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惟阿特

49、第 49 章

　　“怎么这么突然？”
　　江言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许凡没回头，轻声说
　　“不突然，早晚的事”
　　江言坐在她身边，膝盖几乎要触到对方的膝盖，许凡听见自己的声音
　　“江言，我们还会再见吗？”
　　江言果断说
　　“会的”
　　许凡侧脸去看他，眼底续满泪水，声音却很平稳，像是问着和自己无关的事
　　“什么时候？”
　　江言认真道
　　“等我们毕业，毕业了我就去找你”
　　许凡收回目光，眨眼的瞬间，泪滴滑落，江言在包里翻找半天，一张纸巾都没找到。
　　许凡用手把泪水抹开
　　“或者开学呢？”
　　这回江言看着许凡，半晌才说
　　“你会后悔的，我们也许会吵架，那时候你就会后悔的”
　　许凡反驳道
　　“那现在呢？现在我们就不会吵架了吗？你现在后悔吗？”
　　江言移开目光，看向辽阔江面，许凡又说
　　“而且你怎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们只是朋友，有什么后不后悔的，对哦，江言，我们只是朋友”
　　江言回过头来，开口的瞬间发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左脸滑落，下雨了。
　　“对，我们只是朋友，你没必要追着我走”
　　许凡一听这话就火了，被戳中心事后恼羞成怒，她是在追着江言吗？也许是吧。
　　但江言轻飘飘的话说出来，就显得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许凡：“好的，拜拜”
　　说完也不动，挪开位置往旁边坐了坐，江言叹息一声，打开刚在路边买的雨伞，撑在许凡头顶。
　　许凡往下坐了一阶，江言跟着挪过去。
　　许凡又往下走，江言又跟上。
　　如此反复几次，许凡终于怒了
　　“滚啊！跟着我干什么？你老追着我干嘛？”
　　江言：“你这样会感冒的”
　　许凡：“关你屁事！”
　　说着站起身朝下跑去，一直到离开台阶，跑得太猛有点刹不住车了，直直地朝江面奔去。
　　江言一看赶紧扔开雨伞，三步并两步伸手拉住许凡，将人扯回来。
　　许凡声音闷闷的
　　“不要占我便宜！放手！”
　　江言没放，许凡把脸埋在对方胸口，江言伸手环住对方的后背，许凡手臂抵着不断挣扎。
　　但她的力气没对方大，挣两下挣不脱。
　　江言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凡凡，毕业的时候我就去找你，去你想去的城市工作，我们现在还太小了，那么多”
　　江言哽咽了下，才继续说
　　“那么多人，在一起三年五载，那样没意思”
　　许凡：“那什么有意思？永远不在一起就很有意思是不是？”
　　江言搂着她摇头，喃喃着
　　“我怕你会后悔，你会后悔没和阿粥在一起的，你会后悔的”
　　许凡奋力推开他大骂
　　“你管我后不后悔？我现在就后悔了！我就不该认识你，你不想后悔，那希望你这辈子都别做后悔的事！”
　　雨水打湿头发，几乎和泪混在一起流下来，许凡说完转身就走。
　　路过的人群纷纷找地方躲雨，站在远处看一对年轻人站在大雨中吵架。
　　江言赶忙追上她，许凡停下脚步，问
　　“干嘛？”
　　江言递上一个盒子，许凡没接，怒极反笑道
　　“你不是很忙吗？消息都不回，有时间买这个？”
　　江言解释道
　　“你的，生日礼物”
　　许凡嘲道
　　“礼尚往来？行啊，我谢谢你”
　　说着伸手一把抢过，没有打开看，这才注意到江言又戴回了那条手链。
　　许凡没有停留，江言的油盐不进和分别带来的悲伤惶恐混在一起，这个暑假不是她多年来期待并想象的样子。
　　年少的她并不知道，自己还会去什么地方，见到些什么人，一如那时。
　　江言跑着把伞递给她，许凡死活不接，跑进远处的地铁站。
　　江言看着许凡远去的背影，重新走回石阶上坐下。
　　大雨来得急去得快，傍晚太阳落山时，又照得江面一片波光粼粼，金光闪耀。
　　身后的游客又多起来，老年合唱团弹唱着俄国民谣，江言失魂落魄地独自坐着，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
　　两人没有道别，那天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年少相遇时，奢望厮守一生的姑娘了。

