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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名是最短的咒 ...

  •   阿暮拿着信一给的那些差佬的信息,来到了新界的警局门口,她在荣誉墙上找到了其中职位最高的那个人的照片——一个斯斯文文,还戴着细边眼镜的,姓林的督查。
      她拿起相机对着荣誉墙就记录了一张,可惜她一下忘记了,虽然自己不会因为服装而引人注意,但胸前挂着相机的人在哪里都会被人盯上。果然,白光一现,背后就传来了喝止她的声音。幸好是大白天,阿暮赶紧往人群里跑,拐过几条巷子总算是甩开了跟着的人。
      只是这下麻烦了,相机的声音又大,灯光又刺眼,这还只是对着照片拍摄。等去了天义盟那些场地对着人拍,岂不是更加明显?这才刚一开始,好像就陷入了瓶颈。
      阿暮躲进了路边一个餐厅,她需要休息一下重新思考。她很少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吃东西,一个是因为省钱,另一个是确实也不太知道怎么点。她对着菜单上的几个词,忽然动了念头,于是点了一份朱古力奶和马拉糕。
      好甜呀。
      阿暮喝第一口的时候觉得还可以,第二口就已经腻着了。马拉糕本身不算甜腻,但配合上朱古力奶实在让人失了胃口。阿暮想起前两天去找王九的时候,他非要让自己把那个昂贵的巧克力带回去,自己坚定地拒绝了。那些东西尝一块就够了,至少一整个月不会惦记。
      果然,人就算失去记忆,很多习惯也是不会变的。
      师门基本上自给自足,香火钱除了维护门派运转也会给到弟子们一些津贴,也就是个零食钱。据师兄们说,王九小时候的津贴全花在了买糖上,甚至上供的点心最后也都进了他肚子里。八师兄对此十分不满,他真的不是师门吃最多的,但肉就是都长他一个人身上了,真是没处说理。
      后来啊,后来王九的津贴都给阿暮花了,阿暮意识到的时候,她把二、五、八三个家伙的津贴全给搜刮了,拿去补贴师兄,反正他们也不怎么下山出任务。可是那些钱师兄没有拿去买糖,而是去了赌馆,变成了更多的钱,再重新平均分配到每一个人身上。甚至有段时间六师兄还找到自己说要入股师兄的摇骰子事业,被阿暮揍了一顿。
      他明明不是个自私的人。
      阿暮用力甩了甩头,都过去了。虽然很腻,但阿暮还是吃光了,不可以浪费食物,即使为此要喝很多水缓解。
      走出店门口没两步,就见十字路口处有不少人围观,可那些人也只是来来往往的瞩目,并未驻足。阿暮走近,是一个中年妇女坐在马扎上,看服装就知道是贫寒人士,同时还一脸的枯槁。牌子上写着“爱女失踪”,上面贴着各种各样的信息,包括女儿的学生证,照片,还有走丢的时间和地点。
      是一个月前,就在新界。
      阿暮心里一沉,她不确定这个人的女儿和天义盟有没有关系,她只是想到那个自戕的女孩,有没有人给她好好安葬。王九给她的资料里有写,那些人专门冲着孤儿和社会边缘人士下手,这些人没有什么社会关系,失踪了也没人在意。所以大抵是没有的,她大概从生到死都在独行。
      阿暮不忍地蹲下身,她想跟这位可怜的母亲了解更多的信息,也许,也许自己能救的那些人里,也有她的女儿呢?阿暮刚蹲下,就见这位妇女眼前一亮,抓住了阿暮的手臂:“你是记者?你是记者吗?我女儿的事终于有人愿意管了?”
      对了,记者,如果有记者能帮忙揭发这些,掀起一些社会舆论,能让她的计划实施得更加顺利。
      “我不是记者,但我认识记者,你可以把知道的都告诉我。”阿暮心想,狄秋的商会少不了跟记者打交道,让他引荐一下应该没有问题吧。至于对方愿不愿意,都不重要,到时候自己把这么大的新闻砸到他面前,是个记者都得接住了。
      跟这位母亲的交流没有更多的信息,只是拿到了女孩的照片,还有这位母亲的联系方式。她女儿失踪了一个月,警局根本不立案,只因那个女孩是不良少女,差佬们就觉得她是自己离家出走了。当然,这不过是明面上敷衍的理由罢了,真相又有谁知道呢?
      阿暮晚上了才回去,她摸索到了天义盟某个生意的交易流程,只是不好拍照。她决定下一次开着车来,躲在车里就能隐藏快门声和部分亮光,只是这几天得加强训练了。

      回去的时候看门的人一个个欲言又止的样子,阿暮狐疑地看向他们,那几人最后就提醒她去趟柒记看看。
      奇了怪了,柒记能出什么事。
      走到门口的时候,卷闸门关到一半,里面亮着灯,还有说话的声音,倒是挺不常见的,钻进去的那一刻阿暮几乎懵了。
      王九怎么在这?他怎么还醉了?七师兄怎么还敢灌醉他?
