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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来到山间,白旭旸就把他摘下来扔到了地上,狐妖跟在他脚后,看他漫无目的地边走着边四处张望,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神仙原来有游山玩水或巡视领地的爱好的吗?

      走走停停了一个多时辰,途中一句交流都没有,问他什么他都不答。百里很快就失了兴趣,就蹦跳到一面湖边,看看能不能捞两尾鱼上来。他正把爪子伸水里撩水玩呢,忽然瞧见水底下浮上来一团黑影,那黑影越来越大,而且还是朝着他来的……

      “哗啦——”一条齐人高的怪鱼精猛地跃出水面,一口咬住了他翘起的尾巴,将他拽进了湖里!

      百里熤华这辈子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遭到这种小精怪的袭击,竟还措不及防地呛了口水,一时怒从心起,差点没忍住将其碎尸万段。但他最终忍住了,先给自己念了个避水诀,观察鱼精的下一步动作:若非万不得已,自己这只小狐妖是不该打得过这妖怪的。

      湖底就要到了,怪鱼精开始加速游动,似乎是想把他在石头上撞晕再吃掉。百里熤华狐眼微眯,正思考着用个什么动静小点的术法时,忽然感到脖颈处涌上一点转瞬即逝的灵力,紧接着,头顶压下来了极磅薄的同类灵力,伴随着极速的利物破水声——

      “叮——!”

      一柄利剑自上而下贯穿了怪鱼精,将它庞大的身躯钉入了湖底的巨石,巨石也被那一剑刺穿,发出了清脆的鸣声,在水中震荡开去,百里抢回了自己的尾巴,顿时眼前一亮:那是白晨熹的饕餮剑!

      饕餮剑不负其名,同身的灵力像能吞噬万物,事实上它也确实那么做了。那鱼精的尸体眨眼间就被灵力撕扯成了碎片,吸入剑身中,不仅如此,整个湖都开始震颤,水也被吸入剑身之中。他被一股灵力固定住了,得以安然看着水位飞速下降,小鱼小虾在水中挣扎,还被他叼了一只过来入了口。不过几息之间,他就重见了天日,往两丈多高的湖岸上看去,那里站着他的晨熹。

      饕餮剑变大了一圈,让他能坐在其上,百里就爬上去,让它将自己平稳地带回了湖岸上。剑没停稳,他就从上往下跳,途中变为了没被打湿的人型,要往仙君身上扑。

      白旭旸负于背后的双手手指微动,最终还是没有出手,任由那狐妖扑下来,挂在自己脖子上兴高采烈地蹭:“仙君~!仙君好厉害啊,谢谢仙君救了我~!我最喜欢仙君了!”

      白旭旸在心中默数了十个数,便揪着狐妖的衣领将他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左手握住自己的饕餮剑,面不改色道:“你好歹也是只修出人型的狐妖,怎么这般没用?”

      “因为我把修为全都点到脸上了嘛~”狐妖也面不改色地和他胡说八道, “只要仙君够厉害,愿意带着我就行。”

      白旭旸无言以对,对着干涸的湖中一挥剑,先前饕餮吞下去的湖水与鱼虾就被吐了回去,待湖面平静下来后,此处就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仙君,你人真好呀……”狐妖蹭不进他怀里,就踮起脚趴上了他的肩头,狐耳蹭着他的脑袋,声音轻软地撒娇,“仙君,如果我也像那些小鱼小虾一样弱的话,你也能保护好我的吧?”

      白旭旸没有应答,但在眼中写出了“理所应当”四字。那眼神随着饕餮剑回鞘转瞬即逝,但这个念头并未消散。

      他的东西,哪怕是一张纸,都是他人无法指染摧残的。

      更别提一整只活生生的狐狸。

      然而不知是不是把话说太满了,之后竟叫他遭了报应。

      和百里熤华在山中走了半旬,他总是很擅长给自己或给他找乐子,日子过得并不算无趣。这狐狸大部分时候都寸步不离地黏在自己身边,也再没发生过被妖怪叼走的事情。然而他却忽略了:这只狐狸是可以自己遛走的。

      这晚他坐在一棵榕树下闭目养神,百里晫趴在他的膝弯里睡觉,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睁眼时,腿上的狐狸不见了踪影,连衣服上的余温都散尽了。

      他方才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白旭旸的双眸危险地眯起了,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丝丝不悦。

