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一片珊瑚海》绛狐

21、第 21 章

　　这两天，时辰时刻提醒自己要安分守己，不敢再乱逛，以免再给人造成麻烦。

　　杨淏真的很忙，那天吃完早餐后，匆匆离开，至今两人再没联系过。

　　时辰有些自责，人家忙碌关键期自己还瞎胡闹耽误他的工作。

　　忽然又觉得，自己答应去看种珊瑚会不会也是种打扰？说不准人家只是客气邀约，没想到她还真顺杆子往上爬。

　　时辰很矛盾，怕去会打扰，又怕杨淏真只是随口一说，等到那天会忘记他们的约定。

　　每天就在这忽上忽下的琢磨着，忐忑纠结中度过了两天。

　　直到约定那天午饭过后，一艘头尖尖双体船，缓缓停泊在自己水屋阳台前时，时辰才松懈下来。

　　她今天特意穿着姜黄色背心裙，双手撑在阳台木栏杆上，眯眼看着从驾驶舱走出来的男人。

　　杨淏依然是那身简单的黑T，浅色短裤，朝她的方向招了手。

　　“你的游艇？”时辰问。

　　杨淏笑：“只是看它孤孤单单地停在码头，就把它开过来了。”

　　“那你这算是偷开？”时辰一手将墨镜往头顶一推。

　　杨淏笑道：“船属于大海，不算偷。”

　　时辰：“把以权谋私说得这样义正言辞，也就小老板敢了。”

　　“其实，我和他们说，是专程来接一位珊瑚资深行家，他们听说都很愿意让我将船开来。”

　　“可我并不是什么珊瑚的资深行家。”

　　杨淏故作懊恼：“你昨天居然没做点功课的吗？”

　　“杨老师，你现在抓紧时间给我补补习，兴许还能来得及应付一下。”

　　“有点难。”

　　“我很笨？”时辰忽然想到自己的法兰佐。

　　“倒不是，”杨淏朝时辰伸出手，示意时辰将手给他，“只是我很有原则的，没收学费的都不教。”

　　“一点都不能通融？”时辰将手放杨淏手里。

　　杨淏往自己方向给一个力，将时辰拉上了游艇扶梯。

　　船身轻摆。

　　杨淏扶时辰登船站稳，假装为难：“那先考你简单的，珊瑚是植物还是动物？”

　　“动物，”时辰说，“这你可难不倒我，珊瑚虫嘛。”

　　“好聪明。”语气特意夸张。

　　“我怎么觉得你语气这么可疑呢？”

　　杨淏笑说：“这么明显吗？”

　　小游艇有超棒的室外甲板和露天皮沙发。顶层可以远眺，平层是休息接待舱，除了双面通透的大玻璃外，和普通人家客厅配置差不多。

　　杨淏说负一层还有卧室和洗手间，路程要一阵子，想休息可以先去躺一下。

　　说完，便进驾驶舱，熟练地启动游艇。

　　游艇启动，破开海水，开出浅海，带起层层白浪。

　　行船速度逐渐加快，高速带来风和海浪起伏，水屋逐渐远退，很快看不见，又是焕然的碧蓝，阳光直射，海面粼粼耀眼。

　　头顶海鸟从快艇上方掠过，清亮的叫声让人感觉肆意地自由与放纵，时辰真的太爱这种感觉了。

　　*
　　很快到达种植区。

　　时辰走出甲板，观测今天风浪小，平和稳定，除了种植珊瑚用的船只，周围没有别的游船停泊。

　　看见相邻的船上，工作人员正忙着将一个个木条箱子往外般，捆绑上绳。

　　另外还有工作人员身上穿戴着整套潜水装备，背着氧气瓶，在划定的种植区海里，跟随一箱箱的木条箱子下潜。

　　仔细瞧，时辰还看见有熟悉的面孔。大鲨、陈教练……

　　大家都很忙碌。

　　身后响动，时辰转身，意外看见一撮黄毛沿着软梯攀上小艇。

　　见到时辰，豆子也显得意外，问了个好，就拉着杨淏说要一起去换衣服。

　　杨淏让时辰先随意，等会再过来找她。

　　这边豆子抓着杨淏到船另一边，鬼头鬼脑地确认没人，只对着他嘿嘿笑，也不说话。

　　杨淏被他看得发毛，喷他：“有话快说，有那个就放。谁有空跟你在这嘿来嘿去的。”

