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好东西》花儿兔三跳

47、喜欢

　　“啊啊啊！”突然被拉走，千秋尔只来及挥手，“陆公子，姜姑娘，下次见啊——”

　　陆歧真不明二人为何，但她们离去正合他心意。他面含浅笑，目送千秋尔消失。

　　待她远去，他顿时敛下笑意，一把拉过段临仙，将人拽进客栈。

　　“过来！”

　　段临仙抬手意欲反击，却见陆歧真薄唇微启，清朗的音色哼起婉转曲声。

　　段临仙登时浑身抽搐，瘫倒在地。

　　陆歧真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睨视她的狼狈，取下腰间玉箫——

　　“别...”段临仙低呼。

　　然而，他垂眼，唇瓣贴近半椭圆的吹口，轻吐息，吹响悠沉曲调。

　　“啊！”段临仙面色煞白，冷汗连连，脖颈青筋暴起，不住握拳捶地。

　　陆歧真见她承受不住，停下箫声，拿张锦帕覆手，微俯身，隔着帕子捏起她下颌，傲慢地扫视她。

　　她尚未脱离痛苦，身体小幅度痉挛，苍白的嘴唇颤抖，牙关磕嗒打冷战。

　　“你想杀我。”他语气轻淡，陈述着。

　　“但你还没这个本事。”他微弯唇，指尖用力，捏得她白皙下颌青了一块。

　　段临仙已缓过劲，闻言冷笑，嘴中鲜血涌出，染红了锦帕。

　　陆歧真蹙眉，嫌恶地松手退后。

　　“但总有一天，我会的。”段临仙盯着他，阴笑道。

　　陆歧真面色不动，但下一刻，却见他忽地眉眼一凛，捡起掉落的锦帕，蹲下身，凑近她身前。

　　竟是替她擦拭唇畔血迹。

　　“你什么毛病？”段临仙偏头躲过。

　　陆歧真皱眉，冷声道：“来人了。”

　　话落，客栈门吱呀被推开。

　　千秋尔探头进来：“陆公子，幸好你们还在！我听到有动静，便进来一瞧。”

　　她走近，“咦，姜姑娘怎么了？”

　　“她在困阵中伤到身体了，我们在此处歇歇。”陆歧真温声回答，轻擦段临仙嘴角，面色关切。

　　他转眸笑问，“小千姑娘怎么折而复返了？”

　　千秋尔挠挠鬓角：“阿段说那车中有鬼，但我们去追时，那马车已不见踪迹，但...”

　　但恰是这时，千百度忽然飘花，现出表妹危急征象，而那花路指引的，便是客栈方向。

　　千秋尔望向身后走来的段凌霄，收了声。

　　段凌霄手托千百度花树，站定门边，疑惑地看向地上的女子。

　　粉紫花瓣汇成花路，而路尽头，轻盈飘落的花朵，正一瓣瓣覆盖到她身上，唯美而动人。

　　段临仙心下一惊，面上却毫无破绽。

　　她佯装不喜段凌霄直勾勾的打量，轻扯陆歧真衣袖，将脸偏向他肩后：“表哥。”

　　陆歧真很是上道，微微一笑挡住她，肃色看去：“段少侠是有何事？”

　　与此同时，段临仙悄悄逆转体内灵力——这是极伤身的，但也是让千百度感应不到她，摆脱追踪的短效法子。

　　果然，那些纷落的花瓣再次腾空，原地盘旋数圈，飞向门外。

　　而象征表妹遇险的落花，也再度盛放树头。

　　见状，段凌霄有些懊恼。

　　这千百度？

　　找错人家姑娘，真尴尬。

　　“寻错人了，对不住。”段凌霄垂下眼。

　　-

　　姑苏，陆宅。

　　假山水塘，亭台楼阁，山水意境清幽，红木回廊蜿蜒曲折，廊柱刻有细致精巧的猫鸟兔犬各色动物图纹。

　　段凌霄瞧见马车上那只鬼，离去方向便是姑苏，他预备在此逗留几日，先找些线索，再去佛寺也不迟。

　　“两位大人，这边请。”行过拐角，侍女微微侧身，边引道，边开口。

　　段凌霄问：“现在是去哪？”