      那只狐狸,胆子愈发的大了。

      他握了握拳,唤醒在狐妖颈上种的那道禁锢,探查他现在的位置。忽然,他的面色变了,一把捞过身旁的饕餮剑,身影消散于空气之中。

      转眼间,他就到了一处山洞之外,一股血腥和铜锈味飘了出来,白旭旸拔剑出鞘,冷着脸疾步入内——

      “仙君……”

      百里熤华闭上眼,没去看那飘然而来的一袭白袍,但还是情不自禁地开口唤了他一声。他从脖颈上涌起灵力时就知道为时己晚,但仍然无力补救,原因无他:自己如今、确实弱得就像一只狐妖了。

      白旭旸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一只六尺多高的青铜人偶俯着身,抓着狐妖的额发,把那张染了血污的漂亮脸蛋揪了起来。狐妖的身上满是狭长的刀伤,淌着血,将那件破烂的红袍染得更加鲜艳。他的嘴角和眼角都挂着血,血色里掩着点金。闭眼之前,还偷偷瞄了自己一眼:心虚、愧疚、委屈、悲戚……那一眼里什么都有了。

      可那朵金色的桃花里本不该有这些的。

      这次,仙君的眉头很明显地皱起了,饕餮剑脱手,眨眼间就将青铜人偶撕扯得连碎片都不剩。狐妖被拎起一点的身体跌坐下来,很深却很轻地喘了一口气,生怕喘息声都要激怒那人似的。虽然他的晨熹还从未对他发过火呢。

      “嗒、嗒”,空旷的山洞里一时只余下脚步声与喘息声,然后是一声毫无波澜的:“睁眼。”

      这语气就是生气了。百里熤华不敢不从,睫毛轻颤着睁开了眼,仰头就看到那人皱起的眉毛,顿时吓得又闭上了眼:“仙君……”

      他感到那人在他面前半蹲下来,抬起他的下巴,用拇指抹去了他唇角干涸的血迹。动作十分温柔,让他心存了些侥幸,悄悄睁开了一只眼,对上了白晨熹平静的目光,又听到他用那平静的目光说了一句:

      “下次再敢乱跑,就打断你的腿。”

      百里熤华先是打了个激灵,随后竟然勾起嘴角笑了笑。眼睛一闭一睁,撒娇的话语脱口就来:“可是打断腿好痛的,我怕痛呀……”

      “仙君,能不能就把我锁起来呀?把我锁在你身边,我就不会乱跑了……”

      白旭旸的手慢慢下移,五指扼住了狐妖的咽喉,没有发力,只在那里留下一道项圈似的金痕,目光与语气微冷:“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狐妖的眉眼一弯,对他笑得快活又灿烂, “只要是仙君,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反正我早就把命都交给你了。

      接下来的数日,风平浪静,无事发生,白旭旸什么也没问,百里熤华也什么都没说。他不知道他的仙君猜到了多少,也许已经全明白了,但他还是不想退让,任由自己体内的灵力不断流失,去维持眼前泡影般脆弱却令人眷恋的美好。

      没什么大碍的,用完了这一条尾巴,他还剩三条呢……

      他化作狐狸趴在白旭旸的肩头,看着似乎只是睡着了。实际上是因为灵力消耗过度,体力不支了,连视线都摸糊起来,甚至都没发觉到他们已经回到了棋亭。

      白旭旸把他从肩上拎下来,放在了地上:“醒醒,到了。”

      百里熤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环视四周,正想问他为什么不进去,就看到仙君在亭子正中央半蹲下来,手掌按在地面,往其中注入了浓郁的灵力……

      狐妖猛地瞪大了眼,瞳孔剧颤,瞬间化为人型就要扑上去打断他,那一瞬他连牙都呲了出来,身上爆发出了极磅薄的灵力,但还是不够快。他颈上那道金痕在他动作之前就变成的金色的锁链,并延伸出了数根链条,眼看他的手就要按到白旭旸的手时,锁链将他层层缠绕了起来,让他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尽力昂起头,灼烫的目光几乎要把那人盯穿:

      “白晨熹——!!!”

