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红尘》望枝春野

49、乱噪

　　“真的要去找巨蟒？”阿四看着四周静悄悄的环境，试探性地问道。

　　“阿四，你怕了？”娄启回头看他，带一些戏谑性的笑容。

　　“怎么可能？”这一次轮到阿四不服气了，抱臂转移开目光，便拽拽地往前走：“小公子要是怕了，在下给你开路倒也可以。”

　　娄启看着走到前面不服气的身影，心中不免发笑。尤其是“小公子”这个称呼，阿四在调笑他的时候总是喜欢这样称呼他。他急走两步跟上去，一把抱住了阿四端端正正的胳膊，连声说道：“我好怕啊！阿四你一定得好好地保护我！”

　　“起开起开！”这崖底娄启都已经待了三年多，每一处都让他跑了许多遍，谁都会怕，娄启也不会怕。阿四连忙将娄启的双手甩开，结果怎么也甩不掉，只能认命道：“好吧，那在下就好好地照顾好你。”

　　故意拉着阿四的胳膊，弯下腰来靠在阿四肩膀上的娄启不免笑了起来，又连声称了好多声怕。

　　今日的森林之中好像算准了有来客一般，静的出奇，好像万物都在上一刻静止了一般，不能发出一丝声音，就连风吹树叶的声音也没有。

　　往常的时候他们在搬运石块进入森林的时候总是能听到各种声音：莺叫燕鸣，虫飞叶响，一些树叶飘落的声音、小动物在灌木丛之中穿梭的声音，还有诸如此类各种各样的声音。

　　可是现在这时候的声音却近乎没有，除了他们的脚步声，整片森林好像陷入了死寂之中。

　　“不是吧，难不成真的预知到我们要来，所以都准备好了？”娄启疑惑地说道，这话更多数是说给自己听的。

　　阿四没有回应，但是心中也有了疑惑，毕竟这种状况实在是少见，他都没有遇见过，除了那一次......

　　不过那种东西早已经在不知道多少年前，被他全部赶了出去，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回来呢？

　　阿四心中很是好奇，但是目前的状态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领着娄启继续往前走去：“回去不回去？”

　　他们一边走着，娄启的脚步也没有停下，便回答道：“回去做什么？”

　　于是这对话也便停止在了这里，两人继续往前走。

　　他们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方向，也没有准备到底在什么地方停止，估计哪里遇到了事故，就在哪里停止吧，阿四心想，若是不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倒也罢了，若是遇到了，两人只能自求多福。

　　虽然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大大小小的事情两人都见到过不少，什么妖魔鬼怪、什么自然奇观，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们没有遇见过的？

　　但此时刻的气氛却显得格外诡异，越往森林深处继续前进，脚下的树枝轻响越来越不明显，而阳光在常青树茂密的树冠、落叶乔木光秃的枝条遮挡之下，也愈发变得微弱起来。

　　好似所有的声音都越来越被压抑，从进入森林之后到走到这里，声音随着距离的变化而变化，甚至两人之间的交谈声也发生了变化。

　　空气越来越冷，即便两人穿得厚实也抵不住寒气，刚刚在阳光之下所获得的一些暖气也早已经消失殆尽。

　　阿四呼出一口寒气，娄启冻得抱紧了阿四的手臂：“是不是越来越冷了？”

　　阿四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回去吗？”

　　娄启盯着前方被各种树木干枯灌丛折干的道路，还有远方模模糊糊的黑点，摇了摇头：“我就当这一次是阿四你送我的礼物了，一次丛林冒险。”

　　阿四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那这也是你送我的礼物？”

　　娄启迟钝地点了点头，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考虑了很久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他瞬间变得积极起来：“好啊，就这么决定了！咱们一定要往前走，看看前面还有什么东西没有。说不定会遇到一些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东西呢？从前的时候采药找野菜也没有进入过这么深的丛林，最深的一次还是三年之前呢。咱们已经沉寂了这么长时间，不去好好看看自己生活的场地到底是什么样子，又怎么能说得过去呢？”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说得阿四只是笑，也默默点了点头，两人便再次往前走去。

　　森林之中总是怪异，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经过了那些陷阱或者奇怪的地方，总之，刚刚沉寂无比的森林恍然之间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或许是某一阵风吹过，首先惊动了那些常青树树叶，而后在树丛之中穿梭的小松鼠们也活动起来，上上下下地最终惊动了地面上许多动物。

　　有些动物在表面干枯、下面却仍旧青绿的灌木丛之中穿梭横行，压着地面上的落叶静悄悄地不发出一丝声音，而后慢慢地接近猎物，那个看起来更加孱弱的便是两者之中最好的选择，趁其不注意的时候从背后攻击。