　　识错表妹后，陆歧真提出留两人在陆宅过夜，他则先送表妹回舅舅家，让其安心养伤。

　　“这个方向是众生堂！”千秋尔欢喜道。

　　侍女脚步微顿，瞧了千秋尔一眼，又恭谨垂下。

　　众生堂是自家主人从不对外开放之地，这女子知晓此处，约莫是主人告知的吧。

　　段凌霄微挑眉：“你怎知？”

　　千秋尔眸光呆滞，眨眨眼，随口扯道：“我与陆公子独处时，他告诉我的呀。”

　　还独处呢。

　　段凌霄一步跨过她，不与她并行。

　　千秋尔拍拍胸脯。

　　好险好险，那时陆歧真总是怀抱白猫的她，反复走过这条路，眼下重回宛如归乡，便没忍住接这话茬。

　　侍女微笑：“两位大人，我们这是去摘星阁。”

　　她指向前方不远处的七层楼阁，落日熔金下，飞檐翘角层叠，华彩辉煌。金碧檐下悬风铃，于晚风中迭声作响，清灵静雅。

　　千秋尔目光定住，不由柔和。

　　那些睡在柳条筐的日子，再次随清风徐徐展开。

　　“今晚，带你看星星，好吗？”

　　俊美公子拎着柳条筐，筐内白猫安然趴卧，睁着水净纯粹的眼眸望他。

　　陆歧真微笑，将小猫抱入怀中，轻捂她眼眸。

　　“会有点快，莫怕。”

　　话落，足尖一点，踏过月色，跃上楼阁第七层。

　　阁内空间宽敞，露台前摆了张质地细腻的翘头案，墙角设有花纹精美的猫爬架，瞧见架子，白猫前爪攀着筐沿，头颈伸长，猫眼瞪得滚圆。

　　“果然喜欢，是不是？”陆歧真不禁笑起，放下柳条筐。

　　白猫立刻跳出，轻盈攀架，漂亮洁白的毛发如云，随步子绕动。

　　陆歧真坐于案前，笑望她许久，忽地，扭头瞧向露台外。

　　沉黑天幕下，万家灯火绵延远去，这高耸楼阁愈显清寒孤立，他眸光微颤，不知想到什么，眼梢有滴若隐若现的泪。

　　那滴泪顺着公子如瓷的侧脸，轻滑落下。

　　这时，他眼尾一热。

　　扭头，竟是白猫不知何时来到，双足踏上桌案，小心探舌舔过他眼角，微歪头，清亮的眸子眨巴望他。

　　“你在担心我？”公子鼻尖薄红，秀美的指尖擦过眼角，摇头抱起她。

　　他低眉垂额，亲昵蹭她面颊，“无妨，今夜过去便好。”

　　“今日...是我娘亲忌日。”

　　他右臂圈住白猫，抱入怀中，左手轻抚她，背靠书案，望向星空。

　　“陪我看星星吧。”他握起小猫一只雪白前脚，指向夜空，“你说，这么多星星，哪个是我娘亲呀？”

　　“这个、这个？”他移动小猫前脚，指向漫天星空，低头笑望她，“还是这个呀？”

　　小猫仰起头，伸舌舔舔他面颊。

　　他眯眼笑起，桃花眼弯弯，鸦色睫羽压成细密一排，笑意浓甜。

　　“主人，两位大人来了。”侍女轻声提醒。

　　那坐在长案前的男子回眸，露台夜风吹起，他鬓发微晃，耳后那股小辫垂落左肩，发尾流苏飘逸。

　　山似玉，玉如君。

　　“小千姑娘，段少侠。”他颔首站起。

　　千秋尔这才瞧见，他怀中抱着只长耳兔，红宝石的眼眸呆愣愣凝向两人。

　　兔子前腿细致绑了绷带，微微渗出点血色。

　　“回途中遇见的，似乎被人恶意伤了。”陆歧真垂眸抚摸白兔，向两人解释道。

　　三人在摘星阁中用饭，段凌霄又提起马车上的鬼。

　　“陆公子你是姑苏本地人，可曾听闻此处有鬼物作乱？”