      “陪你演戏也觉得够久了。”白旭旸站起来拍了拍手心,听到久违的名字,眉心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语气倒还是处世不惊,居高临下地回视了他难以置信的目光, “破绽太多了,我都懒得和你数,既要把我包装成‘仙君’,好歹把饕餮剑换下来吧?还有,旭阳复君这种名头,也绝非是我会用的。”

      “……那你这几日出走,就是在找阵眼,破坏我的幻境,对吧?”百里熤华的语气也冷下来,却不是愤怒的冷,甚至显得有些哀伤, “你还未恢复记忆,就能从一开始就怀疑起这个世界、怀疑起我……亏我将你的洞天和周边的山水,还有书阁里的每一本书每一个字,都还原过来了呢,竟如此不领情。”

      白旭旸负手而立,确实全无半分领情的意思,面色像结了层霜:“谁叫你做的?”

      “自然是我,除了我,世上也再无人能做出此等‘醉生梦死’的幻境了。”百里熤华坦荡地答了,随后,桃花眼里显出了货真价实的、可怜兮兮的恳求, “晨熹,我不会害你的,外面的世界一点儿也不好玩,你就陪我待在幻境里吧,好不好?”

      “我每天帮你收拾书,也可以给你带新的书进来,我甚至能让整个世界在幻境中运行……我们不要出去了,好不好——仙君?”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但你应当也清楚,如果你只是单纯地想与我待在幻境里,我不会拒绝。”饕餮剑自空气中浮现,钉入了亭子正中央的石台,百里熤华的狐耳一动,就听到了破碎的声音,无声地又出口气,阖上了眼, “所以,你定然是对我隐瞒了极重要的事,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会像这样改变我的记忆,自己也弱成那副模样——是吧,狐仙大人?”

      狐仙紧闭着双眼,睫毛都在颤抖:“晨熹…我只是……”

      “我知道。”白旭旸打断了他的话,随后背过身去,神色微凛,却不是对着地上的狐狸.,“我都会知道的,你不该瞒着我,对你没有好处。”

      “哗啦——如同玻璃破碎一般的声音响起, “醉生梦死”的幻境被从内部打破了。

      百里熤华看着自己的幻境化作碎片慢慢消散,干脆放下了最后一丝力气,躺倒在了地上——果然,想瞒住他的晨熹什么事,根本是不可能的啊……想着想着,他又有点不服气起来:要不是自己如今受了重创,修为大跌,才不会让他那么轻易地破了自己的幻境呢。

      随着幻境的破坏,被篡改和抹消的记忆开始自白旭旸的脑海中慢慢复原:

      这天下的神灵分为两类,一类是住在天宫上的仙神,另一类则是隐居于人间的魔神。魔神的数量寥寥无几,远少于仙神,但他们靠吸收人间的戾气与魔物的魔气成长,修为涨得远快于仙神,所以有些魔神会去挑起人类战争,或圈养凶残的魔物,这就给了自诞生之初就与他们有看对立宿命的仙神们讨伐魔伸的理由。

      两百年前,天地间爆发了声势浩大的仙魔之战,魔神们虽然实力强大,但终不敌数量众多的仙神们,最终彼付伐了绝大部分。

      而他白旭旸,文渊魔君,就是此世最后一位魔神。

      倒不是因为他太强,虽然他也并不弱,只是因为他自诞生起就住在他的旭阳洞天和书阁内,从未显过山露过水,仙魔之战时更没出过面所以被仙神们遗忘了。百年后,因为魔神绝迹,所有的戾气和魔气都被他一神吸收,他强到了躺家里看书都会被仙神们视作威胁的存在,他们这才开始计划着讨伐他。

      而就在那年,女娲补天留下的一块五色石中,孕育出了一只仙狐。据说他拥有此世最强的幻感之术,可以轻松将人甚至神的魂魄乃至肉身拉入幻境并杀死,于是仙神们便将他当作了杀死最后一位魔神的神选。

      这只仙狐,就是他白旭旸百年前碰到的那只小狐狸——百里熤华。

      初遇时的经历,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很美,美到自己这样不好美色的人都感到惊心动魄的程度,还记得他开口第一句话是:

      “魔君,他们叫我来杀你——可是你长得好好看呀,我舍不得。”

      明明自己都有如此美貌了,竟然还会好美色。这是白旭旸的第一想法,彼时他还不知道眼前这只一岁不到的小狐狸真的能杀掉自己,只隐约觉得他的实力并不害小觑,便与他说:

      “那你先等着吧,我还有一万三千二百多册书未看完,等我看完之后,再做决定吧”

      谁知那小狐狸竟然来了兴趣,跟上了他,问道:“魔君,书是什么呀?”

