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火焰擦开乌云 ...
-
余莫图忐忑不安地搜着成绩，心脏砰砰狂跳，一边想着“考试翻车”这件事不应该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边又期待分数是否还能再比预期涨点——在心理斗争的疯狂驱动之下，他颤抖着输入准考证和密码，余莫图崩溃地瞪着成绩页面僵硬而缓慢地持续转圈加载，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人生中最煎熬的片刻。
该死的怎么这么卡。
余莫图面色很难看，烦躁地甩着鼠标，一个劲儿地点击刷新，当页面弹出浙江省大字的时候，他还未来得及眨眼缓冲，英语分数就当场跳转到眼前。余莫图当即头皮发麻，血压突然升高，心猛地一惊。他莫名其妙地感到一股凉意袭来，下意识地颤着鸡皮疙瘩。
当看到“英语140”后，他恍惚了些许，才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顷刻间松弛下来，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有变动喏？”章春萍紧张地从机房讲台走来，小心翼翼地问着余莫图。
“没有，和估计的一样，是140。”余莫图笑道，“我感觉我可以把它放了。”
还没等章春萍放下心来，旁边的顾笑开始尖叫，直接整得陈彩华手忙脚乱从前方地侧着身子挤来，等她看见顾笑英语是115分后，她白了个眼，没好气地笑骂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考砸了。”
“老师，超出我预期啦。”顾笑兴奋地拍手给自己鼓掌，“天天背单词果然是有用的，第一次英语能考这么高的成绩！”顾笑喜不自胜地在机房众目睽睽之下嗷嗷了几嗓子，拉着余莫图欢呼雀跃地原地跳动。
“Congratulations！”陈彩华也有些喜出望外地揉着眼睛。在七月份时，顾笑的高二期末考试堪堪只能考83分，一个暑假后分数蹭蹭暴涨，各种紧随而来的联盟考试里，英语单科排名高歌猛进一路狂飙，硬生生地跟住了学校的复习节奏。
“老师我也想放了。”顾笑说完，直接遭到陈彩华的一顿爆锤。
“你就想想吧。”余莫图翻了个白眼，弹开顾笑的手，把他一把按压在椅子上，轻拍着他的脑袋，“进步空间还有这么多，再多背几轮3500去，你再涨十分都不是问题。”
陈彩华笑着点头称是：“顾笑你就再接再厉吧，反正英语115可以当保底了。明年肯定还考读后续写，英语提分算是最简单的科目了，你这半年再努力努力，进步提个十几分肯定不是问题。”
顾笑嘻嘻哈哈地应下，使劲双臂张开，猛地拽着余莫图一把抱住。
自习课上，章春萍清了清嗓子，敲着黑板开口道：“所以英语的最终成绩都已经出来了哈，我当时转了一圈，好消息是咱们班没有出现倒扣分的情况，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全班听了，也都纷纷喜气洋洋地鼓掌互相表示祝贺。
“安静啊。”章春萍环顾扫视了四周，抬扶着金属框眼镜，等全场都安静下来后，她很郑重地说道：“接下来学校会下发一张表格，每个人都要填的，这是关于你一考的四门成绩，哪些要放的，哪些要继续提分。大家都要慎重考虑好，我知道咱们班很多同学都考砸了，但我的建议是不要抱着四门并驾齐驱的想法，最好能舍弃掉一门，这是战术策略。”
“咱们还有半年时间，战略性地抛弃一门，比其他全部都学的考生要轻松得多，接下来的数学才是重中之重！能少背一门是一门。”
“有想法的同学可以课后到办公室找老师，宋段长已经把咱们全段每个人历年的单科排名都整理好了，实在没有思路的，可以找我和其他任课老师去了解下你这几年的学习情况。”
“再说一遍啊，如果真的不甘心，想四门重新再战的，老师们都是很尊重你的意见的，毕竟高考这种关乎未来的事情——”章春萍顿了顿，换气继续说道，“我们是旁观者，只能尽全力帮你，但这条路到底怎么走，还得要靠你们自己。”
“表格填好后记得签字，周末带回家跟爸妈商量好，让家长核实签字后再上交到我这，我到时候再跟家长核对。”
章春萍很温柔地笑着说：“最近这十来天，实在人心惶惶的，大家辛苦了啊，咱们继续冲刺。”
“好嘞！”顾笑带头，魏翔霖跟着起哄，班级沉重的氛围也是缓和了不少。
“莫图大神赐我力量！”顾笑搭着两块橡皮擦，把余莫图的校徽摆正，很诚恳地拜了拜。
王琳见状，也跑来双手合十地虔诚鞠躬，然后又对着余莫图弯腰致敬；刘媛媛与辛茜两人用力地握住余莫图的手，满脸崇敬地死死掐住，一脸真挚地兴奋嚷嚷着：“信莫图得永生，大文皇帝，受小的一拜！”
“......”余莫图感觉她们手里要是再插几根香，地上摆放几块蒲团，她们绝对会当场原地跪下，直接把自己送成得道飞升。
如果是顾笑——算了，他现在干的事情已经如出一辙。余莫图满脸黑线地尬笑，抓着顾笑的头发一顿无情乱薅：“哥们你别玩抽象了，我要被你尬死了。”
