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笔小凉》囚厨鸡

5、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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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古时期，盘古开天辟地。岁月流转，又过了不知几百万年，世界孕育了人，也孕育出了精怪。

　　一朵白色的玫瑰突兀地开在山峰顶上。山顶没有遮蔽，狂风阵阵，叫这朵玫瑰几乎被折断。
　　一只毛茸茸的黑色巨爪，十分手欠地拨了拨玫瑰。
　　便见那玫瑰气得大叫，原来这玫瑰也成了精。

　　“你干什么！”玫瑰说，“好端端的欺负我这样一朵娇花！”
　　黑豹不吭声，低下头来嗅闻，弄得玫瑰又痒又害臊。
　　“你不要装了，”玫瑰说，“我知道你听得懂。”

　　那黑豹面无表情地坐在玫瑰身边，好一会儿，才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人。
　　狂风将玫瑰吹得几欲折断。他生气地大骂：“我快被你弄骨折了！”

　　玫瑰一抬头，看见黑豹化出的人形，愣了愣，声音小了些，“真是的，好疼啊。”

　　“我长得很可怕吗，”那人敏锐地察觉到玫瑰的变化，“怎么看到我的脸，声音就忽然变了。”
　　玫瑰瞪了瞪他，“对，你可怕极了。”

　　那人顿了顿，轻轻坐在玫瑰身边，干巴巴地说，“你不要怕。”

　　真是没情商，也不会说话，更不会安慰人，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玫瑰心想。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可以说话的，玫瑰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我都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夜夜对月潜心修炼，刚能化人形，就莫名其妙被弄到这个世界里来了！”
　　“结果不要说化形了，动也动不了！”
　　“还有好多奇形怪状的植物，根本没办法沟通！”
　　“现在这个世界搞不好是盘古开天辟地的创世之初吧！到处乱糟糟的，又什么都没有！”
　　玫瑰很夸张地抱怨。

　　那人静静地听，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听着听着，时不时恶趣味地用手碰一碰他的花瓣。
　　“你干什么呀，”玫瑰说，“干嘛老是摸我啊。”
　　那人却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好凉。”

　　玫瑰有些难过，“对啊，因为我是玫瑰来的，我和你又不一样。你不用修炼就已经是哺乳动物了，本来就热热的。我很努力地修炼，好不容易能化形了，一睁眼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天都要塌了。”
　　“这儿的环境一点也不适合我，我根本就修炼不了。”玫瑰喋喋不休。

　　那人听着听着，像是觉得无聊犯困，闭上了眼坐在原地休息。玫瑰有些想生气，觉得这人不好好听人说话真是没礼貌，又不敢真的生气，怕好不容易有人听自己说话，自己一生气，就把人气走了。
　　玫瑰小声嘀咕：“要是我能多采些清晨的露珠就好了，这样我应该能快些好起来，不至于那么虚弱，风吹一吹都快折断了……”

　　来到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玫瑰灵力锐减，总容易犯困，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人，更没有什么黑豹。
　　玫瑰愣了愣，无言地望了望天，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落寞地理了理自己的花瓣，抖了抖身子，将花瓣上的露珠吸收。想着自己不能移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个生灵同他聊天，听他说话。他可能直到死都是惨兮兮的孤身一朵花了。

　　玫瑰悲伤地想了一会儿，开始点着脑袋打盹，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毛茸茸的黑色巨爪，十分手欠地拨了拨玫瑰。
　　玫瑰一个激灵，看着眼前的黑豹，没有生气，反倒激动地问：“你去哪了呀！”
　　黑豹没说话，只是又化成了人，伸出手掌，掌心悬着一团露水。

　　“给我的吗？”玫瑰小声询问，“你刚刚是去帮我找露水了吗。”
　　那人点点头，掌心的露水向玫瑰飞去，玫瑰喝了个饱。

　　“谢谢你呀，”玫瑰恢复了许多精力，扭捏地问：“我要怎么称呼你呀。”
　　“煜绥。”那人说。

　　玫瑰不知道是哪两个字，那人就一笔一划地写在玫瑰身旁的地上。玫瑰探头望了望，上下左右的好多笔画，于是羡慕地说：“好名字。”
　　“你呢？”煜绥问。
　　“我没有名字啊，”玫瑰说，“不然你帮我起一个吧。”

　　煜绥又手欠地拨了拨玫瑰的花瓣，只是比起初温柔了许多。花瓣冰冰凉凉，是很柔软很细腻的触感。
　　“叫你小凉吧，怎么样。”煜绥说。

　　玫瑰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随便，想要个更像人一点的。但煜绥看起来很认真，他想着还是不要让人扫兴，于是很高兴地说：“好啊。”

　　夜晚，玫瑰冷得瑟瑟发抖。
　　“干嘛，”玫瑰瞪着带着探究目光的煜绥，“我有在修炼，自然有人的五感，肯定也会怕冷啊。”
　　煜绥没有说话，只是又伸出手掌来，腾的化出了一道火焰。

　　“哇！”玫瑰很捧场，“你会搓火啊！”

　　玫瑰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很烂的谐音梗：“你好火豹啊！”
　　说完便在一边被自己逗笑出声。