      他一时不知如何与他解释,也不想认真解释,就随口答道:“是知识。看了能长见识。”

      “看了会变强吗?”仙狐又问。

      他略一思索,摇了摇头:“至少对修为没有帮助。”现在回想起来,彼时他若是点了头,也许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那我可以看吗?”

      “……你识字吗?”

      “字,是什么?”

      “……你有姓名吗?那就是字。”

      “百、里、熤、华,这四个就叫字吗?”

      “写出来就是字了。不过,熤华是你的名,除了名以外,还有种也叫‘字’的称呼与它对应。”

      “那个‘字’又是什么?”

      “比方说,我姓白,名旭旸,字晨熹。字与名的意义相近,也可以相反。”

      “魔君你的‘名’和‘字’是什么意思?”

      “‘旭旸’与‘晨熹’都意为黎明的日光。”

      “真好听呀!你是怎么取出来的名字?”

      “……倒无甚特别的来头,不过是我所住的那处山巅,是此世第一缕日光所照及之处罢了。”

      “魔君魔君,那你也能给我取一个字吗?”

      “……按人类的规矩,你成人之后,你的尊长才能赐予你字。”

      “可我已经成人了呀?”

      “……罢了,我赠予你一个就是,日卓晫,意为明亮、昌盛。与你的‘熤’与‘华’正好都对上了。”

      “晫……我喜欢这个字!谢谢你,魔君!”

      而后不知怎的,本要杀他的这只小仙狐,竟莫名其妙又顺理成章地赖进他的洞天里来了,还会帮他收拾来及时归位的书籍,缠着他问东问西,问遍了人间的常识。有时候还会问一些他都难以回答的问题,让他自己去书上找答案,狐狸就会叫嚷着看不懂字,非要听他解释才行。

      开始,他还嫌弃这狐狸吵闹,后来渐渐的,发现有这样一位伴读也挺不错的,虽然这位伴读从不读书,第一次翻书就指着一副春|宫|图问他这是在干什么。

      “他们为什么叠在一起?魔君你不是说人类社会男女有别,不可过于亲近的吗?”

      “……”魔君彼时好一阵沉默,才开口道, “人类之间,结为伴侣后,便可行此等亲近之事,用于繁衍后代。”

      “啊——”小仙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就叫‘交|配’,对么?”

      “……对。”

      他以为这个问题便自此揭过了。随后,不知不觉间便过了十年。十年,于人类来说算长了,但于他、于仙狐、于众仙来说,不过是弹指之间。他那未读完的一万三千两百册书,因为不断有补充的新书,加之某狐狸的搔扰,只减少了个零头三千两百本。

      春宫图倒是只增不减。小仙狐便又跑来,指着一本新图册上的女人,与他说:“晨熹你看!这个女人也有狐狸耳朵!”

      他只看了一眼,就用灵力强行将那书关上了:“那是狐狸精,与你不一样的。”

      仙狐一歪头,问他:“哪里不一样?因为我不能交|配吗?”

      他被这只狐狸问无语过很多次,那大抵是最无语的一次:“因为她是精怪,你是仙神。”她不能取我性命,但你可以。

      “仙神就不能交|配了吗?那魔神呢?”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也不是不行,但那不叫□□,叫双修,而且无法繁衍后代。”

      “双修”……”十岁的小仙狐已经是青年男子的模样了,出落得更加美丽,此刻皱眉沉思着,都美得叫人心动,可惜他白旭旸不是人, “男性与男性之间,也可以‘双修’吗?”

      他当时只是想赶紧应付完他,不假思索地就答道:“不论男女、男男、都可以双修,还能提升修为。”

      那也许是他这辈子作过最不该的回答,因为自那之后,那只小仙狐就长歪了。思想上的歪——

      “这样的话,晨熹可以和我双修吗?”珍惜那时候的百里晫吧,说这种话时,金色的桃花眼里还是清澈而单纯的。

      “……不行。”

      “为什么?!”

