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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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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京城见到谢璟言,李允无疑是非常高兴的,他感觉他都快安逸地跟沙场脱联了,尽管也差不多确实是这样,李允一脸认真地听他讲西北军营的事,眼睛亮得像是淬了西北的星辰,谢璟言忍不住抬手摸摸李允的头,一脸心疼道:“真是苦了你了,李允。”
李允笑骂着拍开他的手:“滚呐!”
谢璟言也嘻嘻一笑,很快他又忧愁道:“那李将军可有说过,什么时候放你回来?”
李允神色也黯淡下来:“不知道,没说,只说等母亲回来再议。”
谢璟言叹口气,突然他又凑近揽着李允的肩膀低声道:“不然你来西北吧,跟着楚将军混。”
李允凉凉地看他一眼:“不怕楚将军废你一条腿?”
谢璟言闻言瑟缩一下,收回了手,楚岚治军严明,又是李世安最得力的副将,要是知道他违背李世安的意思偷偷把李允带回军中,肯定少不了一顿军棍伺候,要知道在京城陛下宠他,在军营里可没人惯着他。
谢璟言待了没几日便准备走了,李允被困在京城,他可是自由的,他没道理陪李允在这受苦,但他还是装出一副忧心的样子叮嘱李允以后若是走投无路了一定要去西北找他,然后就骑着自己的黑风潇洒地出了京城,往西北方向而去,马上的背影没有一丝留恋之色。
李允站在城门口目送他远去后,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连绵山脉,以及尽头处与其近乎相接的高远天空,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长长地叹一口气,转身走回了繁华的京城,少年的背影依稀有些落寞与萧瑟。
谢璟言亲自跟陛下说放李允几天假让李允陪他玩,谢辞书自然不会拒绝他,于是李允实实在在地跟着谢璟言这个京都小霸王狠狠玩了几天,以至于,谢璟言走后,他又有点恢复刚来时的样子,他感觉自己又不想进宫伴读了。
夜里他躺在侯府中一棵树上,望着天上的明月,他摸摸腰间林枫亲自给他挂上的那枚香囊,喃喃道:“母亲,你如今在哪,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你们了,想江南,想军营,京城很大很繁华,可我一点也不喜欢,京城的侯府也空荡荡的,像个空旷的大笼子。
少年眼睛微微红了,我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累了,再不回去我可能真要拿不起剑了,父亲,为何要把我一人留在这,陛下很好,皇子们也很好,可我还是想离开,在这座京城里,我感觉好像被困住了一样。
想着想着,李允在树上慢慢睡觉了,他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枚香囊,眼角有湿润的泪痕。
李世安无信来,陛下又遣人来问,心里再不愿李允还是恢复每日按部就班去宫中伴读的日子,刚回来那会谢明誉还很羡慕地对李允说:“皇叔跟你关系真好,他从不与我们多言。”
李允笑笑,没说话,心道,你皇叔志在沙场,你志在朝堂,他与你自然无话,又微微叹口气,自己本应是和谢璟言一样的人,如今却沦落到宫中伴读,还跟皇子们相谈甚欢,真是一想就憋屈得让人难过。
转眼到了冬天,京城的风有些寒冷,虽比不上西北的风,但也刺骨,李允感觉自己一年下来身体好像越来越虚弱似的,难不成心情真的会影响身体?他披上府中老管家送来的狐裘,胡乱想着。
这日课毕,太傅孟今鸿便宣布年前不用再来文清殿读书了,谢明誉当即欢呼一声,孟太傅无奈地摇摇头,笑着转身走了。
谢明誉收拾好东西像往常一样走向李允:“小侯爷,那就明年再...诶?李允你病了吗,怎么脸色这样苍白?”
李允淡淡一笑:“无碍,可能京城的冬天太冷了,还没习惯。”
谢明誉笑嘻嘻地道:“原来堂堂小将军也会怕冷啊?”
李允无奈:“殿下莫要调侃臣。”
谢明誉走后李允看向谢君奕,笑着说:“走吧小殿下,送你回去,今年最后一次了哦。”
谢君奕静静地跟着李允走在回永宁殿的路上,李允今日也罕见地有些沉默,走到永宁殿门口,李允正要行礼道别,谢君奕突然对他道:“小侯爷,可否在这等我一下?”
李允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自然。”
谢君奕点点头,转身朝殿内走去,脚步似乎微微比往常快些,不一会,他轻喘着气回来了,他把一个刻着龙纹祥云的小手炉塞进李允怀中,抬头看着李允道:“京城的冬天有些冷,你常在江南可能会不太适应,出门时拿着这个会好受些。”
李允看了眼手中制式精巧的小手炉,微微有些失笑,敢情自己如今看着都这样娇弱了,李允啊李允,你可真行,感受到掌心内传来阵阵暖意,李允抬头看着谢君奕微微一笑:“那就多谢殿下了。”
看着李允走了两步,谢君奕突然开口:“小侯爷!”
李允回头:“殿下还有何事?”
见谢君奕不语,他只好走回到谢君奕面前,微微俯身看他,温和地笑着:“怎么了殿下?”
谢君奕略微退了一点,他道:“小侯爷二十四日那天可否来趟宫中?”
李允挑眉:“为何?”
