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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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回到当下，白旭旸难得的心中烦躁，饕餮剑出鞘，将还未完全消散的幻境碎片收入其中，四下一望，果然是回到了自己真正的书阁。再放出灵力去探，整个旭旸山外，都包裹了一层幻境结果，不仅有数百只青铜人偶在攻击，还能感觉到天宫递下来的监视的视线……
真是讨嫌啊……文渊魔君本就不好的心情雪上加霜，放任魔剑出手，自行“捕食”去了。
然后，就是地上那只狐狸……魔君握拳抬手，金链就将百里熤华扯了起来，跪在地上，他还是用那种哀怨、委屈的眼神看着自己，像每一次受了自己欺负时的模样：“都想起来了？不用我再说什么了吧。”
“你要招的还多着呢。”白旭旸面无表情道，又是一挥手，十八本书被他一齐从书架中抽了出来，百里仔细一辨认，发现是幻境中他让他拿过的那十八本， “幻境做的很不错，不过，你没见过的东西，果然还是做不出来的啊。”
他话音刚落，书阁就开始轻微震动起来，地面裂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金链将百里熤华吊起，开始往洞里送，白旭旸也抬脚跟了上去，再摆手关上洞口。
洞穴两侧的灯笼亮的是诡异的蓝光，将内部映得更加阴森恐怖，交错的钟乳石在洞中构成了张牙舞爪的奇景，其中还堆着无数魔物的骸骨——此处才是一个魔神洞天该有的模样啊。百里熤华百年来从未发现过此处，也就给了白旭旸在幻境中的找到最致命的破绽的机会。
他的晨熹肯定是生气了，但百里猜不出他的想法。本以为他会将自己吊在这个魔窟里严刑拷打的，然而行至洞穴尽头，推开一扇石门，现于他眼前的，却是一片人间绝景。
其实里面也没什么，既不是蓬莱那样的仙境，也不是天宫那般的金碧辉煌，有的只是一棵桃树。满树淡粉的桃花开得正盛，纷纷扬扬地飘着花瓣，树下有一张石床，已经铺满了粉红，其余便只剩一片虚无。
百里熤华看过许多人间乃至天界绝景，跟眼前这副简单的精致比起来，却如云泥之别。他几乎要陷进去了，甚至忘了开口询问这是何处，随后便听到白晨熹淡淡地说了一句：“此处，乃是我的心象之境。”
狐仙的呼吸一滞，愣愣地转头看向他：“晨熹……？”
“原本这里还是一片虚无，间或有几本书出现，很快便又消失了，所以我极少关注过此处。”白晨熹没看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后来，就在你给我喂完那药三日后的那晚，我心血来潮过来看了一眼，就看到这株已经长成了的桃树，开着满树桃花……阿晫，你说说，这是什么寓意？”
他的魔君从未用过如此温柔的语气，百里熤华的心脏快跳出嗓子眼来，颤声答了半句诗：
“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白旭旸接下后半句，忽然背着手叹出口气，这在他身上也是极少见的， “我这树花，原本是不落花瓣的，如今却铺了一地……阿晫，你再说说，这叫什么事？”
叹完那口气，魔神的目光复又变得冷静锐利了，盯着一个人时，像能用眼神剖出他的心脏：“你这样有能耐，又这样洒脱不羁的仙狐，不可能心甘情愿地替那些仙神卖命。你保我，是背叛了他们，他们如今反应过来了，对你群起攻之，我能想到。但他们凭什么——能伤你至如此地步？”
百里被那人软硬兼施的攻势打击得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告诉了他真相：“是我的命石。”
“我乃女娲补天石中所生的仙狐，刚诞生那会儿，我还无甚意识，命石、即补天石凝聚成了巴掌大的一块五色石，就躺在我旁边，另还有一小颗在我体内，用于感应命石——我的修为乃至性命都在那里，只要命石不毁，我就不会死去。”
