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芒》Nico小尼

4、第 4 章

　　雨天，一个小男孩独自在家，他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气，有些害怕，又太想他的姐姐了，于是拿上雨伞穿好雨衣就跑出去了。

　　可是他在路过落阳巷拐角时，却突然感觉有种什么奇怪的动静在闪动，他又好奇又害怕，小心翼翼地朝小巷子里走去。

　　“是小咪咪吗？”小男孩稍微大了点声喊道，既像是询问，又像是给自己壮胆。

　　垃圾桶后面的动静似乎停歇了一点，程熠屏住了呼吸，缓缓接近，在这个过程中，雨渐渐地停了，但是小男孩太过注意眼前的事情，他并没有关注到这一点。可是紧接着，一双眼睛突然闯入眼帘，震慑住了小男孩的心。

　　那个小流浪汉的眼睛亮晶晶的，熠熠生辉着，望向他的眼神就像星星挂在乌黑的夜幕中，一闪一闪的。

　　妈妈告诉过小男孩，自己有个还没出生就去了天上的弟弟，只比自己小一岁，虽然从来没见过面，但妈妈说在梦里看见过弟弟的模样，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闪闪的像星星一样的眼睛。

　　妈妈每次说这个的时候，哭着笑着。

　　雨后阳光穿云而下，照在两个人的身上，程熠想，眼前的这个小流浪汉，说不定就是他的弟弟重新从天上回来了！

　　可惜妈妈不在了，他没办法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因此，小男孩就把小流浪汉领回家，可惜他的姐姐却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就尖叫大喊要把流浪汉给赶出门，小男孩苦苦央求，姐姐却说他不是自己们的弟弟，他们的弟弟早就已经死了。

　　小男孩没辙，只好让小流浪汉在外面住，但是自己却会经常去找他玩，陪他吃喝玩。姐姐知道，但也是无奈地睁只眼闭只眼。

　　小男孩发现小流浪汉的性格似乎有很大缺陷，没有什么明显情绪起伏和波动，但是他仍然把他当作亲弟弟般看待，因为眼睛闪闪的，初见时侯特别像星星，小男孩便唤他小星星，再加之莫名的失而复得的兴奋感，小男孩总是不厌其烦甚至耐心地教导他。两个人几乎天天无时无刻在一起。

　　可惜随着越长越大，小男孩在上学途中总是会遇到一群人嘲笑，说他没父母，说他姐姐乱搞，说他只会和一个流浪汉做一辈子朋友，说他家的钱都是来路不明，老一辈的人知道些什么说他是混□□的人的孩子。

　　小男孩不放在心上，因为自己也不知道爸爸是谁，妈妈温柔善良，怎么可能是混□□的呢，而且他们不敢真的欺负自己，只敢嘴上说说。于是他们就跑去欺负小流浪汉，被小男孩发现后，小男孩真的生气了，于是出手和那些人打了起来。双手难敌四拳，他被打得狠了，便也是狠狠地欺负回去。小男孩们都被打哭了，哭鼻子跑回家和家长告状，家长们都跑到小男孩的家门口控诉。

　　白天姐姐不在，小男孩把小流浪汉藏在自己家里，不敢出门，只敢从窗户偶尔瞥一眼，看向那些来势汹汹的大人们。晚上姐姐回来后，他们便找姐姐理论，姐姐一个人完全应付不过来，便也匆匆跑回家。

　　后来的后来......

　　程熠睁开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豪华的吊顶，紧接着闹钟响起。他早已睡意全无，今天刚好要早起去上学。
　　他的分数完全考不上新阳一中，但是在关键时刻比如说中考的人生大事时，他的所谓的亲人舅舅才会出现一下，花上大笔钱把人塞进最好的高中后就又销声匿迹了。
　　他的舅舅是个怎样的人呢。程熠不知道怎么评价，因为完全没什么印象。甚至不恨他，因为他不想再劳神去恨一个自己脑海里连脸都是模糊的陌生的熟悉人。

　　至于他的父母......