谢君奕只是看着他,良久,终是李允叹了口气,他忍不住抬手摸摸谢君奕柔软的发丝,又自知有些僭越,收回手,他对谢君奕扬起一抹笑,答应道:“好,二十四日我来宫中寻你。”
不用再去宫里读书,外面又天寒地冻,李允百无聊赖地在府中待了几日,到了二十四日那天,他想起与谢君奕的约定,不得不出门入宫一趟,他手里还拿着谢君奕送他的小手炉,这样的制式,在外面没见过,似乎只有宫里有,别看模样小巧,还真的挺实用,总之几天下来李允已经对这小玩意爱不释手了。
宫门口的人都认识李允,陛下对他也从不多加管束,于是他很轻易地进了宫门,轻车熟路地走到永宁宫。
宫门口没有宫女和太监,李允便自己走进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进永宁宫,跟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建筑倒是富丽堂皇的,但人着实少了些,显得有点冷清,跟侯府一样,李允被自己的联想吓一跳。
他一路走过外院,跨进门廊,便看见谢君奕站在一棵树下,不知等了多久,肩上落有几片花瓣,他看到李允便笑起来,眼里好像有细碎的光影,李允听见他道:“你来了,我有一壶酒,想送给你。”
从第一片雪花轻落在李允的眉睫开始,天上慢慢落下柔软细密的雪,李允看到他怀中抱着的那壶醉春风,愣在原地,眼睛微微湿润了。
谢君奕走到他面前,微微踮起脚尖抬手为他拭去眉上雪花,轻轻地道:“你想江南了,我知道。”
李允感受到眼里热意,他略偏开头,淡淡道:“这便是京城的初雪吗?”
谢君奕将酒放进李允手中:“嗯,初雪。”
李允道:“江南极少下雪。”
谢君奕微愣:“我没去过江南,但那定是一个很美的地方。”
李允:“嗯,江南的确很美。”
谢君奕:“你以前没看过雪吗?”
李允摇摇头:“看过西北的雪,很大,跟京城的不太一样”,京城的雪像是要把人溺死在这。
谢君奕依旧温和地笑笑:“我也没去过西北,但书上说冬天的西北会被白雪覆盖厚厚一层,自此满天皆是银装素裹,天地一色,整个沙地白茫茫一片,据说很是壮观。”
李允喝了口酒,熟悉的酒香溢出来,冰冷的酒液滑进喉咙,微微有些刺痛感,但李允很高兴,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似乎想起什么,他对着谢君奕扬扬酒壶,笑着道:“殿下可还想试试?”
谢君奕脸微微有些红,他摇摇头:“不了,我不胜酒力。”
李允哈哈一笑,也不逗他了,自顾自地喝着酒,谢君奕坐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眼前飘落的雪。
临走的时候,谢君奕问他:“今日你可有开心一些?”
李允似有些醉了,笑答:“嗯,今天是我在宫中最开心的一天。”
等回到府中,李允惊喜地在屋内看到一个人,他快步走上前,喊一声:“池都督”,池宴清闻言回过头,看到李允,也笑了:“小将军瘦了啊。”
李允无奈一笑,李世安的部下都喜欢叫他小将军,而且他怕冷,穿了这么厚的衣服不知道池宴清怎么还能看出来他瘦了的。
李允看着他:“池大人怎么来了?可是我父亲要接我回去?还是母亲已经回来了?”
池宴清看到李允眼中隐隐的期待,稍微咳嗽一声偏过头,有些不忍似的道:“末将来给小将军送生辰礼物。”
看到李允突然黯淡下去的眼睛,池宴清又道:“这都是将军和军中将领精心准备的,还好赶上了,小将军,生辰快乐!”
李允叹口气,他自己都忘了这回事,人被丢在在京都,生辰又有什么好过的,都一年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越想越难过,他看也没看那些礼物一眼,转身便走了。
池宴清还在身后喊:“哎,小将军,这些礼物我给你放屋里了啊。”
第二天池宴清走了,李允没去送,他头有些疼,身体也无力,大抵是昨天吹了风,又饮了冷酒,便稍稍染了风寒。
侯府没什么下人,李世安自被陛下赐了这宅子开始,就没怎么回来住过,后来陛下想派人为他配置些下人,李允以在军中独立惯了为由婉拒了。
于是府中只有一个老管家,前两天他让管家回家过年了,如今偌大一个侯府,便真的只剩他一人了。
李允浑浑噩噩地躺了一整天,终于有些清醒过来,他起身找了些林枫给他备的药,兑着凉水咽了。
他身体一贯很好,从小到大没生过几次病,林枫要给他备药的时候他还笑着想拒绝,要不是林枫态度强硬,李允叹口气,有些庆幸自己最终还是把这些药带了过来,不然这寒冬腊月的,人生地不熟,他还得费心出去看郎中,也不免扰了人家新年安宁。
还是感到头晕,李允于是又躺回去睡下,之后几天基本都是在睡觉,不然就是偶尔清醒时恹恹地独自在坐在窗边看雪。
除夕时陛下派人来邀请他去宫中一起守岁,李允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袁公公看他脸色实在有些差也没多劝,嘱咐他多休息便回去复命了。
年后陛下派了御医来侯府给他看病,宫中太医细细诊了脉,最终只是摇摇头说小侯爷只是身子骨太虚了,静静调养便好。
李允闻眼简直两眼一黑,一年前他还活蹦乱跳的呢,这一年是怎么了,心情真的会影响一个人的身体么,他想起林枫说过的话,暗暗下定决心,明年再也不敢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