      师门的规矩不少,其中大部分,每个人都在偷偷违反,比如吃肉。但是有一条,所有人都很默契地一起遵守,甚至帮忙监督,那就是不允许七师兄和王九一块儿喝酒。
      原因很简单,七师兄酒量太好了,但是心眼不太好,他明知道王九喝不过他,每一次都把人往醉里灌。王九酒量也很好,只是在七师兄面前不够看罢了。
      阿暮记得小时候,六七九经常一起偷喝酒,师父对这事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他们不带六师兄玩了,因为他实在太菜了,而且酒品不好。喝两杯就多,一喝多就哭,哭来哭去无非是说自己英俊潇洒又武功高强,偏偏是个穷和尚,给不了豆腐西施幸福的生活。后来阿暮和师兄在一起,师父默认了,六师兄也哀嚎了好一阵子。早知道师父不反对徒弟谈恋爱,自己当初就该主动出击,不该眼看着对方谈恋爱结婚生子。
      阿暮知道他乱说的,他在乎的哪里是这个,不过是怕自己一身血腥与仇怨,打扰了姑娘本该安稳的生活罢了。
      师兄就不一样了,他一开始喝醉的时候很安静,六七八九睡一间大房,七师兄还在吐槽六师兄让他学学人家的酒品,喝多了一句话不说,光睡觉。话音未落师兄就坐起来了,眼睛都没睁开,盘腿坐在床上开始大声念心经。从“观自在菩萨”一路念到“菩提萨婆诃”。连个磕巴都没有,背完又开始反复,平时做功课都没有念得这么顺畅过。直把另外三位师兄吓坏了,还以为见了鬼呢。
      一开始还觉得有趣,大晚上把二和五也喊过去围观,阿暮虽然年纪小他们也没放过,哐哐地敲门叫起来看戏。
      阿暮那时候觉得师兄可真厉害啊,心经背得真流利。但等师兄背到第十一遍还没有停歇的意思时,大家终于有点受不了了。他字字清晰,声音又大,整个房间魔音啊不是,佛音穿耳,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七师兄想叫醒他,根本近不了身,那家伙喝多了以后防备心可重,使起招式来更是没轻没重的,七师兄挨了几下拳脚也放弃了。最后听说六七八都挤去了二五的房间才睡的觉,第二天师兄只喊着口渴,却全然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本来一次意外就够大家印象深刻了,偏偏七师兄不信邪,又灌了他一次。这次好了,六七八合力总算把他从屋子里丢了出去,自以为能够清静一下。
      谁知道师兄跟梦游似的,走到师父房门口开始继续念经,还不知从哪掏了个木鱼出来。最后是师父忍无可忍给他打晕了才消停的,只是七师兄也因此跪了两天两夜的禁闭室。后来师门又多了一条规矩,不许七和九一起喝酒,王九一直觉得挺委屈的,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所有人嫌弃了。
      “怎么就不长记性呢!”阿暮看着逐渐斜躺在长椅上的王九咬牙切齿道。她才不信阿柒刚刚是去天后庙了呢,明明就是借机跑走,这会儿应该躺床上睡着了都。
      阿暮拿着胶带撕开一截,蹲下来凑近到王九脑袋边。但是不对啊,把嘴巴贴住了他也能拿手撕开,那不如先把双手缠上?阿暮刚把胶布贴上他手腕的皮肤,突然有点好奇,王九应该不记得任何佛经了,那他一会儿会成夜地背诵什么?阿暮黄褐色的眸子里涌上了好奇的情绪,她放下胶带,静静地蹲在王九脑袋一侧。
      过了约莫十来分钟,王九脸颊的通红尚未消去半分,他半睁开迷离的双眼,看着眼前人喃喃:“阿暮?”然后下一秒就伸开双手把阿暮搂了过去,阿暮一个没站稳几乎摔在王九身上。
      餐厅的长椅很窄,王九侧躺着占了大半个空间,阿暮只能坐在狭窄的一侧,上半身被搂住,姿势很不舒服。阿暮挣扎了几下,却发现挣脱不开。奇怪,怎么醒了,难道是刚刚的针灸有效果了?
      “阿暮……阿暮……”阿暮此刻也不知道王九是清醒还是迷糊,只听他嘴里不停念叨着。
      “有话你就说。”阿暮真服了,她明天必须亲自盯着七师兄去罚跪,“是不是要喝水?”
      “阿暮阿暮阿暮阿暮阿暮。”王九的语速变快,发音逐渐清晰。
      阿暮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把自己名字当经书念了。人失忆了以后文化水平也跟着断崖式下降啊。
      “阿暮阿暮阿暮阿暮阿暮。”王九像念经一样不停重复着这两个字,阿暮想着如果现下能有一个木鱼,一定能击打出不错的节奏感。
      “闭嘴!”她实在忍不了了,被搂在一个充斥着酒味的怀里挣脱不开,还要听着唐僧一般念咒,内心后悔得要死刚刚没有拿胶布封上他的嘴巴。
      “哦。”王九应了一声,居然真的安静了。
      怎么这么乖?再试试。
      “继续说话。”
      “阿暮阿暮阿暮阿暮阿暮……”
      “停!”