白旭旸几乎是立刻就猜出了事情的发展：“那些仙神将你的命石抢走了？”
百里熤华沉郁地点了头：“他们察觉到我诞生的异动，第一时间就过来了，对那时的我来说，哪里还能叫抢？连人带石都是随手拿走的。他们把命石藏在天宫的无幻之地，用不了幻术，我就拿他们毫无办法，只能按他们的吩咐去找你。”
“之后，便是那近百年，我与你之间的事了。众仙神以为他们有我能除掉你，而他们又有我命石在手，便高枕无忧了，足足近百年都没想起我们。直至九十九年那儿晚，你与我双修之后，修为大涨，才终于重新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白旭旸眸色微暗：“然后他们便用命石胁迫你立马动手？”
“那是自然，不过我没把他们放在心上，两日之后，我本想将此事透露一点给你的，可就在那时……”百里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心口，轻声说道， “他们砸碎了我一半的命石。”
白旭旸的眉心又皱紧了一些：他不知道那会是种怎样的体验，也许就像心脏被砸碎了一半……
“我当即就意识到，他们既然敢做出这种事，定是有恃无恐，有了除我动手以外杀死你的方法了。或许是围剿，或许是秘术……我还能感觉到他们已经自天宫赶来了，情急之下，就先将你拉入了‘醉生梦死’的幻境。”
他语气正经地说完这一句，偷偷看了眼晨熹的脸色，自觉是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得差不多了，正打算就此止住话头时，又听见他冷不丁来了一句：“继续啊，进幻境就进幻境，改了我的记忆，还一副准备与我长住的
模样，是你的什么打算？”
狐狸立马就蔫了：“仙君我错了……我以为自己撑得住，保护得了你的……”
其实是想和自己玩花样和逃避现实更多一点吧？白旭旸沉着脸想到。他心里有气，却没去骂他。一来他从未骂过人，二来……那只狐狸受了如此重的伤，第一反应竟是保护他，在自己这棵桃树前，他实在骂不出口，只能缓了缓面色，尽可能平心静气地问他：“阿晫，你信不信我？”
百里晫闻言，耳朵一下就竖起来了，在锁链里挣动着，讨好地蹭到他身上：“晨熹……我当然信你，我最信你了。”
白旭旸知道他是在撒娇，真信他能把他在幻境里瞒成那样？于是就捏住他的后颈，语气加重了：“真信？”
那狐狸微愣，桃花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情绪：或是担忧、或是不忍、或是决绝，但最终只留下一抹媚态，和满腔的真情。他又试着挣动了一下，金链果然不再拦他，放任他贴上魔君的身体，再贴上魔君的唇瓣。
魔君的唇和脸一样冷，被他一点点磨热了：“晨熹，我信的。”
“信我这个魔神，不信你那边的仙神？”
“什么‘你那边’？”仙狐探出点舌尖，最后在魔君的唇上舔了一下，因为他的嘴太硬了，撬不开， “谁养的我，我就是谁的狐狸；谁欺负了我，我就要找人揍回去的……”
他活音未落，自己的唇就被吻住了，齿关不设防，也一下被另一条舌侵入进来，带着他打架似的缠绕。他有点喘不过气，身上的金链又勒紧了，他的晨熹吻他时像要将他拆吃入腹。
头顶的桃花开始大片大片地落下，直到淡淡的花香将他们包围了，白晨熹才放开他，仍是面无表情的，淡淡地看着他眼尾通红嘴得上气不接下气，连点温存的时间都不给，就毫不留情地用金链拖走了他，将他禁锢在了那张铺满花瓣的石床之上，再降下重重结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
待那扇进来的石门关上后，白里熠华突然猛地松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应该是送过去了……也没被发现……
＊＊＊
白旭旸迈出幻境结界，站在一地青铜人偶的残肢中，伸手握住飞来的饕餮剑，然后缓缓抬头——
真是一个“仙之人兮列如麻”，恐怕全天宫的仙神都汇集于此了吧。
