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言表》有家熠

17、第17章 两两分开

　　北西湖四人队此时已经随着人流将主广场周围的活动、地摊、小游戏都瞧了个遍。

　　套圈游戏是陈江林和朱景悦都想玩的，结果反而是江侨和连好两人仅凭他们分在手里的三个圈，分别套中了一个悲伤青蛙和一个美乐蒂玩偶。

　　连好把美乐蒂送给了朱景悦，相应的，江侨把悲伤青蛙送给了陈江林。

　　投篮机只有陈江林想玩，江侨本来想把他拉走，看到旁边一脸期待的朱景悦，江侨只能放手让陈江林去耍帅。陈江林独自一人挥洒完汗水，江侨捧场地鼓掌，陈江林则是给点颜料就开染坊地把围巾脱了，羽绒服拉链也拉开了一半敞风。

　　朱景悦心跳得厉害，江侨眨眨眼，接着往下一个摊位走去。

　　前面有一个打枪射击的摊位，周围围着一圈跃跃欲试的男性，陈江林瞧见，跃跃欲试，也想要一展身手。他看也没看就把围巾塞在他右边人的手里，冲到老板面前，先付了钱排着队。

　　朱景悦只是下意识地接过陈江林递过来的东西，反应过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陈江林脖子上的那条灰色围巾。

　　围巾带着一丝转瞬即逝的暖意，却把朱景悦的脸都烫红了。

　　朱景悦维持原样地捧着围巾，双手在那团绵软里揉了揉，好像又害怕别人看到她的小动作，轻轻地把围巾叠成三层，然后把双手藏在最中间。

　　江侨不凑热闹地站在人群开外，连好看着里三层外三层地人群，以及耳畔不时接收到的来自人群中心的“砰砰”声，往后退了退。

　　江侨见连好往后退着，上前一步，碰了碰他的胳膊。

　　连好稍微瑟缩了一下，以为不小心撞到了别人，有些慌张地往后看，见到是江侨，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江侨指指后边，歪了一下头，双眼里是询问的意味。

　　连好看懂了，点点头，跟着他往后边走。

　　两人在一棵树旁站定，遥望着几米开外的陈江林和朱景悦。

　　江侨突然快速地扫了一眼旁边的连好——他面色平静，嘴角带着一点弧度，微笑地看着活蹦乱跳的陈江林。

　　这不是真正的笑。江侨莫名地想。

　　欢迎客人的时候、递东西的时候、“倾听”需求的时候，连好总是挂着一抹淡笑，少数时候和朱景悦赵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毫无防备地露出自然微笑。

　　叫连好来一起跨年，是不是太唐突了？

　　江侨内心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他们现在其实还不算朋友，勉强称得上是“认识的人”。这个小社交圈子全依靠朱景悦和陈江林两个人将剩下的人维系在一起，就像今天的跨年之行。

　　江侨觉得也许他是被陈江林传染了，会不自觉得代入同情连好，认为连好是少数的那一方、弱势的那一方，作为一个健全人的他，是应当施以援手的。

　　可是他们本来就是平等的。

　　在不考虑其他因素下，对听力残障人士的同情是一段友谊的开始，那他未免也太轻视对方了。

　　思考了片刻，江侨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敲下一行字，随后将手机递到连好面前。

　　连好有些许错愕地接过手机，屏幕上是江侨刚刚打的：「谢谢你今天愿意来。」

　　连好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值得让人特意感谢的事，出乎意料的道谢让他仓促的同时心中又冒出了些许不好意思，连忙摆手，示意自己没做什么。