　　陆歧真摇头：“姑苏靠近金陵九州盟所在，是天师力量强盛之处，纵使如今鬼域开，也尚未听过此处有何事。”

　　这倒是真。

　　甚至各州不少人也纷纷迁移此处，后被强令不许百姓流动。

　　“虽然我与表妹皆是修士，但鬼域伤民，我亦会帮段少侠留意的。”陆歧真微笑。

　　饭毕，陆歧真唤侍女引两人去各自房间。

　　千秋尔忽然道：“我可以在这看一会星星吗？”

　　陆歧真愣了下，浅笑：“小千姑娘请随意。”

　　“陆公子，你不看吗？”

　　段凌霄捂额，低声叹了口气。

　　陆歧真面上笑容不变，温声道：“若非小千姑娘提起，某还从没想过此处可看星星呢。”他弯了弯眼角，“某还有事，恕某无法奉陪。”

　　千秋尔唇瓣上下碰了碰，咽回欲说之话，点头：“哦...好。”

　　陆歧真又向她一笑，面如春风，温柔非常。

　　“那某告辞。”陆歧真淡笑离去。

　　千秋尔瞧向他背影，咬住食指尖。

　　门扇闭合，陆歧真与段凌霄浅谈两句，二人分开。行至一层楼阁拐角处，陆歧真驻足，面色这才暗沉下来，他冷盯七层露台。

　　看星星？

　　他指尖扣进窗沿，指骨发颤，眉眼狠戾。

　　他只在家人忌日才敢抬头望天！

　　从没赏景的闲情逸致去看星星！

　　若非她救过自己的命，纵有段凌霄在，他也不会饶过这无心之言，决不给她好下场！

　　深吸一口气，陆歧真走向□□，去往众生堂。

　　只有去那里，他才能平息胸腔里这股想杀人的冲动。

　　-

　　众生堂假山连绵，树木葱郁，更有清溪蜿蜒通幽，此处养护有众多动物。

　　入口是岩石山门，设了只有陆歧真能打开的禁制。他将手掌贴上半空，无形结界泛起水纹，少顷，化出一人宽的通道。

　　刚踏进一步，山门旁攀岩的小猴子便跳来，落向他肩膀，吱吱叫的抱紧他脖颈。

　　“啊，这趟出远门了没能及时回来，我也想你们。”陆歧真歪头，抚了抚小猴。

　　“喵喵！”两只奶牛猫轻巧跳来，攀着他膝头爬来。

　　“汪！呜呜嗯嗯，汪！”一群小黑狗自灌木丛跳出，哼唧贴蹭他。

　　陆歧真眉开眼笑，蹲下身挨个抚摸。

　　这时，林中走出三四个木头人，嘎吱嘎吱来到他身旁。

　　——他用来照顾动物们的傀儡。

　　嗯，除了自己，他不信任旁人来此。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园中可好？”陆歧真问。

　　邻近的木头人垂头，将脸探向他手边，陆歧真手指轻勾，木头人左眼的黑宝石脱落，滑向他掌心。

　　这黑宝石为留影石，陆歧真以此记录园中场景，便可不错过动物们的任何情况。

　　指尖点上石子，陆歧真缓步走向园深处，怀中，肩上，身后皆是簇拥的动物们。

　　千秋尔趴伏红漆栏杆，夜风轻吹，她微微眯眼，鹅黄头巾下，两条马尾随风漾开，青丝上下飘荡。

　　摘星阁高耸，可见远处。

　　此刻，她便瞧着那芝兰玉树的人，行过□□，坐于假山旁，喂食怀中的奶牛猫。

　　月光朦胧，他微垂脖颈，青色长衫皎光满披，身侧古槐枝头悬挂一盏彤红灯笼，清净，亦寂寥。

　　“我确定了。”

　　千秋尔远望着他，喃喃道。

　　“我喜欢他。”

　　“委实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