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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熙和纪事(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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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最前面:我理解南北朝的背景,也理解那个背景下的人的选择。只是琬不是无神论者,他是一个当了一百多年的阿飘突然重生的,所以他的很多行为是在他自己的视角下自己的因果循环的选择。
高孝珩听完宇文宪的讲述之后沉默许久,最后也只是沉默的拥抱着他。
以前自以为读了不少书,不说比得上三曹四萧可也不至于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可如今……前世为人作嫁,身死国灭;今生壮志难酬,困于方寸……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
“广宁……抱歉……”
高孝珩却没料到是宇文宪先说话了,有些不知所措。
宇文宪抱着高孝珩,许久才又说了一句:“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高孝琬肯定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可不管他到底是不是为了把忠孝仁义的皮再糊上来,他起码在行为上善待了周、陈、梁、魏的前朝宗室们,尤其是……他可能知道若是境况调转会发生什么……
今年的新年贺表可以写得再诚恳一点了!
高孝珩任由他抱着,纠结许久,还是把高孝瑜写给他的信拿出来了。
“那个……你看看……”
宇文宪接过信看了起来,看完无奈扶额:豆罗突可真是……
算他命大!
“大哥说了,人没事……”
“我知道……”
高孝珩有些纠结地问:“这边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们先回邺城?”
“好!”
宇文宪对此倒是很赞同,毕竟虽然豆罗突那小混蛋没真出事,可他也实在是不放心继续在外面待着了。
两人紧赶慢赶的回了邺城,只是刚一进城就有人来找高孝珩,说是河南王有请。
宇文宪对高孝珩说:“你先去见大哥,我回府换身衣服去见陛下。”
“可……”
“豆罗突那小混蛋闯了这么大的祸,身为兄长我总该进宫谢罪。”
可还没等高孝珩说什么,来日却是一脸为难:“郡公,大王说了,务必要请您一起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跟着那人一起去了河南王府。
进了府,跟着侍从来到书房,却发现不止高孝瑜在,高绍信也在。
高孝瑜见二人进来,起身过来拍了拍宇文宪的肩膀,说:“一路赶回来辛苦了,绍信有事要跟你说。孝珩,跟我出去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等高孝瑜和高孝珩出去之后,高绍信非常郑重地向宇文宪行了一礼。
“宪哥,我和豆罗突在一起了。之前……最开始的时候是我不好,让他和三哥之间有了误会,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宇文宪:“……”
虽然,他在看见高绍信的时候突然有点理解高孝琬为啥有的时候看他的表情无语了,可真说起来这事确实是……嗯……怎么说都不能说是高绍信的锅更大。
“殿下……”
他话还没说,书房门却又被推开了,闯进来的居然是宇文直。
“豆罗突?!!”
“豆罗突?!!”
宇文直顾不得生气高绍信明明说好的,却还是先来见了宇文宪,指了指门口对高绍信说:“你先出去,我这也有事,挺急的!”
“啊?”
高绍信有些懵,可看着宇文直那严肃的表情还是出去了。
等人出去之后宇文直的表情更复杂了一些,说:“你要骂我闯祸了也行,反正事情是我先干的。”
宇文宪想起种种事情,终究说不出太生硬的话,只是说:“好在事情都过去了,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好好的?”
宇文直有些诡异的看了他一眼,这家伙从前虽然喜欢和稀泥可这事也不小啊,他就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突然问:“你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
“那就是有了。”
好歹是一个爹生的,虽然关系一般可宇文宪到底有没有事他还是能猜出来的,顶天算是猜不出具体是什么事。
“能说吗?”
“我……”
“和朝堂有关?”
“不算是……”
宇文直心中闪过一丝念头,鬼使神差地说:“那就是和鬼神有关?”
“是……不是……”
宇文直见他这样,不再追问。
他隐隐猜出了可能和什么有关,如果……
他站起身,临走到门口说了句:“我无所谓,不过你自己想清楚,广宁王对你其实挺不错的。”
“我知道!”
“那就好,我和他是一个爹妈生的,要是……会发生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得到,你自己好自为之。”
水榭
高孝瑜看着跟他下棋还心事重重的高孝珩,冷不防地说:“你说……河清二年……”
高孝珩手中的棋子“啪”的一声滚落在棋盘上,落子的位置却正好是两方的死局。
高孝瑜垂眸,将那枚棋子捡起来放了回去,说:“你还知道些什么,告诉我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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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孝琬正看着奏折们,突然听见内侍通报:“新安郡公求见。”
高孝琬手上顿了一下,难得的面对宇文宪有点情感复杂:以前就是很单纯的才华上很欣赏但是也很无语。
“让他进来。”
宇文宪进来之后,却在内殿对高孝琬行了个按理说是该在大朝会乃至祭祀之时才行的大礼。
“当年,臣第一次见陛下之时陛下曾经问过臣一个问题,臣今日,有了答案。”
“陛下宽宏仁雅,是古之未有的圣君……”
高孝琬听着他这番文采很不错的奏对,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了也只能很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你专门进宫就是为了给朕歌功颂德的?”