　　江侨从他手里拿过手机，又打：「陈江林从小到大被宠坏了，任性惯了，他要是做出什么冒犯到了你可以直接打他。」

　　连好哭笑不得。陈江林也就是在他这个年纪比较开朗好动的大男孩，有人沉稳，就会有人活泼，显然江侨是觉得陈江林平时太闹腾了，采取以暴制暴的方法会让陈江林规矩老实一些。

　　想到陈江林在前边撒丫子跑，江侨在后边气急败坏的追，连好自己被自己想象中的画面给逗乐，一时没忍住笑出了气音。

　　江侨本是盯着手机，等连好打字回复，突如其来的细小动静让他将脖子扭了一点，似乎是为了确定什么，凝视着连好的侧脸。

　　脑中的臆想画面似乎是戳中了连好的笑点，一下子开了闸似的，停不下来。

　　连好不好意思地用左手掩唇，身体却一阵一阵的抖着。江侨看着他不停耸动的肩膀，才确认刚刚的的确确是听见连好笑了。

　　对啊，他们没有什么不一样。江侨豁然开朗。

　　连好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笑意，偷偷朝江侨那边瞥着。

　　可不能让他看到。

　　江侨已经看到了，并且很配合的在连好不抖的时候转头遥望前方。

　　一个人偷看另一个人偷瞟。无言的一来一往让背后的大树都搞不懂在这么热闹的氛围下，他们两个在偷偷摸摸搞些什么。

　　寒风吹过，树支干巴巴地摇了摇，百思而不得其解。

　　连好笑够了，还没想好怎么回复江侨的第二句话，手机又被江侨抽走了。

　　？

　　江侨在连好的印象中是一个话少，并且行动多于语言的人，这一会儿，江侨像是有不少的事情要和他说，一直在手机上打着，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这次江侨打字的时间有点长，连好耐心地等着，过了一会儿，江侨第三次把手机交给连好。

　　没有想象中的长篇大论，就只有一句话：「既然我们和他们已经分开了，那就让他们俩个自己逛吧。」

　　江侨是删删减减了好一阵子，才觉得这样说比较合适。

　　连好又看了一遍，想到了今天他和江侨身上的“使命”，于是点点头。

　　让朱景悦和陈江林在今天晚上能独处哪怕一个小时，他们来北西湖跨年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并没有什么复杂的计划，江侨和连好一拍即合。

　　打枪的摊位离东边的主干道很近，江侨和连好自然选择了西边的主干道，趁着陈江林还沉浸在游戏中，朱景悦也没注意他们俩，两人顺着人流的边缘，溜走了。

　　一分钟后，朱景悦和陈江林的手机同时震了几下。

　　陈江林专注于精准的射击中，还没空查看手机信息，朱景悦拿出手机一看，新消息来自于跨年群。

　　侨泊：「你们先玩，我和小好想去旁边的摊位看看。」

　　非常简单粗暴。

　　连好沿袭了陈江林发表情包的传统，发送了一个【小狗跳舞】的表情包。

　　朱景悦不疑有他，也回了一个表情包，【小熊OK】

　　发消息的江侨和连好其实早趁着这一分钟的时间上了西侧主干道的石桥。这座桥的跨度适中，却坡度较高，站在桥头处，甚至完全看不到另一侧的景象。

　　短时间跑上桥的江侨和连好，在确定已经与朱景悦和陈江林拉开距离之后，才缓过来劲似的，大口的喘着气，站在桥上的最高点，远望着陈江林和朱景悦所在的地方。

　　北西湖湖面黝黑，冬季的月亮却丝毫不吝啬，铺撒下一片月光，为湖面镀上了一层柔光，微波荡漾的湖泊恍若一匹稀有的墨缎，熠熠夺目，只有近岸的地方，才有了些色彩，由着灯光给这黑色绸缎坠上了一圈绮丽的花边。

　　江侨的余光里有一半连好的侧脸，石桥上的灯光幽幽，一切的细枝末节都看不清楚，江侨却是注意到了连好脸颊上因为刚才疾跑而氤氲出的两片粉雾。

　　离十二点还早，大部分人还流连在小广场处，相比下来石桥上的人少了些许，周遭一下子安静了不少，江侨突然发现自己心跳声那么快，那么清晰。

　　有听力障碍的人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吗？

　　莫名其妙的问题在江侨的脑海里冒了出来。江侨失笑，他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最近却总是会思考到一些奇怪的问题。

　　可能是被陈江林传染的吧。

　　巧事就像做贼的碰见了拦路的，江侨只是在心里叨咕了一遍陈江林，他的信息就来了。

　　Infinite：「你们去哪了？@好好@侨泊」

　　被艾特的两人正站在桥上，拿出手机，看着这条消息。

　　谎话是江侨说出去的，当然也要由他来圆。

　　侨泊：「那里有点挤，我和小好往前面走了走。」

　　前面？陈江林踮脚略过攒动人头努力搜寻着，心里嘀咕：前面不是湖吗？

　　Infinite：「前面没看见啊，你们过桥了？」

　　侨泊：「对。」

　　“这是怎么了今天？一句话要分好几次说。”陈江林纳闷地说，直接拨通了语音电话。

　　站在旁边的朱景悦也捧着手机，心思却根本没有在他们的聊天内容上，双眼乱瞟，一会儿看湖，一会儿乌泱泱的人群。她再傻这会也品过来味了：江哥和小好已经偷跑走了。

　　为了她和陈江林能够单独相处。

　　陈江林这边的电话通了，他开门见山：“你们在哪？过的哪个桥？”