　　“啊！”正四处张望的娄启一声尖叫，踩着地上的一条小蛇便要发泄一场，结果那小蛇跑得飞快，一转眼钻入了灌木丛之中，便不见了身影。

　　“趁机偷袭，算什么好蛇？”娄启还在原地气愤地跺脚，而后转头向阿四问担忧地问道：“没事吧？”

　　阿四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只是茫然地摇头：“没事。有蛇吗？”

　　“有啊，不过不用担心啦，一条小蛇而已，对于咱们两个来说，还算不上什么祸害。只不过这小蛇可恨啊，居然还趁着咱们不注意的时候要搞偷袭，就像之前的那巨蟒似的，真一点都不光彩！”娄启气愤地连声抱怨，惹得阿四一阵笑。

　　“难不成你还希望那些生物给你下上两张战书，好好比试一场？”阿四又不禁调笑地问道。

　　“也不错啊，如果他们有手的话。”

　　两人便哈哈大笑起来，森林之中更热闹了几分。

　　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子，一路上也没看到有什么东西。娄启一直在地面上寻觅巨蟒的身影，而阿四则一直在树木之上寻找些什么。

　　娄启问道：“阿四你要看星星吗？”

　　此时还艳阳高照，阿四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转而回答道：“我看太阳呢。”

　　“太阳？”娄启顺着阿四的目光扭头看去，透过树枝的太阳一阵晃眼：“你走路不看前方，回头看什么太阳？阿四你是不是真的脑子出了什么毛病，要真是的话，咱们赶紧出去，我好给你治上一治。”

　　阿四无语地没再看娄启，只是简单地回应道：“你会治啊？”

　　娄启猛地摇头：“不会啊，我尝试尝试嘛。”

　　“用我的脑子尝试啊？”

　　“是啊！”娄启乐呵呵地点头，落在阿四心中像是个傻子一般。阿四拽着娄启的脑袋往后推去，嘴角却笑了起来：“先治治你自己的脑子吧。”

　　娄启听到这话也只是笑，扒拉着阿四的手想要将自己脸庞露出来：“咱俩一起治啊！”

　　只是这边的话音未落，森林之中陡然响起了一阵叫声。

　　那叫声尖利刺耳、不像是任何动物能都发出来的声音。

　　一声紧接着一声，像是锯木头的声音被无限放大，而后回荡在整片丛林之中，好像每一株树木都被被砍伐，都处于濒临死亡的状态，而后它们再次发出最后的绝命巨响，发出死前的最后一声呐喊。

　　所有的树木都在震颤，大地也变得脆弱起来，好像在这叫声之中，没有任何一个生命能逃离声音的魔爪，它们都被抓走、都被声音紧紧地攥在手中，而后成为那声音的奴隶，成为声音的藤蔓，延伸到两人四周。

　　紧紧地包裹住娄启与阿四，让他们没有一丝喘息的空间。好似明亮的天空也已然陷入黑暗，连身后照进来的最后一丝光芒也被剥夺。只有无限的噪音入耳，只有无限的黑暗降临。

　　仿佛只是瞬间，世界崩塌、树木异变、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娄启与阿四背靠着背，两人四周无援，那声音化成了实质，像是一团黑色乌云一般在树冠之下，两人头顶上方不断回旋，好似在查看猎物的情况，而后再给他们重重一击。

　　噪音骤然加强，鲸鱼被剥夺了歌唱的权利，黄鹂被紧紧捆绑、被堵住了喉咙。只剩下了无尽的噪音，只剩下了无休无止的刺耳声响。

　　两人被刺得弯腰捂耳，才能勉强忍受。

　　“怎么回事！”娄启大喊一声，又靠近了一些阿四。

　　阿四紧紧皱着眉头，捂住耳朵四周查看，却仍旧没有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叫声与飓风同在，风声鹤唳之处，是无休止的噪乱与癫狂。

　　娄启紧贴着阿四，试图在这如同山倒的叫声之中抬起头来，好好地看上一看，周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四周除了在狂风之中肆意舞蹈的树木之外，别无其他。

　　两人几乎要站不住脚，即将要摔倒在地，相互搀扶着才勉强站立，但却又被叫声侵扰，扰得人心神不宁。

　　只是转瞬之间，那叫声忽然停止了。

　　风停噪音歇，四周又恢复了静悄悄一片，连一片树叶都没有再次发出响声，娄启与阿四背靠着背，缓缓起身，只听见阿四说了一声：

　　“它来了。”