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司于北

6、名字

　　宿风苏看着天际一点一点被黑暗蚕食，直到天空完全黑下来，才发现崔季行的小曲已经停了。
　　因为刚刚走神，宿风苏一下子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并没有听完小曲的内容，也不敢轻易评价。
　　崔季行觉得应该找个机会跟宿风苏谈谈，尝试引导他去解开心结。
　　“其实你可以不用太担心自己的身份。苍梧山没有人知道魔教少主长什么样子，他们只知道师父收了两个徒弟，里面好像有一个是魔教少主，但是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所以你不必给自己上枷锁，在这里你可以只是宿风苏。”
　　重新把树叶放在他的手里，给出自己的建议，“以后，尝试着去跟其他师兄弟相处一下吧。”
　　言尽于此，也不再多说，只是拍拍宿风苏的胳膊就起身了。
　　走到房间门口，崔季行也不禁摇摇头，折腾了一天，还要抽空做解语花，当师兄真的太不容易了。
　　见门开着，他又叹了一口气。
　　唉，差点忘了，屋里还有一个。
　　走进去，见宋玉已经在了，但是面色有些奇怪，他心又悬起来了，不会刚说服宋玉收徒，这个徒弟就已经不行了吧？！
　　他连忙走近，试探鼻息，松了一口气。
　　还好，人还在。
　　随后他才询问起宋玉的面色，“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觉得他脉象怪异，好像与常人不太一样。”
　　“是吗？那您看出他得了什么病了吗？”
　　“没有看出来，我得出的结论倒是与君行别无二致。”
　　“是嘛，那可能是他这怪病导致脉象怪异吧，反正都一样看不出来。”崔季行没太放心上，忙着倒茶，随口一说。
　　宋玉倒是想了想这个可能，点了点头，“也许吧。”，随后又想起一件事，“你今日怎么休息？”
　　崔季行喝了一杯茶，叹气，“我就在这榻上将就一夜吧，不折腾了。”
　　先把师父送走，随后收拾好自己，又去看了看躺在床上不知名的漂亮师弟，最后才倒在榻上。
　　做完这一切，要闭眼的时候，崔季行都忍不住感慨，太不真实了，多久没这么折腾过自己了。
　　果然啊，害人终害己。
　　第二天早上，崔季行醒来，感觉自己这胳膊好像都有些麻了。
　　这夜其实睡得也不太好，卧榻毕竟不是床，蜷着睡一夜，不太舒服。
　　他一边揉着自己后颈，一边朝床侧望去，然后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这是一双没有故事的眼睛。
　　崔季行第一时间就冒出了这种想法，很奇怪。
　　虽然被看着，但是崔季行却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感觉，没有被野兽盯住那样的如芒在背，也不像是被师父看着那样的轻松自在，反正就是可有可无。
　　林鹤清醒来一会了，对于自己晕倒之后的事情他并不是一无所知，他知道这个人救了他。
　　看见崔季行蜷在榻上，一时半会儿醒不来的样子，他就四处观察了一下。
　　这间房间摆设的东西并不多，除了窗前的书案上凌乱地摆着几样东西，其他的陈设倒是一尘不染，看起来都很清心寡欲的样子。
　　很符合修真界一贯追求禁欲，冷酷无情的形象。
　　林鹤清也没有再多看下去，正想着下床去倒一杯水，就看见崔季行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坐起来。
　　崔季行见他动了，猜想他应该是渴了，就走过去给他倒水，犹豫了半天最后选择在床边坐下。
　　“渴了吗？喝吧，只是可能有些凉了。”
　　他把茶递过去，林鹤清却没有接，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谢谢，你喝吧，我不渴。”
　　声音很清润，跟眼睛看人的感觉一样，这句话好像也只是简单的陈述，没有什么其他意思。
　　崔季行倒是真的很渴，也没有推辞，就把茶喝了。
　　等他喝完，才开始问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我叫崔季行，这里是苍梧山，很唐突把你带回来了。”
　　虽然这是情急之举，但是崔季行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交代一下。
　　“林鹤清，我的名字。”林鹤清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谢谢你救我，叨扰了。”
　　崔季行觉得这名字还挺好听的，顺从本心地评价，“好名字。”
　　他走到桌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正想说点什么。
　　林鹤清倒是先开口了，“你很渴，先喝点水吧。”
　　崔季行刚刚喝茶喝的很急，并不解渴。
　　林鹤清也看出来了。
　　崔季行挑了挑眉，真的照做。喝完水，才开始切入正题，“你现在有没有觉得自己有哪里不舒服？”
　　林鹤清摇了摇头，想起自己现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可以方便收留我一段时间吗？”
　　话落又觉得自己的话应该说的准确一点，免得给人带来麻烦，“不需要很久。”
　　崔季行虽然提前请求了师父，安排好了后续，但其实只是权宜之计，怕师父不留他。
