肤发烫。“所以……”信一紧贴着阿暮,说话间喉结下沉,阿暮都感知得一清二楚。他的声音轻微地颤动,包含着无望的温柔:“我不可以吗?”
他爱着风,可那阵风只是经过了他的耳畔。
阿暮感觉时间都寂静了下来,她眼里脑里俱是苍茫一片。大片的虚无与破败间,她看见一朵挣扎长出的生机勃勃的花。可她只是看了一眼,就阖上了沉重的眼皮。
那不是她的玫瑰,她的眼没有被扎出淋漓的鲜血。
各自不知沉默了多久,终是信一选择了退让。他叹了口气,松开了这个捂不热的怀抱,假装没有看见阿暮怅然的表情,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晚安。”
这一晚,无人安睡。
第二天早上,阿暮缓缓打开了房门,走出狭窄的过道,四仔已经开始准备今天的工作。他看到阿暮的时候立刻摆出了防御的架势:“你,别动手啊。你受的内伤要好好调理的。”
等了半天,阿暮只是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倚在墙上,视线不知道落在了多远的地方。
“四仔,”阿暮喃喃着,“信一是喜欢我吗?”
四仔啧了一声:“那小子总算说开了?”
“你们果然都知道……”阿暮轻轻抬起眼皮,眉心仍拧着,不安地轻咬下唇,“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呢?”
“感情的事,旁人说了有什么用。”四仔看到阿暮没有继续攻击他的意思,总算卸下防备,“他心里其实也明白,既然说开了,你直接说清楚你的想法就好,信一应该有心理准备了。”
四仔说完没见阿暮回应,扭头看向她的方向,却见阿暮眼里有几分怨怼:“其他人不说也就算了,你怎么能看着他泥足深陷呢?”阿暮深知四仔与她是一路人,他们都是扑火的飞蛾,不死不休。明知这火焰能灼烧生命,才不愿别人靠近,可她却不知不觉自己成了点火之人,她如何不内疚。
“信一和我们不一样。”四仔移走了目光,“对他来说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守护,他不会让自己陷太深的。”
燕芬从衣柜里找出一个旧的饼干铁盒,挑了好一会儿,翻出来一颗布艺的纽扣:“这个好像比较接近,你看看行不行。”
“可以的,就这个了,谢谢。”阿暮接过纽扣,桌上摊着她唯一一件黑色的旗袍——领口处的第一颗扣子已经掉落,只余一条线痕。阿暮借着燕芬的针线,手指灵巧地翻飞了几下,新的纽扣就被细致地缝合好。虽然花纹有些偏差,但不仔细看的话也看不出来。
“你手真巧。”燕芬感慨道,“可惜没有一模一样的了。之前那个扣子是打架弄掉了?当时应该捡回来的。”
阿暮愣神,她觉得下颚又开始微痒,像那天胡须划过的触感。纽扣被利齿咬掉,突兀的撕扯声和锁骨忽然的凉意将她唤醒,抛下茫然的始作俑者落荒而逃。
阿暮一阵羞怯和急躁,忍不住咬牙道:“王八蛋。”
“啊?”燕芬愣了一下,“跟王九打架了?”
阿暮有点震惊了:不是,姐,你对感情的事情敏感度这么高么?
燕芬看穿阿暮的疑虑,很平静地说道:“我煮熟的虾仁都没你的脸红。”见阿暮不说话,燕芬继续说着,“虽然他是□□,但谈恋爱也不能总是打打杀杀的呀,偶尔也要喝喝甜汤抱抱亲亲一下,言情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阿暮内心:求求了,姐你别再说了,我会怀疑你跟踪我。
“阿暮,你在里面吗?”听声音好像是信一的小弟,阿暮打开门,探出一个头。
“钟先生的事情有进展了,信哥现在出发去新界,他问你要不要一起。”小弟很尽责地传达着,“但他说你有伤,只许看不许动。”
“当然要!保证不动!”阿暮毫不犹豫地开口,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事似的,思索道,“十二少也去吗?”
“啊,就是十二少来通知的,他的车还停在门口呢。”
“跟信一说一声,我坐十二少的车过去。”
十二少跟阿暮并排坐在后座,两人中间的距离几乎能塞下一座山。他紧紧趴着车窗一侧,仿佛随时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阿暮瞥了他一眼,十分无语:“没必要吧十二少,我也没真的下狠手,大不了我还你一盒贴纸咯。”
“那不是普通的贴纸!那是我吃了一个月的泡泡糖才抽出来的限量版粉色独角兽贴纸!”十二少像是被触发了关键词,颇为激动地喊道,然后忙不迭地收声,又缩了回去。
“知道啦知道啦,保证还你行了吧。”阿暮是师门最小,年龄最相近的王九也比自己大八岁。虽然十二少实际比自己还要大一岁,但是……阿暮觉得自己确实不会和年轻人相处。
“阿暮阿暮,你放心吧,上次你打我那一掌一点都不疼,你今天是特意坐我的车吗?我就知道我们还是好朋友!”独眼的红发青年开着车,对着后视镜喋喋不休。
“是吗,那可太遗憾了。”阿暮有点懊悔,为什么不豁出去跟信一的摩托车呢,这两个人实在是有点让人难以招架。
“哎,Tiger哥怎么没来啊。”有Tiger哥坐镇的话,这两小子应该能正常一些。
十二少一个激灵,充满警觉地看了阿暮一眼,立刻被阿暮瞪了回去。
到了地点,是新界的一栋高层居民楼前。信一已经把摩托停好,看来这一路开得挺快。阿暮出于复杂的情绪,只是摇下了车窗,没有打算下车。
“几乎可以确认是在503,十二少和我假装成水管工的进去探探,其他人在外面待命。一旦有什么动静,切记抓活的。”信一对着大家分配完任务,目光重新落在阿暮身上。
“我明白的,我就坐在这,你们打起来我也不上。”阿暮心里想,真要打起来,多少也要上一下吧,大不了不用内功,就不会加重伤势了。
信一点点头,抓着十二少上了楼。十二少早就想逃离阿暮了,忙不迭地走掉了。
别说,十二少这件老头背心,还挺像水管工的。
吉祥刚转头准备开口,阿暮就抬手对吉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趴在车窗上开始观察环境。大街上车来车往,人流复杂,一会儿打起来也确实麻烦。信一他们刚进电梯,另一台货梯里出来一个神情鬼祟的男人,拖着一个大号行李箱。他的装扮实在不像商旅人士,阿暮不由得注意起来。只见那人绕到一辆冷冻车前,开始与司机说话。
阿暮觉得不太对劲,又怕节外生枝,跟吉祥打了个招呼就一个人混在人流里往冷冻车的方向走去。只见车厢被缓缓打开,里面七七八八放着一些海鲜的货物箱,但远没有塞满。
思考间,那人竟将行李箱往车厢里放!忽然背后传来巨大的响动,阿暮一回头,见到有好几人从五楼的窗口爬出,正在各个飘窗上奔跑逃命,有一个没留意脚下地摔了下去。好在居民楼外墙复杂,没有直接摔到地面,在闹事搞出人命,不过全身骨折是少不了了。
窗口紧跟着探出信一的身子,他对着楼下留守的人大喊:“守好大门别让任何人出去!人质被转移了!”
阿暮心下立刻了然,转过身几步上前跑进了车厢,旋身将那个男人踢了出去。她惶恐地迅速打开了行李箱,里面果然是一个被捆绑着的小女孩,不过还活着。
同一时刻,背后响起了关门落锁的声音,车厢里的光亮瞬间消失。
阿暮哑口无言,怎么又是这一出?不能给个机会美救英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