他冷下脸来，反手握剑在背后一挥，虚无中就裂开了一道深渊般的口子，一只咧着大嘴的可怖巨兽便从中爬出，眼睛里闪出了贪婪的凶光——那便是最后的“四凶”之一，饕餮。
他浮起来，直至与那些仙神平视，饕餮也随着他的升高而长大，最后成了一只与旭阳山同等高的骇人巨兽。在众仙神说出什么道貌岸然的讨伐之辞前，他率先抬剑指向了他们，寒声道：“我只问你们两件事。”
众仙神意料之中没有回答的意思，纷纷板着脸掏出了自己的武器，各种法宝层出不穷，气势恢宏。
“其一，是谁拿了他的命石？”白旭旸的语气平静，然而周身的灵力已开始肉眼可见地翻涌沸腾， “其二，是谁砸了他的命石？”
无人应答，魔神便也不再多问，剑光一闪，眨眼间，饕餮巨兽便扑到了仙群之中，深渊巨口瞬间吞下了一名仙神！
众仙大骇，连忙作出了防御，与此同时，魔神冰冷至极点的声音在每一位仙神的耳边清晰地响起了：
“不说也行，那你们便一个都别想逃。”
＊＊＊
“缚神索呢？快捆住它！”
“没用！被那魔物吞掉了！”
“镇妖塔呢？！”
“也被吃了——！”
山峦巨震，各种术法与法宝四下纷飞，却始终无法降伏饕餮，反倒让它越吃越壮，稍不留神，就会有一位仙神被它一口吞下吸干灵力。众仙们逐渐意识到再攻击下去，这怪物就要成长到他们无法匹敌的程度了，于是都谨慎地退远了些，不再攻击。然而这么一停顿，他们就赫然发觉到一件事——文渊魔君已经不在此处了！
方才他们被饕餮压制着，竟没注意到那些不时扑过来干扰他们一下的剑气何时已经消失了，反应过来的众仙神都猛地回头望向天边——
“轰”，只听得一声巨响，一道赤黑的灵力直指天宫，冲破了大片云彩，好像天顶都要被其贯穿。
“那是……无幻之地的方向……”负责管理那处的仙神喃喃道，众仙脸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随话音落下了。
那只狐狸应该是趁吻上来时给他种了什么术法，让他能感应到那块命石的大体位置，于是他随手斩了几剑，看仙神们的注意力都在饕餮上了，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战场，直奔那所谓的“无幻之地”。到了地方，也懒得看守卫几何，直接动用半数灵力一指，将天上守卫的仙神、青铜人偶与大门一同轰飞了去，大摇大摆地入内。他不像那只狐狸，再强也不过只会幻术，闯不进这个无幻之境。他很轻松地就跨进了大门，饕餮剑直接吞噬了接踵而至的无数机关与障碍，使他如履平地般就到了境地深处。
半块五色石就放在尽头的琉璃馆中，白旭旸二话不说，手指一抬，饕餮剑直接将棺体一刀两断，剑尖一挑，就将命石送至了他手中。然而他一掂量，便发觉到了不对劲：自己心中所感应到的那块命石所在之处，虽然是在附近没错，但似乎并非自己手中这块……这是大抵是障眼法。
白旭旸当即不再打量手中的石头，开始环顾四周，最后看向脚底厚实的云层……眨眼间，汹涌的灵力卷起了狂风，一下就将方圆十里的云层尽数驱散了，果不其然找到了埋藏在脚下的、真正的那半块五色命石。同时，他也看到了那些正飞驰而来的，面色大变的仙神们。
他对他们挑衅地挑了挑眉，当着他们的面将命石收进了衣袖之中：“我来取回我的东西，你们倒是先急了。”
百里晫的命石是这些天宫仙神可以威胁他的最后的等码，而白旭旸知道，两百年前那场大战后，仙神界也是元气大损，现如今他们就算联合起来，也不敌和某狐仙双修过后的自己。可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冲过来的仙神的表情，竟不像是走投无路了，只是十分紧张。
白旭旸立马就猜到他们留了什么后手，眉毛压下来，先从这无幻之地出去了，免得在天宫的地盘内迎战被暗算。
谁知他后脚刚迈出无幻之地，就感到胸口一闷，低头一看，只见一道五色光，不知何时贯穿了他的胸膛。
变故来得如此之快，哪怕他调动起了全部注意力来防备，还是措不及防地被击中了。这样的速度绝非一般术法能达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是一道幻术，只需要发动，它便能立即存在于任何地方。