　　夏天的雨来去匆匆，晚上已是一片晴朗夜空。
　　次日许凡和周蕙打车到机场，天气和去年抵达的那天相似，除却一年时光飞逝以外，好似一切都没有改变。
　　飞机准时起飞，飞跃云层，在蓝天之下，准时降落在机场。
　　许凡终于回到阔别一年的家。
　　家里三套房子周蕙得到两套，包括她们从前住的那一套，许凡把行李甩在客厅，和周蕙把卧室简单收拾一番。
　　晚上则跟阿粥和其他同学出门闲逛，彻底没了束缚。
　　许凡被江言说中，真的感冒了，夏季感冒尤其难受，每日昏昏沉沉。
　　周蕙和小姐妹出门逛街喝茶，对接工作，许凡就和阿粥，今天你家明天我家地腻在一起。
　　是夜，阿粥家
　　“去西藏？怎么样？”
　　许凡思索道
　　“我在感冒诶”
　　阿粥对西藏并不执著，闻言道
　　“又不是明天就去，你喝点红景天养一养”
　　许凡努努嘴，转过来趴在阿粥身边，提议道
　　“要不然当个背包客，去流浪吧”
　　许凡幻想自己背上行囊，整装待发，哪辆车先来就去哪里，阿粥听着哪辆车先来就去哪里，疑惑道
　　“那这不是，逃亡吗？主打一个出人意料？”
　　许凡：“……”
　　阿粥随口道
　　“去看冰川，草原骑马，海边捞鱼……”
　　许凡眸光一闪，坐起来
　　“捞鱼？去捞鱼吧！做个渔民，打出来鱼就当晚饭！”
　　阿粥：“那就去看海，在国内？”
　　许凡听出阿粥的言外之意，笑道
　　“也可以在国外”
　　阿粥和许凡对视一眼，立刻打开房门对楼下大喊
　　“妈妈！妈妈！妈妈！”
　　阿粥妈妈嗓门很大，正在楼下看电视，闻言抬头，吼道
　　“干什么？大半夜的你又要哪样？”
　　阿粥：“我和凡凡决定毕业旅行去国外”
　　阿粥妈妈：“带着我吗？”
　　阿粥：“当然不”
　　许凡在一旁微笑表示不关我事。
　　阿粥妈怒道
　　“那你问我干什么？爱去哪去哪！”
　　阿粥得到首肯，连夜和许凡去她家，周蕙出门喝酒去了，三人恰巧在楼下相遇。
　　周蕙闻言沉吟片刻
　　“保证安全，去哪都行，报个旅游团”
　　两人连连点头，于是本来准备睡在阿粥家，就变成了睡在许凡家。

　　阿粥躺在床上，裹着许凡的绿色凉被，看对方不住摩梭手中的红色扁盒，便道
　　“这什么？你爸送你的毕业礼物？”
　　没等许凡接话，阿粥又道
　　“也太抠了吧”
　　许凡无奈地起身，拿着盒子躺在阿粥身边
　　“江言送的，生日礼物”
　　阿粥一下子来精神了，腾一下坐起来
　　“是什么？你看过没有？”
　　许凡摇头，阿粥恨铁不成钢地说
　　“那留着干什么？你不打开看看他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情书啊，什么的？”
　　许凡乐了，说
　　“他才不会的，他这人墨迹的很”
　　阿粥煞有介事地点头
　　“也是，哎呀你快打开看看，是什么是什么？”
　　许凡只好打开。
　　那天回去以后她就把这盒子塞进箱子里，到家后又拿出来扔在抽屉里，眼不见为净。
　　但每天还是忍不住会想起来，一想起来就把盒子拿出来看看。
　　阿粥的话让她脑海中霎时飘过，把情书塞在玩偶肚子里和初恋表白，多年后初恋已然为人父母，孩子无意间扯破玩偶，才发现当年喜欢的人原来也在暗恋自己这种戏码。
　　房内只开了一盏壁灯，纱帘拉起，空调声呼呼作响。
　　许凡和阿粥盘腿坐在床上，屏息打开盒子，想看江言究竟送了什么。
　　打开后，阿粥失望地
　　“啊——什么啊”
　　里面安静躺着一件被红色编织绳串起的金饰，是个圆润可爱长约两公分的金色箭头。
　　许凡也很迷惑
　　“这是什么？”
　　阿粥安慰道
　　“小问题小问题，好歹是纯金的，他不是吧？这么早就步入送金子的行列了？”
　　许凡：“……去他的”
　　说着，还是摘下手上的手表，让阿粥把这个帮忙戴上。
　　阿粥不问，也不点评，知道两人无始无终，转而继续做旅游攻略。

　　出分那天，王子刚又给每个学生都打了电话，和家长沟通报哪里的志愿。
　　许凡心里有数，总分和她估得差不多，填好志愿后，打开微信。
　　点进江言的页面犹豫片刻，对方的消息传来。
　　“报了哪里？”
　　许凡：“不告诉你”
　　紧接着又说
　　“也不用告诉我你报了哪里，不想知道”
　　说完就返回，刷新后台，关闭手机。
　　江言：“……”
　　林意和时盈盈在小群里呼叫许凡
　　“盈盈要留在家里诶，凡凡你报了哪？”
　　许凡实话实说，林意感慨道
　　“我可是拼了一把，祝我成功”
　　许凡笑道
　　“考都考完了，不然祝你逢赌必赢吧”
　　时盈盈接上队形
　　“您逢赌必赢”
　　林意嘿嘿一笑，三人转而开始聊起别的。
　　虽然许凡和江言没说上两句话，但人还是感觉很割裂。
　　半为长达八十天的暑假和即将到来的旅行感到愉快，半为开学也见不到江言而失魂落魄。
　　江言看似挺忙，从林意处得知许凡的志愿后，也不再纠缠。
　　许凡刻意让自己每天都过得很忙，起得早就晨跑，睡得晚就散步，和阿粥约着其他同学泡网吧、剧本杀……
　　反正无论干什么，别闲着就好。
　　一闲下来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江言在干嘛？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不说话？他也会这样想自己吗巴拉巴拉巴拉……
　　这种想法极其有害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