“臣……”
宇文宪还想说什么,外面却有内侍急匆匆进来在高孝琬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高孝琬蹙眉,对宇文宪说:“你先下去,朕还有事要处理。”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内侍进来通报:“启禀陛下,河南王求见。”
“让大哥进来。”
高孝琬心中疑惑:刚才内侍说的是高湛去了太庙,在六叔的灵位前长跪不起。现在大哥又进宫了,这是出事了?
高孝瑜进来之后也给他行了个大礼,让高孝琬怀疑今天是不是起床的时候没找人算一卦。
然后就听见高孝瑜郑重其事地说:“臣请陛下治罪!当年臣错信他人,几乎导致社稷倾颓,七庙尽隳。幸得陛下神武明断,才有今日之功。陛下以一己之力,保宗庙社稷,一统天下,开太平盛世,臣却屡次拖累……”
“大哥!”
高孝琬打断了高孝瑜的话,他隐隐猜到今天为什么会这么诡异了。
“大哥,我们是兄弟!当年兄兄遇刺,是大哥护着我们平安长大,我们兄弟之间没有谁拖累谁。我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因为大哥从小护持教导,是后来襄助朝政;是二哥坐镇后方让我没有后顾之忧;是四弟五弟陷阵破敌,身先士卒;是六弟死守寿阳,让王琳有机会大破陈兵。”
“而且……我就是我,这条路也是我自己选的,我也没后悔过!大哥,做你的弟弟,很好!”
刚回来的时候高孝琬也总是从噩梦里惊醒,也恨过很多人和事。可后来不管是为了六叔的遗愿也好还是为了不让大哥伤心也罢,他起码没疯。
再后来,发现走到了那个位置上之后路就是自己走的了,他不需要去学谁,像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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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庙
高孝瑜走进大殿,看见高湛还跪在那,冷声说:“滚起来!”
高湛转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回头。
有的事确实是……自己看自己都觉得不能忍的……
高孝瑜过去一把将他扯起来,说:“你不要名声无所谓,可别让陛下让满朝非议!”
高湛任由高孝瑜将他一路拽回了王府,等到了水堂边才说了句:“你……”
谁知他这句话还没说完,高孝瑜就一拳朝他砸了过来。
高湛偏过头,却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他现在反而怕高孝瑜不打他了……
春日里正是柳絮飞扬的时节,靠近水堂边难免有些花粉柳絮之类的。
高孝瑜看着几乎要喘不上来气的高湛捏了捏拳头:现在是把人扔进水堂或者就这么让他气疾发作,还是……
算了,无缘无故死了个宗王,还是献明皇后嫡子,天子的亲叔叔没个正当理由圆不过去。
孝琬已经够不容易的了,不能再给他找事了!
他从腰间拿出常备的药塞进高湛嘴里,让他把药咽下去,冷冷地说了声:“传医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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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直和宇文宪临湖而坐,宇文直听完宇文宪说完最后一句话实在忍不住说了句:“他有病吧!”
“你都这样了,他还给你个‘炀’的谥号?”
啊,对!他读书少,但也知道“炀”是什么意思。
好内远礼曰炀;去礼远众曰炀;好内怠政曰炀;肆行劳神曰炀;去礼远正曰炀;逆天虐民曰炀!
就……离谱!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本来关系也就这样了。可宇文宪……宇文赟是真不怕报应吗?
宇文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豆罗突,没事了,就当是一场梦,都过去了。你……以后开开心心的,和绍信好好的,嗯?”
宇文直把头撇向一边,好半天才说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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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安王府
宇文直看着还在处理文书的高绍信转了转手里的镇纸,说:“我想出去转转。”
高绍信点头,只是忍不住叮嘱几句:“也好,就是记得带人出去!邺城里也不是每处都安稳的。”
带着王府的亲卫出去,想来应该也没人敢欺负他吧?
宇文直笑得开心,答应一声出门了。
“宇文赟!”
宇文赟正在府内和几个侍女调笑,突然听见一声怒喝,转头就看着宇文直手里捏着马鞭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
侍女们尖叫一声,四散跑开。
宇文赟也想跑,宇文直的鞭子已经抽到他身上了。
虽然给自己折腾了给大事,骑射在兄弟中也不算出众,可他到底是真见过刀兵的,比宇文赟这个真养在深宫中的还是不知道强了多少。
起码军中怎么抽人宇文直是真会的!
宇文赟倒是也有几个忠心的侍婢匆匆赶来,可……
高绍信给宇文直带在身边的侍卫是当初跟他守寿阳的,百保鲜卑中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而且吧……最重要的是脑子机灵,一边帮忙拦着人,一边使眼色让人赶紧去通知高绍信,还一边高喊:“大人您消消气,侄儿打一顿没事,别气坏了身子!”
高绍信匆匆赶来,看见宇文直好好的站在那松了口气,却还是问:“你没事吧?”
躺在地上的宇文赟听见这话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明明有事的是他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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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殿
高孝琬哭笑不得看着宇文直,叹了口气:“行了,长辈教训晚辈没什么,可你下手能不能注意分寸?罚俸一月,下次注意轻重!”
这小家伙……给人抽的浑身上下每一块好肉……
宇文直很干脆利落的领了罚,皇帝陛下的意思就是把这事定性了,也给收了个尾,以后谁也别想拿这事做文章。
至于那一个月的俸禄……反正大不了他下个月继续去吃高绍信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