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芒》Nico小尼

3、第 3 章

　　火哄哄烧烤摊真的变得一通火哄哄，几个少年在那里互相推搡着发生着争执，小桌子被掀翻，烤架上火红烤盘被打翻，些许被烧得滚烫的脂油飞溅，又惹得人们四处逃窜。

　　江凉眉头紧锁，在一块滋滋冒着烟的烤肉朝程熠飞过来的时候连忙拽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程熠闪开，随后将他拉在身后用手臂挡着剩下的溅出来的油。
　　“啧，妈的......”
　　江凉面色阴沉，只是死死盯着地上一堆被打翻在地的烧烤，丝毫不关心面前几个少年。
　　“卧槽凉哥，你没被烫去吧？”程熠抓过江凉的手看着上面细细麻麻的斑驳红痕，心一紧，倒吸一口凉气。

　　“咱哥没地方坐了，就想和你拼个桌怎么了？”对面的少年也是气势汹汹：“落阳巷老大气量这么小？”
　　亏这小子说的理直气壮，本来就是自己来的迟屋外的露天摊位没地坐了，屋里还有空位不坐，二话不说非得带着四五个人叫着和江凉他们两个人拼桌，占据着本就不大的摊位。
　　江凉眉头微挑，缓缓抬眸，阴鸷地盯着那个挑衅的少年，突然冷笑了一声。
　　程熠看着江凉的神色暗道不好，连忙将江凉挡到后头。
　　“夸我老大呢这是，再夸一遍？早点这么懂事我不就挪挪屁股给你腾出个狗地让你趴地上了吃了嘛。识相点自己走人换个地儿去吃。”
　　程熠笑着对为首那个挑衅的少年说道。
　　　“操，你说什么？！”那个少年连带着后面几个明显被激怒了，连忙冲上来就是一拳。

　　打架这事程熠其实不喜欢。打赢了要赔医药费，打输了住院，到头来就只是争着一个面子归谁。但是很多时候比如现在，程熠却不得不挥起拳头，因为他既不想住院，也要争面子。
　　见两方打了起来，周遭有大婶边骂边吃瓜的，也有拍手机录视频的，也有几个大叔和烧烤摊老板上去拉架劝阻的。
　　余夏腾的站了起来，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陶可刚想抓住却也没反应过来抓了个空。

　　那个挑衅少年前面防的好好的呢突然后面就被来了一拳给打懵了。反应过来后回头怒骂：“操哪个狗崽子偷袭我？！”
　　刚转头还没看清脸呢就是又一拳砸中了鼻子给捶到了地上。
　　旁边有几个混混看愣了，纷纷下意识离危险远点。有一些混混呢还在被江凉摁在地上死命揍着。
　　烧烤摊老板在那里骂骂咧咧：“几个龟孙想干嘛啊！我生意还做不做了？屁股毛长齐了吗就出来打架说自己是混的！”

　　程熠刚低头擦着鼻血呢，突然感觉上头一黑，一道人影挡住了昏黄的光线，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干净的白色球鞋和整洁的蓝色校服裤子。
　　他下意识以为是其他围上来的混混，便挥起拳头向那人砸去，谁曾料到拳头却被轻柔地握住了。
　　程熠一愣，暗道一声高手，这才抬头看来人是谁。

　　那人背光，使得五官有些模糊，但是轮廓却感觉似曾相识，其他没被遮挡住的光线刺激得程熠轻轻眯着双眼，瞳孔微缩，眼睫轻轻颤着，一时被打出来的鼻血也忘了擦，缓缓淌下。
　　余夏见状，没有正常人类情感认知的他下意识用手去擦拭程熠的鼻血，却发现越抹越开，甚至糊到了程熠嘴唇边。

　　程熠嘴里吃到铁锈味的血腥，急了：“操，你谁啊？”
　　余夏似乎意识到自己在程熠面前没有做到位，微微表现出了一丝慌乱：“程哥，我......”
　　程熠抓住余夏的衣领把人从背光拽到面向光源，这才看清了面孔。

　　看清了人脸后，他却后悔了，程熠宁可自己从从来都不知道余夏长大后的模样，宁可小时候有关余夏的全部记忆都模糊掉，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因为他就是要远远地看着，知道余夏长大后过得怎么样。他最希望的是余夏忘记自己。

　　余夏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程熠便猛地松开余夏大的领子，一头扎进人群中匿入黑暗。
　　身后传来余夏那一声呐喊，程哥，你还要一直逃避吗？