　　程熠不想困在回忆里了。

　　新阳一中

　　程熠刚走到四班门口正要走进去时，却突然旁边闪出了一个人也正好走进门口里，然后毫不客气地撞了一下他。
　　突如其来的撞击令程熠不自主皱眉，抬头正巧对上那个人向他投来的挑衅的眼神。
　　程熠记得他，是昨天座位争执的那个同伴周子飞。
　　并不打算理会，等那个人走近后再慢悠悠地走进去。却只听见前面那个人嘁了一声，甩了个眼神朝程熠，朝旁边小跟班刘楠问道：“落阳巷地头蛇？”
　　那个男生看了眼程熠，点点头，附上去耳语：“昨天我小表弟就想吃个烧烤，结果被他打了。”
　　“说大点声！”周子飞叫道。
　　刘楠扫视了眼全班，又大声陈述了一遍刚才的话。

　　旁边有人投来视线，周子飞笑着看了眼程熠，
　　程熠也盯着他，又瞪了眼刘楠把人看得一激灵后就直直地走着，撞开周子飞开出条道来。
　　“既然知道我是什么货色了，那就少给彼此找点麻烦。”程熠在路过周子飞时，轻声说道。
　　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时，程熠发现一个男孩坐在他同桌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收拾着自己的桌子和书包。程熠顿了一下，那个男孩正专心致志埋头收拾，完全没意识到程熠在他身旁。

　　程熠对这个可爱的小男生有些好奇，俯下身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他还是没察觉到自己，最后清了清嗓子：“同学，可以让我进去吗？”
　　男孩被吓得猛一激灵，腾地站起身来给程熠腾出空：“不，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你……”
　　男孩身形瘦削矮小，看起来也是白白净净的小男生类型，程熠轻轻摇了摇头，走进去没忍住笑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反应这么大。”
　　小男孩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教室里的另一边的周子飞嚷嚷了：“哎呀谁开学第一天就欺负别人啊，和第一天跟我摆谱的样子一样。”
　　旁边有人被他的声音吸引去，其中有人不想惹是生非在一旁默默看戏不出声，也有无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毕竟谁谁谁都还不熟，但是本地人都知道程熠是斜阳坡落阳巷出了名的混混。

　　有不少人开始打听程熠消息，便也那么传开了，程熠名声不好。毕竟大众心理就是，与其自己可能碰壁，倒不如离他们所说的可能的潜在的危险远点，反正以后也不一定会打多少交道。
　　听见周子飞在那里叫，陶可被整烦了，看似嘀咕但实则故意说大了点声抱怨：“不是有完没完啊？没事都得找点事情出来闹。”

　　周子飞没听见，离陶可近的小跟班刘楠听见了，朝声音看过去，结果刚好和陶可身旁的方铭对上了眼。方铭和蔼地笑着，手指放在唇间比了个嘘的手势。虽然方铭在笑，但刘楠却被他笑里藏刀的眼神给看得一愣，读懂了他的意思后忙不迭点了个头。
　　对于平常的普通人来说，他们反而不敢去招惹，但是对于程熠这种口碑本来就不好还挡了他们做老大的梦的人他们倒是越想去搞垮越想踩在脚下。

　　程熠落座后两人便没了交流，程熠觉得林好在收拾就不想打扰到他，林好以为程熠不想说话也是大气不敢出了。他没看清程熠的脸，但从他的气场就大概能猜出来是个不好惹的人。

　　他们都在以为不好惹的人其实此刻望向窗外思考着怎么混一天然后放学该去哪玩。

　　上了高中，要不要稍微改变一下呢？

　　但是余夏怎么会也在这个高中里啊，那岂不是以后很难避开了？还好昨晚吃烧烤摊的时候，他已经换下了校服，所以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也在这个高中。至于陶可他们的话，都不希望余夏再来和自己有瓜葛的话，应该更加不会告诉他自己也在这个学校里了吧。