      “我没兴趣。”仙与魔共同生活本就是史无前例之事了,双修更是匪夷所思,他对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全无半分挑战心理。

      然而那只狐仙却兴致勃勃,然后用了近九十年时间去探索他所谓的“兴趣”,并在第九十九年时,得了手。

      温香软玉在怀、坐怀不乱本已成为他的常态,任凭那美人狐再怎么搔首弄姿,甜言蜜语,他也不为所动……本都是如此的才对。

      直到有一日,狐狸从外面回来,边抹眼泪,边递给他几颗放在手心里的丹药:“晨熹,你生病了,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嗯……?”他一头雾水, “我生什么病了?”

      “我在外面遇到了尹瑶真君,就跟她描述了一下你的症状……”这个尹瑶真君他认识,是少数隐居人间,不与天宫统一立场的仙神之一,他还问她买过几本医书抄本,知道她是个声名显赫的医仙……但他有什么症状还需要被拿去问她的?

      百里熤华很悲伤地强行将丹药塞进了他嘴里,他一时不防,竟还真的被喂了进去,待丹药在口中化开了,才听到那狐狸说道:
      “她说晨熹你这叫‘阳|痿’,是病,得治……她给了我这个药,说是叫‘壮|阳药’……”

      他翻书的手指僵在了尘中,其实在百里开口前,他就意识到那药不对劲了。

      狐狸还眨巴着那双桃花眼,很是关心地盯着他:“怎么样晨熹?有效果吗?”

      怎么可能没有…!他狠狠地咬了咬牙,用尽力气也压不□□内暴乱的灵力,如果不是早就得知百里熤华可以轻松用幻境杀死自己,他几乎都要怀疑那些仙神要用这颗丹药来对付自己了——这哪里还能叫药啊,明明是情毒!

      “啪嗒。”随着他手中的书落下,忽闪了半天的书阁内的灯笼终于一齐灭了,只余阁顶的夜明珠还在散发着柔和的莹光。

      “晨熹?晨熹——!你还好吧?”百里上来担忧地扶住了他,微凉的手碰到了他滚烫的侧脸, “你好烫呀,灵力也很乱,是不是药太烈了?”

      不对啊……肯定有哪里不对劲……他真的很佩服自己,在那种状况下,竟然还能思考:那只小仙狐,虽说只有九十九岁,但也是扎扎实实陪他读了九十九年书,自己也逛了九十九年人间,凭他那过目不忘的本事,怎么可能连“壮|阳药”的功效都不清楚,还把自己冷淡当作的谓“阳|痿”……

      他突然一把反握住百里熤华的手腕,猛地抬头去看他的眼睛,果然在那双金眸里捕捉到了一丝未来得及抹去的狡黠。

      果然不论是仙是魔还是妖,狐狸就是狐狸。

      “……百里晫。”九十九年来他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就是以这种哑得令人心惊的声线, “你故意的。”

      “我哪有……”那只狐狸被拆穿了也毫不惊慌,甚至变本加厉地贴到了他的身上,声音又轻又软, “我只是想治好晨熹而已……”

      “晨熹,和我双修吧……?”

      “……你自找的。”

      文渊魔君对仙神忍让了一辈子,终于在那一晚尽数暴发,之后,书阁的灯笼,熄了整整三天三夜。

      先受不住的自然是那只狐狸,第一个晚上就哭着喊着要逃,被他揪着尾巴根拖了回来,彼时的仙狐已经有了六条尾巴,随便揪哪一条都能让他哭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哑着嗓子,呜咽着求饶,说晨熹我不要了、晨熹我错了……

      他是魔神,自然不会心慈手软,他也说过了,都是那狐狸自找的。

      第四天药效过去了,他才放过已经失了任何反抗力气的小狐仙,然后就意识到,双修确实能提升修为。自己尚且不提,百里昨那边,竟在昏睡之中,就补齐了剩下的三条尾巴。

      九尾的狐仙赤身裸|体地躺在书间中央的氍毹上,凝脂般的肌肤上满是斑驳痕迹,桃红的眼尾比往日更红了几分,还挂着泪……那是被他玷污了的绝色神迹。

      他看着那副神迹般的睡颜,心里竟生出些异样的满足感来,好像看完了一本他钟爱的书。

      ***

      狐仙缓过来后,第一句话是与他委委屈屈地抱怨:“晨熹……你以后要是再这么凶,我就不喜欢你了……”

      他闻言微愣,关注点不是“以后”,而是:“你喜欢我?”