世间能有如此幻术造诣的，只有一神。白旭旸用手握住那道五色光，心下了然：那大抵是仙神们用敲下来的半块仙狐命石做成的术法。这便是他们的杀手锏了吧。
白旭旸垂下眼，思考着这术法的效果：无非也就是将他拉入一个幻境，然后不由分说地立马将他与幻境一同碾碎吧。只要自己速度够快，进入幻境的瞬间自爆半颗金丹，应该就能从内部先破坏幻境……不过，面对那半块女娲补天石做成的幻境，半颗金丹够吗？
不够就麻烦了，他还得留点力气去看好家里的狐狸呢……
然而一段时间过去了，却始终无事发生。众仙神急了，开始用各种术法往魔神身上招呼，都被胸口开了个洞还是面无表情的魔神一挥手，如赶苍蝇般挥走了。然后，他们就看到魔神将手伸进自己胸口的洞里，捏出了一块小小的、圆形的五色石，脸色不知为何黑得简直要滴出墨来。
那道五色光就是被这块同源的命石挡住了，才没对他造成任何伤害，而这颗命石……白旭旸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那只狐狸吻他时渡过来的根本不是术法，正是他自己体内的最后一颗命石！
他一刻都不想再拖沓了，扬手将那道五色光收入袖中，忽然极其狠戾地挥出一剑，赤黑剑光将众仙神头顶的天空斩开一道巨大的裂缝，众神心中大呼不好，连忙在头顶展开了重重防御结界。
“我没工夫陪你们闹了。”白旭旸的剑尖指向他们，饕餮已再次从裂缝中探出了那张深渊巨口，”往后，若是再敢踏足旭阳山半步，我会吞了整个天宫。”
他话音刚落，饕餮便从空中一跃而下，巨口如撞碎玻璃般简单地撞碎了层层防御，众仙神在那阴影笼罩之下，不约而同地想起， “文渊”只是这位魔神的自号，而他在天宫的称号是——
“饕餮魔神”
一片仿佛连声音都被吞噬了的寂静中，白旭旸冷笑了一声，让凶兽吐出被吸干了灵力的众仙神，钻入深渊裂隙中，扬长而去了。
＊＊＊
百里熤华刚听到石门打开的动静，那道白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在他开口之间，铁钳一般的手就掰开了他的嘴，拇指抵住了他的犬牙。
“真有出息啊，百里晫。”魔神的面色还很平静，语气却因隐忍的怒火而微微颤抖， “把自己的命都吐出来喂给别人了，就不怕我带你死在外边？”
狐狸的耳朵耸拉下来，想辩解些什么，忽然口腔中就被塞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一看，是自己的命石。白晨熹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冷冷道：“我让你信我，是信我不会死在外边，而不是信我能在外护你周全——”
“魔神生来是为了杀人，而非救人的，你要是再敢给我惹这样的麻烦，我就将你带那破石头一起吞了，明白？”
百里熤华看着难得有些气急败坏的魔神，却笑了，将口中的命石化为丹药大小咽回身体里，侧过脸去蹭那人的小臂。他其实有很多可以解释的，比如“我自有分寸，不会让自己受伤。”、比如“我只是担心晨熹你，不想让你受伤。”、比如“魔神不救人，可仙神救，我有能力，就要护我的魔君周全。”……
可他没说这些，只是抬眸，用那双蕴满笑意与爱意的桃花眼望向白晨熹，轻声道：
“晨熹只要把我锁起来，就不会有下次了呀？”
你情我愿，两全其美，岂不妙哉?
＊＊＊
金链轻响，可怖的魔神洞窟里，却有一处地方，美似蓬莱仙境，满天的淡粉桃花，几乎叫人溺毙在这般梦幻中。
更何况其下的石床上还锁着一只美得不可方物的仙狐。
他的双手双脚加上脖颈上都系着金链，光粗略一感，就能发现十二道禁制。
“如你所愿，锁住了。”魔神拉过金链，将狐仙拽至身前，捏起他的下颌，声音冷淡，眼中却是翻涌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欲望。
“是呀……”狐仙眯起一双桃花眼，对他仍只是笑， “锁住了。”
锁链拴在仙身上，却叫魔也逃不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