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骊》赦原

21、Chapter 21

　　“高考之后吧。”

　　这个学期要结束了，离高考满打满算也就四个多月。

　　程彧不喜欢躲躲藏藏，他垂眸似乎想要笑一下，但是没有笑出来：“高考后我跟您走。”

　　“但我必须要确定她的安全。”

　　“放心，一定会的。他们的目标主要还是你……”

　　陆既戎心底微微叹了口气，沉声道：“对不起。”

　　这本来是他应该做到的事情，却让程彧跟着担惊受怕，他本来不该把这些事情摆到程彧面前的，是他没有做好，他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孩子……

　　程彧摇摇头，只说：“等高考结束。”

　　对他来说考不考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但是就当是陪她考吧，他不想影响她。

　　她应该有自己的路要走。

　　而他也必须要去做些什么。

　　他从来都别无选择。

　　夏日的蝉鸣吵得人心烦意乱，教室的风扇吱呀呀地转，可是仍然吹不走暑热和烦躁。所有人都在刷刷地写字，就这么几天了，确实没有什么坚持不下去的了。

　　程彧偶尔抬头看一眼前面的阮诤，眉目温和缱绻。

　　身旁的周如新碰了他一下：“别盯着了，给人盯出窟窿了。”

　　程彧这才收回视线。

　　时间过得太快了，快到程彧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记住阮诤，他好像一直在来不及，从来不及记住父母，到来不及记住关于她的一切。

　　高考那天的蝉鸣吵得人心烦意乱，程彧帮她检查有没有丢东西忘记带，阮诤是个惯犯，她没有底气地辩解：“我检查过了。”

　　程彧敛目轻轻笑了下：“你这么迷糊，万一忘记了怎么办？”

　　阮诤没有跟他抬杠，眨了眨眼睛，心情不错：“等考完我送你一个礼物。”

　　程彧笑了，鼻尖酸涩，敛目盯着手里的文件袋，“怎么又送我礼物。”

　　“戒指我有好好带着。”

　　阮诤从身后抱住他：“你怎么了？紧张吗？”

　　“紧张”这个词实在与他不搭边，阮诤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程彧声音有些紧绷，转身抱住她：“只是觉得有些恍惚，时间过得太快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爱她。

　　程彧在身后看着她进入考场后才转身去了自己的考场。

　　考场外面的家长人不少，陆既戎混在其中有些格格不入，他没有告诉程彧他也来了。

　　就当他替程彧的父母尽一份属于长辈的责任。

　　陆既戎叹了口气，他拼死也得保护好程彧。

　　叶济看着他挤在人群里：“您要不要去那边待会儿？他们考完还得好一会儿。”

　　陆既戎摇头。

　　说不出是为了什么，这样又能感动谁呢？

　　可是他真的无法心安理得，整个行动小组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

　　陆既戎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与自己队友的死脱不了干系，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他们的死就是他造成的。

　　其他队友们的亲人都得到了妥善的安排，只有程彧不见了。他对程彧的愧疚随着时间越发浓重，这种愧疚几乎要把他压垮了，可是当时的追踪手段真的太少了，他怎么都找不到程彧……

　　直到不久前……

　　这些年他一天都不敢放松，他背着逝者的遗志，鞠躬尽瘁，就是想要把毒贩绳之以法。

　　他没想到毒贩会查到程彧的存在，并且查到了他现在的情况，如果不是他们提前拦截了这条消息，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毒贩不可能只有这一条渠道……

　　被毒贩先找到程彧的想象让他忍不住后怕，如果那条消息没有被拦截，他们现在就已经找到程彧了。

　　他又差点再一次害了程彧……

　　陆既戎攥紧拳头，整个人压抑到了极点，盛夏天竟然起了一额头的冷汗。

　　叶济叫了他好几声，他才猛然回过神。

　　阮诤觉得自己的高考没有什么波澜，很平静，紧张吗？有点，但好像也没有太紧张。

　　考完的心情也很平静，没有特别的感觉，也没有那种骤然哭泣的想法。

　　不过考试那几天很热，阮诤难免有几分烦躁，但似乎又不全是因为炎热。

　　直到看到程彧的那一眼，那种七上八下却无关考试的情绪才被压下去。

　　阮诤的父母出差了，就算是没有出差她应该也不会让他们来，她扑到程彧怀里。

　　门口的家长学生很多，他们也不算突兀，程彧抱着她，温和地询问：“怎么了？”

　　阮诤形容不出来，最后只说了一句：“想你了。”

　　程彧甚至觉得她是不是有某种预感，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要回去休息还是要先吃饭？”

　　阮诤打了个哈欠：“先吃饭吧。”

　　程彧点点头：“想吃什么？”