距离第二场晚自习上课还有10分钟，三班总算是结束了班会。王欣星迫不及待地一路小跑下楼来到六班门口，她在后门探头探脑，朝着余莫图招手示意。
“图哥有人找你。”黄德海在门外见状喊道。
余莫图见到王欣星，很欣喜地出去说道：“你咋样啊，你们班是不是考的很好？”
“差不多吧，当场就拍板了。我们班每个人起码放了两门，人人都有个100或者97分在身，全都放掉了。”王欣星笑着说，“我物理这次超常发挥考了94，学得实在太痛苦了，生物化学都是97，英语考了137。有这次的保底垫着，我明年压力都少了很多。”
“PS我们班分数挨得都挺近的，主要是还是看数学语文吧。听说你考的特别好，这次分数没有影响到你吧？”
余莫图摇着头哈哈道：“没，我估计就只用学地理了，剩下的英语政治历史都不用学，等半年后考前再去翻一下书，去当个分子占坑位。萍姐是这么跟我商量的，反正不考白不考。”
王欣星点点头，“你这次四门排名直接起飞到全段第20了，比我们都要厉害，当初那些嘲笑你选大文的直接被啪啪打脸。”
余莫图内心很得意，又特别的沾沾自喜扬眉吐气，他尽力压着嘴角，很淡定地客套，“还好啦，后面的数学语文才让人头疼。”
“我会一直关注你的作文的。”王欣星竖起大拇指，“余大文豪，老班每次考试都要分析你的作文，你的名言名句好多人都会背了。”余莫图一阵莞尔，咧着嘴很自恋开怀地接受过赞美。
在分班前的实验班里，到现在仍跟自己常有来往的朋友也不算很多，更多的只是走廊遇见后的微笑点头之交，互相挥着手打个招呼然后各自离去。
余莫图对此并不介意，毕竟43个人的集体，只短暂地相处过一年多，然后就长久消失无踪，彼此仿佛都只活在他人的口中，早就成了熟悉的陌生人。就连招手示好与开口叙旧都显得有些奢侈。
余莫图不知道为什么，再怎么聊得开的无话不谈的朋友，都因为沉默太久的断联而生分。余莫图知道自己很怂，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自从分班之后来到大文班，开始的那几天，在食堂遇见老同学，他突然就没了那种想要蹿上前去蹭餐桌的冲动。
「怎么了？」顾笑端着盘子疑惑道。
「你是看到空位了嘛。」
「没有。」余莫图摇摇头。
因为害怕和怯懦，自己失去了很多东西，余莫图心里一清二楚。
不敢迈步是害怕得到冷眼和疏离，因为预设过太多的阴影，索性从源头就终结会来得更好。沉默总是充当保护色的，做一个隐形的变色龙也无妨。
可每当想要踏出舒适区，再次鼓起勇气时，余莫图感觉身边又再度传来了不屑的质疑与嘲笑，它们此起彼伏地入伍，沉甸甸地包裹住耳膜和鼻腔，窒息到让他手足无措。
「在大文班也要加油噢莫图！每次考试我都会关注你的范文的！余大文豪！」
周末微信发来一条消息，余莫图愣了愣，他这周其实已经收到王欣星给的明信片了，他突然有些感激。
「谢谢你哈哈，文豪不敢当。」
「加油（狗头表情）。」
好像，和以前的朋友重新拾起线下的联系，一直都是对方主动的吧。
余莫图思索个半天，却只能得出这个滑稽的结论。
该说自己是太社恐，还是说太害怕遭到拒绝。仿佛远离社交这件事，倒是能成为了余莫图的庇护所一般，可余莫图又从不拒绝他人给与自己的好意。相反，他满心期待地打开了大门，一脸希冀地端正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等候着他人的探访与招手。
他的串访打开你的城门，寒暄与热情，融进了暗无天日的冬天。
火焰擦开乌云，燃起一片天。
这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啊啊我数学要是不懂，还能上楼找你问问题嘛？你数学超级厉害。（双手合十表情）」余莫图终于鼓起勇气，忐忑而带着试探地问道。
「当然啦，我们是朋友啊。」对方秒回复。
原来一切会是这样豁然开朗。
“上课了，我先走了拜拜。”王欣星摆着手，雷厉风行地跑上楼。
余莫图坐回位子，顾笑凑了过来，一脸玩味地说：“你俩有新进展啊，要考同一所大学了吗？”
“什么跟什么——”余莫图哭笑不得，“问了下我首考情况，你脑子里别装些乱七八糟的。”他一边说着，一边佯装轻拍着顾笑的胳膊。
顾笑无趣略嘴，又有些放心，学霸同桌的重心还是放在学习上的。他打开翻烂的星火3500，每天惯例背三十分钟。顾笑很感谢余莫图，从年初就一直盯着自己，假期语音轰炸，上学趴他就趴在旁边审视进度，久而久之，顾笑硬是养成了每天背单词的习惯。
“你说我算不算打破舒适区了？”顾笑摇头晃脑。
余莫图看着他的破旧单词书，压着嗓子笑了一声：“当然。你要放几门啊？”
“我放历史了，能考88简直是烧高香.”顾笑很感慨，“太难背了，背得头皮发麻。”余莫图也觉得顾笑选择挺对的，一边要进行体能恢复训练，一边又要以防万一，要是恢复进度跟不上体育术科测试时间安排的话，就得战略性转文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