      声音骤然消失。
      这也……太好玩了!阿暮忍不住笑出声,王九又搂紧了几分。她眼含笑意,拿脑袋往王九怀里又拱了一下。
      “原来是我呀。” 不是日夜背诵的经文,他贪得浮生闲,挂念的不过一个简单的名字。那是他的咒。
      阿暮觉得椅子好硬,腰好酸,但是怀抱比思念完整,她决定忍耐。

      醒来的时候阿暮躺在长椅上,身上还盖着王九的外套。而昨晚酒鬼此刻坐在对面喝着一只汽水,乐呵呵地看着自己。
      “没想到光头那么能喝啊,害你在餐厅睡了一晚,实在抱歉。”他眼睛眯起,笑得懒惫。
      阿暮抬头一看钟:“八点了?怎么七师兄还没来开门营业?”卷闸门依然关得好好的。
      “六点的时候就来过了,看我搂着你睡呢,一句话没说就把门又关上了。”
      怎么说得这么自然啊?完全没打算解释是吧?
      “……算了。”阿暮揉揉腰,决定找机会劝说七师兄把长椅换成卡座,至少包个垫子什么的。她视线对上王九胡子拉碴的下巴和更为凌乱的头发,感觉就这样回去肯定会被A仔他们笑。不,走出门口就会被提子他们先笑话了,传到信一耳朵里大概够再笑个一年半载的。
      她起身一把抓过王九的手:“走,带你去梳洗一下。”
      “所以,你不仅自己偷用我的水龙头,你还带着王九一起偷用?”阿暮从阳台翻进去的时候,几乎踩在龙卷风鞋子上,随后跟上的王九也吓了一跳。此刻两个人像坏学生被教导主任训话一般,阿暮的下巴都抵到胸口了,而王九在一边偷笑,被阿暮踹了一脚。
      “龙哥,这么早就起床啦哈哈。”阿暮讪讪地笑道,见龙卷风冷眸对着她,赶紧解释,“我也是怕他在外面吓着街坊嘛。”
      龙卷风冷毅的脸上未有丝毫表情,只寒潭似的目光轻轻一扫,徐步走到门口拿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忙完来柒记叫我,今天还要营业。”说着走了出去,还把门带上了,习惯真好。
      阿暮想说柒记也还没开门,但话没来得及说出口龙卷风的背影就消失了。算了,先用着吧。
      两人洗漱完毕,王九身上酒气总算是消散了大半。阿暮还在擦拭着脸上的水渍,王九已经一个环抱将她揽在怀里。
      “城寨环境可真差,要不我先买套公寓凑合着?”他把下巴放在阿暮的颈处摩挲,谁料阿暮轻叫一声。
      “你躺好了。”王九还没待反应过来,已被阿暮摁在了理发椅上,她从一旁的工具架上拿出一套碗和刷,又往里倒着不知道是什么的膏状物体,开始搅拌。
      “你,不会是要给我刮胡子吧?”在看到阿暮点点头之后,他吓得就要从椅子上弹起来,被阿暮一瞪,又赶紧缩了回去。
      “你,会吗?”王九的声音有点发抖,阿暮收在眼底只觉得好笑。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龙哥一天至少刮十个人的胡子。”她笑着准备将剃须膏涂抹到王九的脸上,只见他难以克制地往反方向躲,阿暮微笑着一偏头,王九又咬着牙把脑袋摆正回来。
      “哎呀,你放心吧,我特别擅长这种小型武器。”她见王九似乎真的很害怕,赶紧安慰道。
      “武器?你管剃须刀叫武器???”王九的瞳孔瞬间紧缩,阿暮猜测他被阿柒追杀的时候也未必这么害怕过。
      “你信我一次,绝对绝对没事的!”阿暮讨好地笑着,眼睛弯得像月亮,“你让我试试手嘛,我早就想学了,信一也不肯让我试。”
      一听到信一的名字王九立刻躺得板板正正的,视死如归的表情变成了凛然正气:“试,就拿我试,不许找那个卷毛。”说完还嫌不够,一把抓住阿暮正在涂抹的手腕,眼神像要吃人,“以后也不许给第二个人剃须,听到没?”
      阿暮觉得脸上一热,刚想着要怎么回答,就听王九继续说道:“……哪怕我今天死在这,你也不许!”
      “收声吧!”真是,正经不到三分钟。
      她还能嗅到令人微醺的果酒香,宿醉的眩晕好像传染到了自己身上,她也贪杯,喝光一杯晨曦,又饮尽一盏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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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48W字已完结,存稿更新中,不坑,HE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