　　豆子探身笑问：“你把时小姐带来了？”

　　显而易见的问题，杨淏懒得回答。

　　“哦哦，我明白了哦。”豆子斜乜了杨淏一眼，又故作一阵扼腕叹息，“难怪呀，唉呀呀~”

　　“那你自个儿在这明白明白吧，我去换衣服。”杨淏不惯着。

　　“那天劝你，你还一副清高的样子哟，原来背着我，来这一套。”豆子说，“好兄弟还要这么虚伪做作的吗？”

　　“我就带她来看看怎么种珊瑚。”

　　豆子自顾自地感叹：“这真是逃不开宿命的轮回。你说你，是不是每教一次学生就有艳遇呢？”

　　杨淏气着了：“我跟谁艳遇了？我还带过谁来？一天到晚和老陈他们净扯些有的没的。再胡说编造，别以为我不敢揍你啊。”

　　“放心啦，我不会在时小姐面前乱说。”

　　“在谁面前也不能瞎说！”

　　“你说怎么没人愿意跟我来呢。”豆子感慨，“哎，你这种帅哥是体会不到我们这种孤独人的寂寞心情。”

　　杨淏懒得理他：“去准备准备吧你，等会有你这个孤独份子忙的。”

　　“嘿，我还没说完呢。”豆子嫌杨淏不重视，“网上那些，你看了的，还是小心一点好，这种事不会空穴来风的哦。”

　　杨淏脸色沉下来：“我要小心什么？人家还没怎么着呢，你自己就成天先惦记自己这三瓜两枣了？”

　　“再说了”杨淏说，“空穴来风的事，历来不少。”

　　“我就提醒提醒你嘛，不用这么严肃，到底怎么样，肯定还是看你自己咯。”豆子说。

　　杨淏随口应了，转身换衣服去。

　　这边时辰本观察其他船上的教练们忙碌，有不少人都好奇望过来，又低头窃窃私语。

　　时辰心一沉，条件反射，自觉地退得远些。又摸了摸脸上，墨镜好好地架在鼻梁上，才宽心一些。

　　杨淏一身利落从更衣室出来，全套潜水衣，背了个沉重的氧气瓶。

　　“什么表情？见到我不应该表示点惊讶或赞美？”杨淏故意向时辰说。

　　时辰快速调整出笑容，竖起大拇指：“帅！”

　　“表情动作僵硬，不真诚。”

　　“是真帅。我只是更多惊讶，之前以为你只是纵横自由潜水界，没想到水肺潜水你也是行家。”

　　“必要时会量力跨界。”杨淏整理背带，提醒说，“等会要仔细了，别丧失观摩良机。”

　　“我等会也要背水肺潜吗？”

　　“会用吗？”

　　“我就是体验水肺潜水时认识的豆子教练。”

　　“我去给你拿一套。”

　　杨淏正准备回身去拿，时辰叫住他：“可我不会种珊瑚。”

　　“没想让你真的去种，在旁边看着就好。”

　　“那多打扰啊。”

　　“不会，我们希望更多的人参与进种珊瑚的环保行列，所以，都会鼓励有兴趣的人来看，不止是你。”

　　“啊，还以为真让我来玩的呢。”

　　“当然是有目的的。”杨淏故意说。

　　时辰减轻心理负担：“那我还是不要浪费氧气资源了。自由潜在旁边看就行。”

　　杨淏想了想，答应道：“行，顺便可以看看你这两天有没荒废。”

　　时辰：“……”

　　终于算是体会到学生跟老师、员工跟领导出游时的心态，需随时担心被检查作业的忐忑和心虚。

　　时辰去换了身潜水湿衣，给自己罩上面镜。

　　脸有了阻挡，心里瞬间轻松许多。

　　她和杨淏一起，跟在队伍后面陆续下海。

　　现在，她可以选择用任何自己喜欢的姿势入水。

　　时辰深吸一口气，将整个人没入海面。

　　眼角余光，杨淏始终跟在她身侧。她放心地划开手臂，有序地蹬腿，自如地调节压力，跟随队伍，一口气潜进海里。

　　一路下潜摸索，去往踩点好的种植佳地。很快，队伍停在了一片地势呈两边高、中间低的小洼地。

　　这地形就像一所天然的避风港，将珊瑚们安置在这边，存活率肯定会高一些。

　　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很认真专注工作，她注意和队伍保持距离，尽量不妨碍到他们。