　　“都可以。”

　　程彧根据她的口味挑了家店，两个吃过饭后溜达着回家。

　　阮诤困得都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程彧拉住她：“我背你。”

　　阮诤偏了下头：“嗯？”

　　程彧在她面前蹲下：“上来，或者抱着你？”

　　阮诤趴到他的背上，含糊不清地嘀咕：“抱着感觉有点奇怪……”

　　程彧笑了笑，背着她往回走。

　　女孩子的身体软，她困得不行，趴在他背上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

　　程彧静静的，觉得心满当当的，整个人都由内而外得柔和下来。

　　夜间有些凉，阮诤汲取着身前的热量。

　　程彧步履平稳，阮诤醒过来时已经夜深了。

　　“你干什么？”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程彧在盯着她，阮诤半眯着眼睛语气中有几分笑意。

　　程彧摸了摸她的脸：“梦到什么了？”

　　“你把水溅到我脸上了。”

　　程彧失笑：“我真坏啊。”

　　阮诤抱住他：“几点了？”

　　程彧只开了盏小夜灯，窗帘也拉上了，屋里昏暗不清，看不出来什么时间了。

　　“第二天了吗？”

　　程彧看了眼时间：“还没有第二天，晚上十点。”

　　“哦。”

　　她埋在程彧身前蹭了蹭，“你怎么不睡觉？”

　　程彧揽着她：“还早，不困。”

　　阮诤清醒了一点，摸到了他指间自己做的那枚戒指，“你好像没有摘下来过。”

　　程彧帮她捋了捋头发：“这不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吗？”

　　阮诤脸一红，“你……”

　　“我要戴着它，时刻提醒你来娶我。”

　　程彧说完表情有些不自然。

　　阮诤盯着他的手，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笑了：“你这人——”

　　“可是你以后不会嫌它便宜简单吗？”

　　程彧盯着她：“你怀疑我？”

　　阮诤一愣，“啊？”

　　“这是你送我的礼物，还是亲手做的，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它？”

　　阮诤点点头，眨了眨眼睛，讨好地拉了拉他的手。

　　程彧捏了捏她的耳朵。

　　阮诤投降：“我错了……”

　　她骨头硬，向来不说嘴比骨头更硬，只是对程彧似乎没有什么底线。

　　“好吧，不生你气了……”

　　阮诤额头抵在他胸口闷笑不止。

　　“你想要报哪里的学校？”

　　阮诤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眨了眨眼睛：“我好像没有什么想法。”

　　她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专业，不过也只是一个并不细致的想法。

　　程彧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下，他想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他要看陆既戎要把他安排去哪里……

　　哪怕是没有这件事情，他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理想，也没有什么喜欢的，如果非要说那就是跟她在一起，一直留在她身边，让她一直幸福开心。

　　他对她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他真的很爱很爱她。

　　程彧说不出告别的话，阮诤还在说以后。

　　程彧抱紧她。

　　阮诤抬头亲了亲他。

　　可是如果他死了呢？

　　他的父母不就死了吗？

　　程彧不知道，他再聪明到底也还只是一个少年人。

　　他不想要阮诤为了他而担心，也不想要她为了他而伤心，可是无论他怎么做，阮诤都会伤心，他没有办法。

　　可是他能怎么呢？

　　“想去旅游吗？”

　　“毕业旅行？”

　　阮诤眨了眨眼睛，她其实不爱出门，程彧想了想：“或者你有什么想要做的吗？”

　　“去学枪吧。”

　　程彧顿了下：“学枪？”

　　她可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我之前看的那本小说，他们一直在开枪……”

　　倒是个理由，程彧点点头：“不过附近有射击场吗？”

　　阮诤也不知道，她就是心血来潮，她躺在程彧的腿上，“不急，慢慢找。”

　　“或者做点别的也可以。”

　　考完了阮诤要搬回家住了，它的东西不少，程彧帮她收拾东西。

　　回了家跟他见面就没有那么方便了，阮诤有些微妙的闷闷不乐。

　　程彧也有些沉默，只是他的沉默跟阮诤的原因不一样。

　　他找着话题哄她笑，阮诤在他面前笑点怪低的，没一会儿就被他逗笑了。

　　那天阮诤的父亲来帮她搬东西，程彧没出现，在一旁偷偷的目送她离开。

　　阮诤在车上跟他发消息，程彧觉得自己疼得心都在颤，他强迫自己像往常一样回复她。

　　他没有办法留在她身边了……

　　陆既戎看着他，也没有催他。

　　程彧垂眸暗灭了手机：“走吧。”

　　两辆车背道而驰，轮胎卷起的尘土在夕阳的照射下清晰可见，他们各自走上了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