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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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里，七白酒吧在雪中渐渐冷清了下来。
今年雪下的格外少，这场雪竟也还算得上是今年的初雪。
严臻放下话筒，看向了坐在吧台一角的那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
他已经来了三天了。
每次都是傍晚来，早上走，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偶尔抿一口搞活动免费的橙汁或是干脆直接睡一觉。
严臻没想到，今年的除夕夜，这里竟然不是只剩下他自己。
酒吧老板忙着回家过年，每年的除夕前后，严臻都要帮酒吧老板照看生意。
严臻走下台去，那高中生已然睡去。
也是，酒吧里难得安静，夜也已经深了，自然是最适合休息的了。
严臻想叫醒他，却又没好意思张口。
他仔细端详了那人，校服干净板正，头发似乎有些日子没剪，已经有些长了，微微盖过了眼睛。校服上还挂着校牌。
“余白，”严臻轻声念叨了一下那人的名字，却不想余白的眼皮轻轻颤了两下，醒了过来。
双目对视，一时无言。
严臻被余白那双澄澈的眼睛看得有些心慌，抢先一步开口道：“小朋友，除夕夜怎么不回家啊？”
余白嘴唇微张，眼睛躲闪地看向地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严臻看出来了余白有难处，想必父母已经都不在了，就没再问。
“我已经成年了。”余白突然开口，严臻愣了一瞬间，然后反应过来他是回应之前的那句“小朋友。”
严臻没想到余白这么执着与一个称呼，偷偷低下头去笑了一声。可在此之后，严臻在心里猜想着余白可能经历的事，后知后觉的收住了笑容，酒吧里一时又陷入了沉默。
酒吧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震颤着两个人的心。
兜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余白拿出来一看，是他爸在工地出意外走了给的抚慰金，可这远远不够他去找个住处撑到高考结束。
他爸只留下了一间30平米的小房子，已经被讨债的人收了去。
之前母亲重病，父亲到处借钱，给母亲治病，却还是没能把母亲救回来。
余白已经没有办法再向债主讨些施舍了，人家拿那间小房子低了全部债务已经足够仁慈。
余白需要一个住所，和一个工作。
严臻看余白眉头微蹙，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或许，我可以听听你的难处吗？”
严臻端来两杯鸡尾酒，坐在了余白旁边的凳子上。
余白礼貌地接过那杯酒，抿了一口，犹豫再三，没拒绝眼前人的好意，拿起杯子将度数不高的鸡尾酒饮尽，嘴唇微启，不多时却又缓缓合上。
他也想找个人倾诉，但他无法放下对陌生人的警戒，也无法在见到一个人第一面的时候就对人敞开心扉，吐露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苦难。
他实在做不到……
严臻看懂了余白闪躲的眼神中表达出来的犹豫，拿起自己手中的鸡尾酒，轻轻碰了一下余白手中的空酒杯。
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余白思绪回笼，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下严臻，“抱歉啊……”
“我这里空了一个打杂的小职位，本来在这帮忙的小王回老家结婚去了，以后就不在这边住了，这几天我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帮我打个下手？“
严臻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难免会让人觉得难以信任。
余白犹豫了一下，有些紧张地开口道：“有劳动合同吗？“
严臻听罢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用手撑着额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笑。
“小朋友，你放心，劳动合同必须有。我们是正经酒吧，正经单位，不打黑工不拐卖。薪资给你周结，一周五百，你只需要晚上下课来帮我干点杂活就行，擦擦桌子、点点库存啥的，包吃包住，怎么样？”严臻的食指无意间敲了几下手中的酒杯，他在等余白的答案。
毕竟，余白就像是一只在森林中被野兽追逐之后侥幸生存下来的食草动物，独自躲在树荫下舔舐伤口，还时刻保持着对周围环境的警惕。乖顺又谨慎的样子，让严臻忍不住想去帮他一把。
余白仔细分析了一下严臻的话，考虑了一下自己的实际之后，答应了这份工作邀请。
严臻心里的一颗石头落了地，收走了余白手里的酒杯，“劳动合同我回去找人拟一下，住宿的地方在就把后面小区的12号楼一单元502，明天我去给你配一把钥匙。“
严臻将两个酒杯冲洗干净，倒扣在沥水池上。
“走吧。“严臻冲着余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
余白还没搞明白是什么状况，稀里糊涂地站起来，“我们要去哪儿？“