　　时辰认真看完第一批苗的栽种后，就上浮回到游艇上，还把作为潜伴的杨淏赶走。

　　“你是不是特意想偷懒来着？我下潜了你要分心看着我，不能参加劳动了。”时辰笑说，“我不着急玩水，等你们忙完再说。”

　　杨淏想了想，也就不再分辩，对时辰说冰箱里有蛋糕和饮料，想吃什么自己去拿。

　　时辰答应，直到她安全上了游艇后，杨淏才复潜下。

　　时辰去负一层房间浴室冲了个澡，换了自己衣服。回到甲板上坐下，听外面教练们忙碌的声音。

　　她是第一次接触种珊瑚这项活动。原本以为岛上的教练都是专职留在这挣钱，没成想居然都是海洋保护义不容辞的一份子。

　　他们真的是一群非常爱海洋的人。

　　之所以里亚能被称之为“珊瑚之岛”，之所以每次潜水都能看到海底那么绚烂的景象，之所以这片海每年吸引慕名前来的游人。很大一程度，恰是源于这里的人不懈地保护起它。

　　越美丽的东西越脆弱。

　　一个玩具，可能会让生长了五六年的珊瑚白化死亡；日常防晒霜，堪称是珊瑚礁杀手；一张废旧的渔网，可能会裹缚住自由的海龟，塑料瓶会被冲进鲸鱼的胃里……

　　所以那天，杨淏才会仅仅为了一个小孩丢弃在海里的玩具，不惜下潜去找。

　　在保护海洋方面，他确实没放过一丝一毫。

　　*
　　杨淏是在两个小时后回到游艇。

　　甲板上没见时辰。径直朝里间去，时辰蜷缩着身子在沙发上安安稳稳的熟睡。

　　窗外的霞光正巧照到她的鼻头上，几分滑稽，几分可爱，和那天醉酒状态不同，没有难受地皱眉，不安的辗转和惊恐地梦吟。

　　外界早前对她的诸多评价中，多数形容她的词多是什么超脱、天然，不食人间烟火；现在又评价她拜金、唯利是图。

　　杨淏倒觉得，哪种都不是她，不挨着她。

　　她更像一种坚韧的章鱼？

　　柔软，好奇，聪明，遇到危机时，将身边的贝壳一一捡拾起来，包覆住自己，假装自己有一身的硬壳，危机暂时远离后，一溜烟地找个小洞穴躲起来，隐藏自己。

　　杨淏看了时辰好一阵，才遥控按下窗帘，又把温度调高两度。看她仍然安睡，便下楼去洗澡。

　　*
　　不知是不是微波起伏的海浪像极了摇篮，摇晃着容易使人入睡。时辰这一觉睡得很香。等半睁开眼时，船舱内已不见亮光。

　　船上仍是空荡荡，并没有人回来的痕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居然睡了那么久，晚上可要失眠了。

　　坐在沙发上醒神半分钟，开门走出甲板，他们种珊瑚结束了吗？

　　迎微煦海风，往海里俯望，暗油油的海面，依稀浮着好几个黑脑瓜，仔细辨认，都不像杨淏。

　　海面上的船只少了许多，剩余的也都陆续转头往回驶，时辰仍看不见杨淏的踪迹。

　　该不会是把她忘了上了别船吧？

　　她探头看了看驾驶室，空空无人。

　　她正想是不是该随便找海里的人问问，就看见杨淏从负层上来。

　　“醒了？”杨淏对她说。

　　时辰有些不好意思：“没留神就睡过去了。”

　　又问：“你们都忙完了？”

　　杨淏：“今天任务结束，很顺利。”

　　“哦，”时辰指其它正在开走的船：“那我们现在和他们一起回去吗？”

　　杨淏摇头。

　　“我们两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