　　但程熠总有种预感，他和余夏就好像有种宿命般的感觉，以后会一直纠缠下去。

　　不然为什么自从七年前分开后两个人最多没见面的记录保持也是一个星期呢……其他时间基本上都是每天不经意间偶遇，避都避不开。

　　为什么要躲着余夏呢......当然是为了他好啊。他已经有了能够爱他的家庭，但是自己呢，却是人人都在避之不及的不良混混。余夏得忘掉以前不美好的回忆和走出小流浪汉的阴影的话，那怎么还能跟自己这个同在阴影下的人一起呢。

　　更何况......陶家对自己也并不待见，程熠知道。哪个家长会希望自己的乖乖生孩子跟一个臭名昭著的不良混混一起鬼混呢。
　　　但是没关系，余夏的成绩很好，人长的也可帅了，清冷又精致的，简直清新脱俗。只是年幼时有些营养不良，发育有些迟缓了，但是也好，程熠完全把他当自己弟弟溺爱了，以前伸手一摸就能摸摸小星星的头，捏捏他的脸。

　　想到这，程熠忍不住嘴角轻轻上扬，自己不自知地放空望向窗外的眼神满是宠溺。

　　但是这么久没好好像昨天那么近距离看过他了，感觉已经长高了不少，已经赶上自己的个头了。手劲也是一直都大的狠，昨晚烧烤店被攥了一下简直出乎程熠的意料，他印象中的沉默寡言怕生疑心重的小星星好像一下子长大太多，甚至有点陌生。不过这样也好，说明他在陶家被养的很好。

　　林好其实一直时不时在偷偷观察程熠，担心他随时又要干嘛但是自己没反应过来会触怒到他，结果没想到看见程熠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惹得一阵发笑。

　　都说人类的笑容具有感染力，林好一时忘了自己的顾忌，转过头去看程熠，才发现他笑起来原来是如此温柔，完全没有凶狠烦躁混混的模样。

　　林好别回头，暗自心想，可能他也没那么坏吧.......既然都做同桌了，那么打交道肯定是不可避免的了。

　　正想着，旁边的程熠开口问了：“昨天怎么没见你来，我以为我会一个人坐呢。”
　　林好一激灵，连忙结巴道:"啊！我不是住在这里的，我昨天才刚刚搬过来和叔叔住一起，没来得及赶上开学典礼。"
　　“啊，你不是本地人啊。”
　　“嗯，我叔叔住在这里开着一家便利店，我以前是乡下的，我长大后爸妈让我来城里帮叔叔打工，然后叔叔让我住在他这里。”

　　程熠点点头，转头看了眼他的用具，确实都是非常简陋却又干净。说实话，现在这个年代还在用铅笔的除了美术生其他普通学生都不多见了。像这种乖巧软糯又是乡下来的少年，难免会收到些委屈被欺负。程熠对这些人往往都太富有同理心了。
　　“对了，还没问你你的名字呢。”
　　“啊，我叫林好。双木林，好人的好。”林好又自己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自己名字比划。
　　“程熠，旅程的程，熠熠生辉的熠。”
　　林好点头，傻笑：“你的名字很好听！”
　　“为什么？”
　　“因为听起来很光明的样子。”
　　“是吗。”程熠眼睫微颤，最后嘴角上扬：“我也觉得。”
　　“以后如果遇到了什么烦恼事比如说有人欺负你，就来找我。”程熠被哄开心了，开始充当保护伞了，林好纯良天真，程熠不自觉地就想守护这个同桌了。
　　“真的吗？我，我这个给你。”林好从包里摸出一个塑料袋给程熠：“这是小酥饼，我妈做的。”
　　程熠有些受宠若惊。
　　“别客气，我觉得你是好人还是我的同桌，好东西自然要分享的啦。”

　　程熠迟疑地接过小酥饼，嘴里喃喃道了声谢谢。林好见他这副模样，还以为是他不喜欢吃，刚做出有些失落的神情程熠就笑了：“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林好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