严臻没忍住又笑了，也是，他习惯了跟兄弟们说话的形式，一下子没改过来，忘了余白会听不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跟我走，我带你去你要住的房间。今天你还没有钥匙，没法自己去。”严臻耐心地解释完，顺手拍了拍余白背着书包的肩头，“这回，走吧。”严臻把手收回到上衣口袋里，迈开步子往前走。
余白有些无措地点了点头，随后快步跟上前面那个黑色的背影，“我还没问呢，你叫什么名字？”
“严臻。”
两个相近的身影渐远，一步步隐没在夜色之中。
纷纷扬扬的雪花，在月光中染上了神明的颜色。
昏暗的巷子里并没有安装路灯，巷子口处微弱的灯光仅仅只能够让余白看清眼前那个仍在往巷子深处走的身影。
余白有些紧张了，“还没到吗？”
严臻在前面轻声笑了一下，随后转过身来揽住了余白的肩膀，语气玩味：“怎么，你怕我把你拐卖了？还是带到没有人的巷子里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感受到胳膊下余白明显有些僵硬了的身板，严臻的目的达到了。
不得不说，逗小孩真的很好玩。
虽然这个小孩跟他差不多高。
严臻揉了揉余白头顶的发旋，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一圈一圈地裹住余白已经冻的发僵的脸。
“走吧，逗你玩的。”说罢，严臻向后退了半步，继续带着余白往他的住处走。
漆黑的夜里，偶有烟花照亮天际。冬季光秃秃的树干，在夜色中显得像是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物。狂风在小巷中怒吼，发出近似野兽的吼叫。
余白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跟上了严臻的步伐。
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
严臻带余白去的住所是一间二手小公寓，五六十平米，说不上大，但两个人住也是足够了。二手房子不算贵，严臻打零工加上酒吧驻唱攒了六年钱，也就买下来了。
本来是两室一厅的构造，但严臻一个人住，没想过另一间卧室会住人，所以早就把另一间卧室改成了储物间。不过还好，另一间卧室的床算是个小双人床，前一任房主留下来的，余白比较瘦，这张床睡下他们两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那个……”严臻看着自己乱糟糟的房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直一个人住，也没怎么收拾，你把书包放床头那里就行，天晚了，洗洗就去睡吧。”
“那你……”
“哦对，洗手池下面的柜子里有新的牙刷和杯子，你拿出来用就行。“
余白刚想问他们两个人怎么睡，就被严臻匆忙的话语打断了。
“刚刚出来急，忘锁酒吧门了，我去锁一下，你洗好了上床睡就行。”说罢，严臻拿上钥匙，急火火的出门了。
余白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要先做什么。
踟蹰片刻，他选择先去洗漱。
洗手池下面的柜子很旧，里面摆的东西也很杂乱，余白找了很久才找到了新的牙刷和杯子。
余白把刘海都顺到脑后，抬头看着面前镜子里的自己，一双狐狸眼下面已经坠上了重重的黑眼圈，额头上也冒了颗痘，脸色有些苍白，根本不像个正值青春年少的高中生，反而像个虚度时光的网瘾少年。
余白疲惫地搓了一把脸，随后简单的刷了刷牙。
等坐到床上，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没有睡衣。虽然他习惯裸睡，因为睡衣对他们家来说不是必需品，所以没必要花这个钱，但是现在他住在别人家里，虽然是两个大男人，但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余白正犹豫着，“啪嗒”一声，门开了。严臻带着室外的寒气，鼻尖冻得通红。
刚刚把围巾给余白系上了，他自己再出门也忘了再要来。
看余白还傻坐在床边，严臻似乎能猜到有一点什么原因，“你先睡就行，就在床上，你要是没有睡衣的话就打开我的衣柜找一件合你心意的。我那里面虽然没有全新的了，但都是洗干净的。我一般两三点睡，还得去隔壁忙一会儿，你不用等我。“
严臻说完，从储物间里拿出了一条新被子递给余白。
余白应了一声“好“，但终究还是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自己睡着人家的床，”那你忙完了也来床上睡吗？“
严臻先是一愣，随后笑着开口道：“当然，我可不是什么舍己为人、把自己的床全都让给别人的大雷锋。“
余白这才放了放心，随后从严臻的衣柜里拿出来一件白T恤，窝在严臻找的新被子里睡了。
“明天得想办法弄张床来。“严臻在储物间里嘟囔道。
他尽量把动作放到最轻，他在尽力收拾他杂乱的储物间。在他收拾的过程中，他翻出了自己之前自学吉他的时候丢失的吉他拨片，找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日记本……
他要尽力收拾出一张床的位置来。
忙活了一通，严臻洗漱好，轻手轻脚地打开卧室门。
余白睡得很安静。
严臻轻轻上了床，躺在了床的另一边。他尽力给两个人中间留出了足够多的距离，随后闭上了眼睛，但也仅仅是闭上了眼睛，习惯了一个人睡，突然旁边有个人让他很不适应。
黑暗中，余白的睫毛颤了颤。他感受着床的另一边传来的另一个人的温度，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