　　操！烦！

　　程熠刚走出一会会呢，又猛地想到了江凉，他转回身拨开人群去找江凉，把他从小混混身上给拉开，然后连忙对附近的烧烤摊老板连忙说声抱歉，并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塞给他然后拽着人走了。余夏不死心地冲上来抓住程熠的手腕，嘴巴翕张着，很轻但是程熠听见了。
　　“程哥，别走。”
　　程熠脚步一顿，江凉估计是打疯了见谁都不爽，一把扒开余夏的手，瞪了他一眼，随后两人离开了。

　　烧烤摊老板收了钱，也不想人堵在这里打扰生意了，就哄闹大家：“回去回去吃吧啊！烧烤焦了都不知道呢！”
　　余夏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眸盯着远处的某个点，一言不发。

　　陶可走上来了，一把拽回余夏，四处上下摸索着他是否还完好：“你小子凑什么热闹啊!不是跟你叮嘱过了吗遇见事情躲得远远的！”
　　余夏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双眼紧紧盯着不远处，面色有着些许阴沉但是看不出什么情绪。
　　对于这种情感，余夏自身认知就有些缺陷障碍，如果没有人具体给他解读，那么他就是会画个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够明白。

　　余夏又低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几个小混混，那几个人一对视上就被吓得立马爬起来自动离得远远得了。
　　谁知道看起来一个斯斯文文的三好学生会加入到他们小混混之间的纷争啊，而且还打架打的这么狠。

　　余夏想了很久，这种情绪是程熠在发现自己被欺负的时候对那些人所表现出来的情绪，自己在程熠被误解被嘲讽被打被骂的时候也有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他往往意识不到这些感觉，只知道自己会心跳有些加速，然后身体克制不住得紧绷。

　　但是自己却对这种感觉很陌生，但他甚至都没办法因为这种陌生而感到恐惧，却又不得不接受这种大脑比身体迟钝的感觉和情绪。

　　方铭和陶可互相看了眼对方。
　　余夏摆出招牌的笑容。他知道，只要摆出这个笑容，所有事情都会化解。
　　这也是程熠教给他的。
　　程熠告诉他，面对那些对他给予和施舍，对他好的人们，向他们露出这种笑容就好。余夏这么照做了，但他却表现得很僵硬，他不觉得那些人是好人，因为他们对程熠充斥着恶意的行为，他们明明是坏人。程熠却无所谓，他对余夏说，那些人对他自己好就行了。

　　余夏有些局促地将手覆压在自己的手臂上;"抱歉，我很好。"
　　陶可和方铭两人担忧地瞥了眼余夏，没说什么。回到了座位后，余夏只是默默地吃着自己的烧烤，一言不发。
　　陶可向方铭发消息:你有没有发现，每次在遇到程熠的时候，好像就变成了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那个有情感缺陷的人？
　　方铭:是的。
　　陶可:看来我们的猜想是对的。

　　*

　　另一边，两个人跑到了平时常待的巷子拐角，江凉发现程熠情绪低落，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他是你曾经的那个……？”
　　程熠没回复，只是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怎么不回我啊阿熠。”江凉对着程熠背影喊道。
　　程熠能说什么呢。
　　“我有点累了。”刚走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朝江凉走去:“有伤得很重吗？”
　　江凉没忍住嘴角一咧，甩甩手：“没事，就是好好地吃餐饭结果心情被破坏了有点火大，你怎么样了？”
　　程熠摸了摸已经止住的鼻血，摇摇头："我也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不要上了学就忘了我们哦。”
　　程熠边点头边离开了。

　　江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长舒了口气摸出根烟抽着，突然接到了手机来电，便翻出手机打着电话。
　　“喂哎呀陈老板啊，啊我爸刚才打你电话了？没事今天确实砸场子了给你......哎呀别这么客气道歉啥啊。啊问你个事啊，就是那个谁，你知道的吧？当时突然跑出来在我们人群中的那个穿着立阳二中校服的男生.......啊，余夏是吧？好。”
　　一个电话挂断后江凉又收到条信息，他简短回复：“到那些挑事人家了? 直接门口蹲点就好了然后等他们回家后随便你们怎么玩吧。”

　　程熠和江凉就是如此，彼此说着是对方唯一的最好的兄弟，现实生活中也确实可以说是，但是中间却总有种隔阂，戳不破摸不透。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凉要选择接近自己，但是江凉确实在斜阳坡有势力。并且是个随时都可能发疯的疯子，他招惹不起，最坏的结局是敌对，想要好好的那么就只能成为朋友了。
　　江凉对他确实还行，为人也仗义，算是这几年里能够和他静下心来谈谈心的为数不多的人了。
　　很别扭，但是程熠又逃不开这段令他窒息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