      狐仙估计体力还未恢复,没精力去作那股魅惑态了,点头时看着又乖又软,金色的桃花眼装着清澈、单纯的认真:“人间的修士说,只有互相喜欢的人,才可以双修。我喜欢晨熹,才想和你双修的……但是你好凶啊,你不会不喜欢我吧,晨熹?”

      那一句话的时间里,他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比如他遇到的那修士人还不错,没有太带坏小狐狸;比如他说喜欢自己,他白旭旸是何许人也,自然早就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那狐狸如今也知道喜欢为何意了;比如他说自己好凶……还不是自找的,他白旭旸再怎么冷淡也好歹是个雄性,被说阳|痿还被下药,再加上他还是魔神,脾气能好到哪里去,能让他活着下床就该知足了……

      随后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还有一个问题——“我喜欢你?”

      他是个很擅长剖析自我的魔神,这话一问出口,他就找到了答案:恐怕是了。正如他方才所想,他白旭旸绝非什么好脾气的神仙,若是换作寻常人等,在第一次说要与他双修之时,就会被饕餮剑一刀两断,吃得连骨头沫子都不剩吧,也绝无可能平安无事地将一粒来路不明的丹药塞进自己口中。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文渊魔君难得有些困扰:在被下药之前?二十年前?五十年前?甚至八十年前?

      他想象过自己以后会有一位爱人、甚至一位内人。也许是另一位魔神、或是妖精、或是人类。大抵会是个文化人,最好还得会写书。他还曾想过将自己最欣赏的一位作家抓进书阁来,可惜天妒英才,他还没出手,那人类就走了。那时的他无论如何,应该都算不到自己日后,喜欢上了一只“不学无术”的狐狸,还本是奉命来杀自己的仙神吧。

      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今他这位魔神,却也不例外了。

      他想到这里,去看了一眼百里晫,那狐狸被他一反问,嘴巴就瘪起来了,泫然欲泣:“不喜欢吗?”

      他略一沉默,忽然想逗逗他:“不喜欢的话,你想怎样?”

      狐狸就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砸,嘴上说的却是:“可是我喜欢晨熹,我拼了命也要喜欢你,你若是不喜欢我,我就只好杀了你了……”

      “你不要不喜欢我,好不好?我舍不得你,晨熹……”

      但凡是个有人心的生物,站在这里,都会心软的。白旭旸是魔神,但他好像也有了人心。

      于是他就伸出手,将那狐狸揽进了怀里。可惜他读了如此多的儒书,也没叫他成为一个克己复礼的儒者,终究是只顺欲而行的魔物:“行了,别哭了。我是喜欢你的,蠢狐狸。”

      狐狸的眉毛一下就扬起来了,耸拉下去的耳朵也立起来,但仍装作伤心的模样,撇撇嘴说不信,除非你再说一遍。

      说实话,他那时有点想冷着脸回一句爱信不信,但语气放柔下来就不好硬回去了,只好认真地贴在他的狐耳旁边,温声道:

      “我白晨熹,是喜欢上你了,阿晫。”

      百里晫就破涕为笑,全身没骨头似的缠了过来,礼尚往来地用犬牙咬他的耳垂:“那阿晫就与你保证,就算全天下都要你死,我也会保住你,你的命,便从此是我的命了。”

      他早听出仙狐的那些话里有不对劲的,太过于沉重之处,可没等他试探出什么,仅仅两日之后,他甚至没来得及在又一次缠绵后问些什么,便生了变故:一觉醒来,听到他的小仙狐变成了狐妖,管自己这个魔神叫“仙君”,再一探他的修为,还真弱了许多,虽然不至于到狐妖的程度,但也只剩下大约四条尾巴的灵力了。

      现在想来,若非如此,他大抵也不可能在那位的幻境中,还能留有足以让自己发现端倪的记忆了。

      彼时初入幻境,他也确实尚未记起许多细节,还以为那狐狸只是心血来潮想与他玩点花样,直到那只青铜人偶的出现——他从其上闻到了天宫仙神的气味,才意识到,在狐仙从未与他提及过的天宫那边,形势恐怕已经很严峻了。

      于是他加快了破坏幻境阵眼的速度,而百里什么都没发现,大抵是因为,他的灵力与精力全都用去修复与维持幻境了吧。

      白旭旸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若是必要,这只狐狸,绝对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换这一场醉生梦死的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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