　　剩下三个人应该庆幸北西湖公园设计了一东一西两座桥。

　　江侨在那边搪塞，问他是东边还是西边，他说不知道；问他左还是右，他说没注意；陈江林让他和小好在原地等，他说他俩慢慢走，等会就碰到了。

　　真是怪得很。陈江林被挂电话后一头雾水，打了电话还是不知道该往哪走。

　　朱景悦聊天列表跳上来一条连好单独发给她的消息：「走东桥，湖右边的桥。」

　　害怕朱景悦混淆，连好特地用两种方式告知。

　　朱景悦了解方位，东桥刚好在离打枪摊位不远的右手边，于是她微微抬头看陈江林，手指着右侧那座桥，说：“这边近，他们刚刚可能直接从这走了，我们现在走快点说不定还能追上他们俩。”

　　有理有据，毫无破绽。

　　陈江林当然不会仔细琢磨这话有什么问题，甚至觉得非常有道理，点点头和朱景悦往那边走去。

　　在不绕路的基础上他们可能在远处的湖心岛上相遇，绕路的话······可能一晚上都碰不到彼此。

　　两两分开，属于他们的跨年夜才正式开始。

　　另一个形单影只的人却刚刚抵达北西湖公园。

　　是赵行。

　　这个时候来北西湖公园的人越来越多，附近的车辆也聚集了很多，离北西湖公园还有一个街道的位置时，司机便让赵行下车了。

　　“小伙子你从这下吧。”出租车司机看了看前面艳红一片的刹车灯，说：“这前面不好过去，你走路反倒快。”车开进去也不好开出来，司机不是很想浪费这个时间。

　　赵行没什么异议，手机付了钱，下车关门。没了刚刚的急不可待，反倒是近乡情怯似的，不敢往那边走去。

　　定定站了一会儿，背后突如其来一巴掌把他拍醒了。

　　赵行转身。

　　“赵行？哎！真是你啊！你站这干嘛呢！”对方是个大嗓门，噼里啪啦的扔了一堆问题给赵行，赵行回神一瞧，是他的发小胡家振。

　　对，除了朱景悦以外赵行还有另一个发小。

　　胡家振和赵行朱景悦三个人小时候上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同一初中。初二的时候，胡家振不知道怎么回事和另一个班的混子突然联系多了起来，逐渐的和他们的话题也变少了，上了不同的高中后，联系也真正的变少了。后来听闻他接手了家里的生意，衣食不愁的生活在海县。

　　也挺好的。

　　胡家振穿得很艳丽，亮紫色的羽绒服，上面印着不规则的黑色色块，他比起少年时期胖了些，高了些，不难认出，看起来也憨厚了些。他的周围三三两两站着些男男女女，算上胡家振统共可能有七八个人。

　　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打眼一瞧就是要往北西湖去。

　　赵行和他打了招呼：“好久没见了。”

　　胡家振挺激动的：“对啊！你说海县这么屁大一点地方怎么也没碰见过你！”不知道是不是做生意养成的习惯，说着就和赵行介绍起了背后的这群“人物”。

　　什么这个是他的助理，那个是他的合伙人，旁边的是这家的妹妹，那边是那家的女朋友······赵行是一个也记不下来。

　　倒是有一个脸熟的，胡家振念出他的名字的时候赵行才把面前的这个人和自己回忆里的那个金毛小子对上号。

　　就是初中和胡家振关系突然很好的那个混子。

　　现在看起来倒是老实了不少，也很会来事的样子。

　　赵行应付点头，也没有过于热络的和这些人搭话。

　　胡家振的问题又绕回来问他：“你一个人站这干嘛呢？等人？”

　　“没有。”

　　“你也要去北西湖跨年？”

　　“······嗯。”赵行确实是奔着北西湖来的，可是······现在怎么办？直接杀进去找朱景悦？暂且不说在这人山人海的公园里能不能找到朱景悦，就算找到了，他要干什么呢？突然出现说自己又没事了？直接扰乱她的约会？不论哪一个都不是赵行想要的。

　　他妈说的对，他是该勇敢，但不应该是鲁莽。

　　“一个人逛什么啊！走，咱一起！人多多热闹！”

　　想不出下一步该怎么办，赵行没有拒绝胡家振的提议，点了点头，跟着他的的大部队向北西湖公园走去。

　　十点整，北西湖的跨年活动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