　　煜绥没有跟着笑出声，但火光之中，玫瑰能若隐若现地看见他微微勾起的嘴角。
　　玫瑰以为煜绥是冰山美男形的，或者外冷内热型的，但相处久了，煜绥其实好像也会有很可爱的一面。

　　每一天，煜绥都要为他采集露水。玫瑰皱着眉假装说露水太冷，喝得他胃疼，煜绥便真的呆呆的要用火烤热给他。
　　“笨蛋，”玫瑰说，“我还没有化形，哪里来的胃嘛。”

　　煜绥脾气很好，被开玩笑也没有不高兴，也只是看着玫瑰笑。

　　山风袭来的时候，煜绥会用衣袍为他挡风，夜晚气温骤降，煜绥会动用法术给他烤火。

　　他们一起度过了许多许多天，看了许多许多次的日升日落。一起在夜晚抬头看璀璨星河，一起在白天看成排飞过的候鸟。
　　“真好啊，”玫瑰靠在煜绥原身暖融融的黑色绒毛中，望着天空的鸟儿：“可以飞，可以拥有那么广阔那么自由的天空。”

　　煜绥想了想，说：“我也会飞，我带你飞一次，好不好。”
　　玫瑰很高兴地答应，然后又有些落寞地说：“可是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化出人形。我是玫瑰，在化形之前只能扎根在这片土地。”
　　煜绥于是说：“那等你能化形了，我就带你飞一次，好不好。”

　　玫瑰心里痛痛的，很干涩地回了句“好”。他感觉自己像被自己的刺扎到似的。可是明明他还没有人形，应该没有心才对。

　　玫瑰不敢告诉煜绥，他感觉自己活不长了。
　　灵力一直在飞速地衰减，即便煜绥每天为自己带来丰盈的露珠，也是杯水车薪。
　　一个原本就不属于玫瑰的世界，最终会失去玫瑰。

　　“小凉，你怎么有点透明。”煜绥将手伸到玫瑰身边晃了晃，有些疑惑地问。
　　玫瑰有些慌乱地低头，“有吗。”
　　煜绥定定望着他，玫瑰仿佛干坏事被戳穿似的，不敢抬头。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呢？”煜绥轻声问。
　　“没有用的，”玫瑰小声回复，“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

　　他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玫瑰，可能也因此，最初的煜绥才会对他这样好奇。

　　他想给煜绥留下最好的印象，他想当一朵漂亮的、坚强的、活泼的、讨人喜欢的玫瑰，要以后煜绥想起他，都是很有生命力的快乐回忆。他不要在煜绥的回忆里当一只哀怨悲愤的玫瑰。

　　“我想想办法，”煜绥有些干涩地说，“我去想想办法……你是什么花？”

　　玫瑰于是面不改色地挺起腰肢，说：“玫瑰，我是一朵漂亮的白玫瑰。”

　　煜绥静静望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玫瑰被望得心虚，只好坦白：“好吧，严格来说，其实不是玫瑰，是月季。”

　　煜绥还是不说话，玫瑰羞愧地低着头，几乎将自己的花瓣插进土里， “好吧，而且应该也没有很漂亮。”
　　山风吹过，煜绥下意识地抬手，用厚重宽大的衣袖为他挡风。

　　“很漂亮的。”煜绥说。

　　要是自己会脸红，应该已经从白玫瑰变成粉玫瑰了吧。玫瑰心想。

　　玫瑰很后悔在最后的几天告诉煜绥真相，这样自己在离开之前，起码还能多和煜绥呆在一块。
　　煜绥上山下海地寻找方法，陪伴玫瑰的时间变得少了起来。可是直到最后，煜绥还是没能找到办法让玫瑰留下来。
　　玫瑰走的那一天，已经透明得气若游丝。他靠在煜绥的怀中，在山顶看了最后一次日落。

　　“我一定能找到办法。”煜绥的声音和平常很不同，带了一点难以察觉的颤抖，“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不一定是魂飞魄散，也可能是回到原来的世界，也可能是转世……我会想办法的。”

　　“好啊，”玫瑰已经快要不能说话，但仍然温言细语地哄着他，“你一定有办法的。”
　　“不要难过了，”玫瑰想让煜绥换个事情思考，便说，“不如想想万一我哪天变成人形了，你认不出我该怎么办呢？”
　　“不会的，”煜绥笃定地说。

　　玫瑰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消失了，已经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一切，稀里糊涂地同煜绥说话：“好吧，那万一我认不出你了怎么办呢？”
　　煜绥怔了怔，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玫瑰被他认真思考的样子逗笑，艰难地说：“没关系的，到时候你就一直说你爱我，我就能再一次爱上你了。”
　　玫瑰说着说着，快要撑不住了。他忍不住抱怨说：“唉，我居然先向你告白了，我太笨了，本来想诓你说几句好听话的，我……”

　　“我给你留一片花瓣，好不好？”玫瑰说，“我还剩最后一点法力，我给你留一片我的花瓣。”

　　浑圆的太阳渐渐西沉，也收回了温暖与希望。天空变得深蓝，黑暗渐渐浓如墨水。

　　煜绥独自坐在山顶，身边没有那朵聒噪又可爱的玫瑰。

　　只有一轮如血的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