　　如今见林鹤清主动提起来了，却没有一口答应，，毕竟涉及苍梧山安危，仍需要谨慎。
　　虽然现在有点晚。
　　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怎么了，是身体没有调理好吗？”
　　“不是，我需要报恩，你救了我，我应该报答完，再离开。”林鹤清说这话的表情，跟刚刚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语气很认真。
　　崔季行很诧异，但是却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我一会带你去见师父，如果他愿意收你为徒，你就可以留下来了。”
　　林鹤清点了点，又一次对他道谢。
　　两个人到宋玉住处的时候，宿风苏跟苏绍已经在了，宋玉正在教他们打坐。
　　崔季行带着林鹤清给宋玉行礼之后，宋玉把人带进房里，又切了一次脉。
　　这次脉象倒是出奇的平稳，与常人无异了，难道真像崔季行猜测那样，只是因为这怪病吗？
　　宋玉按下心里的疑惑，又看了看林鹤清的根骨，很寻常，并不是什么练武的好苗子，但想着既然已经答应了要收徒，也不好反悔，那就日后留在身边给自己养老吧。
　　宋玉不是喜欢排场的人，也就懒得再去寻良辰吉日了，人也没让跪，就只是草草喝了一杯茶，算是收徒了。
　　趁着宋玉跟崔季行谈话，林鹤清观察了宋玉好几眼，眼睛里面好像有些波澜，一晃而逝。
　　崔季行带着林鹤清走出来的时候，见他不说话，就给林鹤清解释了一句，“师父不拘小节，并不是不重视你，不要往心里去。”
　　“嗯？”林鹤清并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嗯。”
　　其实他并没有这么想，他只是觉得很奇怪，不是说修真界有很多繁文缛节吗？
　　崔季行见他人虽然没说话，但是却直觉他在思考。
　　想着，他就问了，“在想什么？有问题想问吗？”
　　林鹤清看了他一眼，就停下了，这是有话说的模样，崔季行也跟着他停下，侧身看着他，“师父他这样做，可以吗？”
　　二人身量相差不大，崔季行听他说话的时候，不需要特地倾身，所以他可以很明显看到，林鹤清询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很坦然，不像是在担忧，倒像是一种好奇。
　　当然，林鹤清其实没什么表情，这只是崔季行在他那双没有故事的眼睛里面读出来的。
　　崔季行没有看太久，就笑起来了，虽然他一直笑着，但现在好像认真了一点。
　　“当然不可以，所以要记得替师父保密。”虽然是在逗他，但崔季行还认真将手指放在唇前比了一下。
　　林鹤清点了点头，也不知道相信没有。
　　两个人也没再说些什么。
　　走到院子里面的时候，碰见苏绍正在喝茶，宿风苏还在打坐。
　　崔季行朝他们走过去，林鹤清也只能跟着。
　　苏绍放下茶杯，站起来，规规矩矩地行礼，喊了他一句，“大师兄。”
　　本来正在打坐的宿风苏听见这个称呼，就立马睁开了眼睛，也立刻站起来了。
　　但是他倒是没有像苏绍一样拘谨的行礼，有点开心的样子，“大师兄！”
　　崔季行向他们点了点头，向苏绍面前走了两步，问了他一句，“苏绍，怎么才几日不见，这么拘谨了，我看起来很吓人吗？”
　　本来就是说笑，他没有让苏绍真的给一个说法，转过身朝林鹤清抬抬下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小师弟林鹤清，师父刚刚收的。”
　　然后他又对林鹤清说，“这位是二师兄苏绍，那位是三师兄宿风苏，先你拜入师门几天。”
　　林鹤清学着苏绍刚刚的样子，对他们两个行了礼。
　　招呼打完了，崔季行也没什么事，就想走了。路过宿风苏身边的时候，对他叮嘱了一句，“不用把自己逼太紧了，练功要慢慢来。”
　　宿风苏本来正想着怎么跟他说话，听到这个，就顺势提出了一个问题，“师兄，今日师父说的心法，有一个地方，我不能很能理解，你可以给我解解惑吗？”
　　同为师兄的苏绍抬头望了宿风苏一眼，又默默低下了头。
　　崔季行本想着带林鹤清去住处安顿一下，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林鹤清站在那里看了半天，突然开了口，“二师兄，可以劳烦你带我去认一下路吗？”
　　被喊到的苏绍一下子有点愣住，他看了看林鹤清，又看了看崔季行，然后点了点头，“好…好的。”
　　只是没想到，一开口，就结巴，他有些难堪。
　　林鹤清没有说什么，反而对他笑了一下，“劳烦了。”
　　看见他笑，虽然没有很多的情绪，但是苏绍还是感觉放松了一点。
　　二人朝崔季行他们看了一眼，点点头，就走了。
　　等人走了以后，崔季行就问了宿风苏何处不懂，给他解惑。
　　宿风苏见他对自己的问题，都一一作答了，很平静，没有什么不对，但是他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他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询问，“师兄心情不好吗？”
　　崔季行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也还笑着，“怎么了？”
　　挺平静的语气，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宿风苏就摇了摇头，“没什么，师兄我们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